6 入學
喬溪檀帶著懸微跑了幾家店鋪,才總算將一應家居用品買齊,路過街邊賣飴糖的小攤位時,還順手買了包飴糖。
兩人再次回到家時已是傍晚時分,喬溪檀狀似不經意的將飴糖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提著東西就先進了屋。
「懸微,找根繩子把老母雞栓院子里。」喬溪檀在屋子裡向還在屋外的懸微喊話,透過半開的窗戶悄悄打量外面那個懷裡抱著母雞的小孩兒。
小孩兒就沒有不愛吃糖的,她還真不信懸微能忍住不去碰那包飴糖。
懸微自然能察覺到喬溪檀的視線,他目不斜視的從飴糖邊上走過去,從角落裡撿了根繩子拴在了老母雞的小細腿上,將它栓在了屋外小棚子的木樁子上。
老母雞也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怎麼地,竟從被懸微抱著開始就嚇成了個鵪鶉,此時乍一離了懸微的懷抱,竟緊張的下了個雞蛋。
懸微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雞下蛋,他驚奇的挑起了小眉毛,半張著嘴卻沒發出聲音。
隨即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反應不太適合出現在他這般身份的魔身上,他立刻轉身遠離了那隻被嚇得半死的老母雞。
「餓了吧。」喬溪檀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就趕緊出來生火準備做飯,見老母雞回家第一天就下了個雞蛋,頓時高興的不行,喜笑顏開的將雞蛋收進了旁邊一個墊了稻草的小籃子里,轉頭看向坐在石桌邊愣愣發獃的懸微,「你那屋子今晚來不及收拾了,先跟我住一晚吧。」
在喬溪檀眼裡,懸微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別說睡一起了,就算是幫他洗澡都覺得無所謂。
然而此話落在懸微耳朵里,卻生生變了個味兒。
什,什麼!
他自小就從未和人同床共枕過,就算是誰想和他同床共枕,也得要他首肯,而後對方還得經過九九八十一道凈身法陣的洗禮,才能勉強被允許在他腳踏邊打個地鋪。
喬溪檀怎會如此蹬鼻子上臉,被准許伺候他已是他開恩,如今竟還想著要同他共眠!
真是豈有此理!
懸微氣的臉頰鼓鼓,耳朵尖也變得通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畫面,纖長的睫毛微微撲閃了兩下,臉頰竟慢慢也紅了。
喬溪檀正在洗菜切菜,沒有注意到懸微的變化,見他不說話,只當他是默許了。
「開飯!」喬溪檀顧及著懸微正在長身體,下狠手買了點肉,此時一素一葷上桌,香味立刻就將兩人肚子里的饞蟲都勾了出來。
懸微畢竟奪舍了個人族的身體,再怎麼嫌棄人間界的食物配不上他的身份都得吃飯。
更何況此時擺在面前的這兩道菜都香的不行。
「明天送你去書院念書吧。」喬溪檀沒指望懸微讀書考科舉,只希望能有個託兒所一樣的地方,同時能教他認點字。
她沒有做媽的經驗,很怕懸微跟在自己身邊會混成個文盲,所以即便送他去讀書是筆不小的開銷,喬溪檀咬牙也得花這筆錢。
至於他長大后想幹什麼,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喬溪檀目光灼灼的看著懸微面無表情的小臉,「就這麼決定了。」
懸微:「……」
為何?為何此人竟屢屢自作主張!
人族的東西他不屑學的!
然而還不等懸微開口拒絕,就見喬溪檀夾了一筷子肉塞進了他的嘴裡。
懸微下意識的眉頭一皺,想將肉吐出來,不過舌尖才剛抵住那塊肉,他就捨不得吐掉了。
香……是真的香。
一頓飯吃的叔嫂盡歡,喬溪檀交代懸微燒水去,這才拿出那個在山裡偶然遇見的土豆,切塊處理了一番,將土豆根莖種在了院子中能被陽光照射到的地方。
「你做什麼?」懸微背著喬溪檀用靈力點起了火,轉頭見她蹲在牆角刨坑,不由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拔腳走了過去。
人族就是不愛乾淨,又刨土。
「秘密。」喬溪檀轉身趁懸微不備,伸手就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臉,「走啊,吃糖去。」
沒洗手竟還敢碰我!
