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男鬼與女鬼

蔣義拿著一罐可樂，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原本這個時候，周圍怎麼樣都會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的甜蜜時期情侶，或者夜跑的路人。但是此刻，除了蔣義旁邊坐著的一個邋遢男性，別說行人了，就連一絲蛙叫蟬鳴，連風都沒有。

遠處的樓盤原本燈火通明，現在的樓盤上卻連一盞亮著的燈也沒有，彷彿周圍的大樓都是鬼城一般無人入住。

蔣義注意到了這些，但一點也不在意。他喝光了手裡的可樂，隨手一扔，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我說，你辛辛苦苦把我拉到這裡來，又不說話，這是什麼意思？待會我還有工作呢。」

蔣義無奈到。

男子扭扭捏捏的，幾次開口又幾次忍住了，看向蔣義的眼神里充滿著哀求。

這名男子全身破破爛爛，衣服上沾滿了沙土，又不難看清裡面的沙土還混合著鮮血。他的面部扁平，鼻子內塌，牙齒也沒剩下多少。胸膛整整的凹下去一大塊，手腳也有部分扭曲著。

奇怪的是...

好吧，這一點也不奇怪。

他是個鬼，他知道，蔣義也知道。

蔣義嘆息著搖了搖頭，從背包里拿出一份資料、

「賀年歲，43歲，因賭博欠下高額外債，跳樓自殺身亡，妻子早逝，親人還有父親和女兒。據說你還有一個弟弟，但是因為你賭博開銷巨大，經常向他借錢，就和你斷了兄弟關係。我說的沒錯吧？」

賀年歲雖然沒什麼面部器官了，蔣義還是能從他少量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他做鬼的那份震驚。

「別這麼看我，我雖然入行短，好歹也算幹了三兩年的。死人的錢可沒那麼好掙不是么？」

蔣義把資料賽回包里說道：「你看，你把我費勁心思拉到這邊來，代價可不小。這雖然小了點，但好歹也算個域，像你這樣的沒有怨氣只有喪氣的，弄出個這樣的域，八九成就是有求於人了。」

「不過呢，你這樣猶猶豫豫的，也不像是下定了決心。這樣吧，我給你留個名片，離這也不算遠。到時候也不用弄這樣的陣仗了，直接過來找我就行。不過我這收費不低，你自己考慮清楚。」

看著眼前賀年歲懵懵懂懂的樣子，蔣義暗笑，隨後遞給他一張名片。

這名片不是制式列印的那種，而是蔣義用什麼東西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上去的。上面寫著：清風工作室為您排憂解難，省去您不便的麻煩。地址：新江路**號聯繫人：蔣義。

就這樣一個手寫的名片，那賀年歲卻如獲至寶，連連鞠躬。

蔣義擺擺手，順著小路頭也不回的消散在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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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這個鐵板魷魚怎麼賣的？」

站在燈火通明的小吃街里，蔣義覺得身上剛剛沾染的鬼氣都少了不少。

「十塊兩串，要辣的還是不辣的？」

烤魷魚的大叔手腳麻利，用鐵板壓著魷魚須子，吱吱的直冒煙，辛辣的味道和嗆人的油氣一起被壓入了魷魚須子中，看的蔣義直流口水。

「給我來四串，多放點辣椒。我去旁邊買個檸檬水，老闆你先烤著，馬上回來。」

說著話，蔣義雙手插在褲兜里，吹著口哨溜達著向旁邊的蜜雪冰城走去。

雖說本地是個小城市，夜生活倒也沒那麼貧乏，該有的夜市人流涌動，不少附近大學的年輕人也勾肩搭背成伙的來這裡買上點夜宵。

最適合驅散身上的那股死氣了。

蔣義聽老人說過，要是碰上鬼了，就來人多的地方，煙火氣瀰漫的地方，可以消除身上的死氣霉運，也能讓心情變得暢快一些。自從入了這行，碰鬼是必不可少的，因此逛夜市幾乎成了蔣義每日必做的一件事。

他是一位送信員，只不過送的不是活人的信，而是死人的信。

說起來入這行還是機緣巧合，蔣義並非天生就能看見鬼。當初第一次看見鬼的時候，他也嚇得夠嗆，第二天提起的時候還被朋友認為做了噩夢，後來又說他沾染了什麼不好的東西。蔣義是找過方丈求過道士，進過廟也拜過佛的，可惜都沒什麼用。到後來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別看他吹噓自己干這行兩三年，實際上也就幾個月。雖然死人的錢沒那麼好賺，但也算是養家糊口了。像他這樣的三無青年，能夠靠著給死人送信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

鬼生前也是人，是人就有心愿，有遺憾。能成為鬼的更是如此，總有些生前難以忘懷的事情，才能成為鬼。

蔣義就是靠著給這些鬼完成沒有完成的心愿，說沒來得及說的話，來賺一點生活費用。說不上功德，也就算是在別人沒法伸手的地方討個飯吃得樣子。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啦，前幾年蔣義跟老闆大打出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給別人打工的料，任憑人家使喚來使喚去的，蔣義可不願意受那份子窩囊氣，反正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優哉游哉的蔣義拿著買好的檸檬水，準備回到烤魷魚的攤位大快朵頤。結果一出那小門店的時候，他發現周圍的小吃街居然十足冷清。連帶著，街道上吹起了微微的風，有些微涼。

蔣義回頭看去，剛剛在店內排隊的四五個人居然也消失了。

他心裡一驚。

這是見了鬼了。

只有鬼，才能弄出這樣的環境，彷彿幻境一樣，周圍的人直接憑空消失，彷彿身處另外一個時空。不過能在夜市裡把自己拉進來，說明這個鬼能力不小。

別是遇見什麼天大冤情的吧？小弟我能力不夠，您老要不換個律師問問？

蔣義呲了呲牙，準備溜之大吉。

按照經驗，像這樣的環境只要跑出一定距離，就能回到現實世界。為此蔣義沒少特意鍛煉，不說什麼百米衝刺十幾秒，和他同齡的人跑的也沒幾個比他又快耐力又好的，況且這關乎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重視。

儘管沒見過害人的鬼，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蔣義還是懂的。人都得防，何況變成鬼的人呢？

蔣義撒足狂奔，壓根沒想見一見拉他進來的原主。

「呵，倒是挺聰明的。」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嚇得蔣義全身發毛。

他順著小吃街一路狂奔，只覺得自己跑出這個路口就能回到現實。

「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那個聲音再次從背後響起，一道冷風刮過蔣義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