懸微氣結,幾乎被臉頰上殘留的一點泥點子氣的背過去,好在喬溪檀還算有點良心,又立刻拿趕緊的帕子為他擦了臉上的泥,懸微這才好受點,決定不與她計較。
兩人分別洗漱了一番,最終一起坐在了正屋的床榻上。
懸微有點不自在的背對著喬溪檀,正思索著要不要打坐一個晚上,面前就探過來一隻大手,將他擄到了床上,用被子裹了起來。
「要聽睡前故事嗎?」喬溪檀動作十分利落,人將將躺下,燈就被她吹了。
「何為睡前故事?」懸微下意識的問出口,側頭看了一眼平躺在自己身邊的喬溪檀,竟出奇的發現自己並不抗拒同她躺在一起。
這人身上雖不香,但總有種讓他心安的淡淡煙火氣,還有她那柔軟卻歡快的聲音,總讓懸微覺得自己是在被她哄著捧著討好著。
喬溪檀清了清嗓子,放柔了聲音,講起了鬼故事。
懸微:「……」
他還真是想多了……
「突然一陣咚咚咚的響聲從樓梯上傳來,躺在床上的小明嚇了一跳,正想用被子將腦袋蓋住,卻冷不防的想到了那個怪人交代的話,叫他聽見怪聲就躺到床底下去……」喬溪檀最喜歡聽鬼故事,越害怕還越要聽,腦袋裡裝了不知多少個小段子。
懸微大睜著一雙眼睛,莫名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鬼物一般逃不出地府,這一隻應該是買通了拘魂的無常,才得以逃脫,小明該要歸西了。」
他下了定論,雖覺自己並不害怕這種陰森的鬼物,胳膊兒上卻無端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見喬溪檀吊著他的胃口慢吞吞的沒有開口,下意識的開口催促,「然後呢?」
懸微跟著側頭去看喬溪檀,就見黑暗中,那人已經合眼睡熟了。
懸微:「……」
他嘆了口氣,忍住了叫醒喬溪檀的衝動,慢慢閉上眼睛,卻控制不住的滿腦子都是喬溪檀講的那個沒有結局的鬼故事,於是在黑暗中,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慢慢探向喬溪檀,輕輕攥住了她的衣袖。
第二日清晨,喬溪檀帶著一包束脩,就將懸微送進了離他們家不遠的小書院。
書院的夫子是個五十多歲的白鬍子老頭,長得慈眉善目,受取的束脩並不多,一斗米一捧鹽一袋煙葉子足矣。
這些東西都是喬溪檀打聽之後提前買好了的。
於是在懸微給桑夫子敬了茶之後,他就算是正式入了師門。
「今年幾歲啦?」桑夫子見懸微長得水靈漂亮,不由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懸微卻冷酷的別開腦袋,不悅的哼了一聲,「千歲有餘……」
喬溪檀見他話風不對,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對桑夫子歉意一笑,「他最近聽了太多誌異故事,有點魔怔,估計把自己當成千年一熟的長生果了,夫子不要見怪呀!」
什麼千歲有餘,王八成精嗎!
正常小孩會這麼說話嗎??
喬溪檀偷偷拍了拍懸微的小屁股,警告他不許再亂說話。
懸微翻著大眼睛瞪了她一眼,告誡自己殺人會造殺業,方才忍住給喬溪檀剁手的衝動。
「無妨,這孩子有趣的緊,走,隨我進去認識認識你的師兄們吧。」桑夫子不在意的擺擺手,伸手輕輕推了推懸微後背,對喬溪檀點了點頭。
喬溪檀像是第一次送小孩兒上學的老母親,看著懸微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了拐角之後,方才轉身出了書院。
而懸微則是一臉不高興的跟著桑夫子往書院深處走,直至聽見了內里的讀書聲,才轉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微微垂下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