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注意防守側翼

與此同時，在傭兵公會的二樓，萊希特正靜靜地坐在辦公桌之前，等待著一位熟悉的來客。

艾米莉婭安靜地站在他的身旁，一言不發。她的臉色還是如同之前那般慘白無血色，似乎是因為之前的傷並沒有完全痊癒。此時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滿面的凝重神色恰到好處地顯示了辦公室之中的緊張氣氛。

萊希特的臉上顯現出了幾分煩躁。他低下了頭，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雙手。接著，他將雙手攥到一處，用力將自己的指節扳得叭叭作響。清脆的響聲響徹整個辦公室，讓人禁不住有些毛骨悚然。這個奇怪的小習慣是他在軍隊之中養成的，直到現在依然是改不掉。

當年在軍隊的時候，每當他在指揮一場重要戰役、或是他的部隊被定為先鋒的時候，他都會不停地扳動著自己的指節。是因為緊張嗎？還是因為興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是明白，這一動作往往代表著一件事情—自己要將那些勇猛的戰士們帶入送命的境地之中了。

在經過良久的等待之後，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地敲響。萊希特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地開口了：「請進！」

門被緩緩地推開了。來者留著一頭漂亮的金髮，一身考究的華服加身。他的氣度不凡，舉止頗有風度。在他身後，跟著一位戴著面具的男子，腰間的兩把魔導手槍極為惹眼。原來，萊希特所正在等待著的來客，竟然是盜賊公會的會長克萊門斯，以及他的保鏢康納。

「好久不見了，克萊門斯。」萊希特率先開口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你也一樣，我的朋友。」克萊門斯的臉上展現出了燦爛的笑容，使他看起來極具親和力。

萊希特的身子稍稍前傾，並用手勢示意他坐在自己面前。待克萊門斯坐定之後，他直了直身子，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

面對萊希特有些不太禮貌的目光，克萊門斯倒是一點不自在的神情都沒有。他依舊是端坐在那裡，碧藍色的眼睛也是直盯著萊希特的雙眼，臉上的笑意沒有減少半分。

過了片刻，萊希特倒是有些不太自在了。他將目光別了開來，有些尷尬地憋出了一句話：「請問閣下光臨敝會，有何貴幹啊？」

「得了吧，萊希特。」克萊門斯聽罷哈哈大笑了起來，「以我們倆的交情，用得著如此客氣嗎？」

「更何況，你難道會不知道我來拜訪的目的嗎？」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之色。

「如果是我想的那件事情的話，我覺得你也很清楚我的答案了。」萊希特則是面無表情，一副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你一向的態度，朋友。」克萊門斯也是絲毫沒有慌張，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是，我想表明的觀點是，世道已經變了。尼克勞斯已經死了，他所代表的綜合貿易協會也就變成了一幫烏合之眾。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我的手下們正在將那些傢伙們逐一清除。」

「這裡的生意必須得有個話事人，不然……會出大亂子的。」他以一種耐人尋味的語氣說道。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朋友。」萊希特不自覺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不僅如此，我還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萊希特神情之中滿是嘲弄與不屑，語氣之中也是透著冷嘲熱諷的腔調。但是，克萊門斯的神情還是絲毫沒有變化，甚至連一點底氣不足的意思都看不出來。他擺出了一副堅如磐石的架勢，

無論萊希特怎麼語出驚人，似乎都不會出乎他的意料。

「不論誰是這樣不幸事故的罪魁禍首，現在的奴隸市場都擺脫不了群龍無首的事實。」克萊門斯亮出了自己毫不知情的態度，「如果你不願做這個話事人的話，何不成全我呢？」

「那如果我想讓奴隸市場從這裡消失呢？」萊希特略微偏頭，話語之中的輕蔑愈加明顯了起來。

「我是聽錯了些什麼了嗎？」這句話似乎終於是出乎了克萊門斯的意料。他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詢問道。

「從今往後，奴隸貿易再也不會存在於這座集鎮了。」萊希特斬釘截鐵地說道，「再也沒有壓迫，再也沒有濫殺，再也沒有那些令人作嘔的事情了。詹姆士鎮會成為這片大陸上第一個，沒有任何奴隸的地方。」

「而且你最好相信我，朋友。我既然能讓奴隸市場被迫轉入地下，也肯定又能力將其斬草除根！」萊希特的表情因為憤怒與激動而變得扭曲了起來。

克萊門斯顯然是被萊希特的話語驚訝到了。他有些獃滯地盯著萊希特，接著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萊希特，我的朋友，你是不是弄錯了些什麼？」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

「你以為未開拓地是怎麼繁榮起來的？」他一臉玩味地看著萊希特，「難道是靠你手下的那群頭腦簡單的傭兵們，以及他們獵獲的那一點可憐的魔獸嗎？」

「你錯了。未開拓地之所以被稱為黃金之地，唯一的原因就是繁榮的煙草莊園。可以說，這個鬼地方的興盛，全都是靠那些奴隸們的血與汗。」

「離開了煙草莊園，離開了那些賣命的奴隸，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啥都不是。這點道理你到底懂不懂啊，萊希特。」克萊門斯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彷彿是在為萊希特的「冥頑不靈」而惋惜不已。

「對啊，我是不懂，朋友！這些所謂的真相我的確是一概不知。但是，多虧了你們這些聰明人，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麼一副鬼樣子？」萊希特的語氣低沉得有幾分可怖。

「你和我說實話，克萊門斯，你想讓自己的女兒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之中嗎？」他幾乎是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見到萊希特如此激動，克萊門斯則是一臉地無可奈何。他輕輕嘆了口氣，將自己的上半身靠在了椅背上。即使他一個字都沒有說，旁人也能夠感受到他的失望之意。

「你一直都是這麼天真，朋友。」他輕輕搖了搖頭，「以前在戰場上也是。每當你我對壘之時，你都只是率軍直直地朝我衝鋒。什麼陣法、戰術之類的，都與你無關。」

「你只是想著和我拼正面。邪門的是，每次我的軍隊都被你所擊退。當然，除了最後一次。」

聽了克萊門斯的話，萊希特的臉色更加陰沉了起來。不經意之間，他又將雙臂抱緊了幾分。

「你肯定還記得最後一次交鋒吧？你把我逼到了江邊，率全軍朝我衝過來。但是，我抓住了你側翼的破綻，派了一隊魔法騎士從右側翼包抄你。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僅僅用了一隊士兵，有著鐵之師名號的光之王國第一軍團，就這樣全線開始崩潰了。」

「我還記得當時的場景—我的戰士們衝進人群中，砍瓜切菜式地將你的部下們全部殺死。血肉橫飛、屍橫遍野……似乎都無法形容當時的慘相。那場景，只能用單方面屠殺來形容才十分準確。他們都死了吧？一個都沒剩下吧？」克萊門斯的眼中閃過了幾分挑釁的光芒。

「所以說，萊希特，你確定還要和我為敵嗎？」他將目光緊緊盯向萊希特的雙眼。

「讓我告訴你吧，為什麼你之前那麼多次都輸給了我。」萊希特的眼神之中透露著掩飾不住的殺意，「因為鐵之師的統帥每次都第一個帶頭衝鋒，而不像某些人，只會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後方。」

「給我個不現在殺了你的理由，懦夫。」

話音剛落，他迅速地站了起來，身體前傾，怒眼圓睜地直視著克萊門斯。

然而，站在一旁的康納瞬間就動了。僅僅眨眼的功夫，他便將一對槍口瞄準了萊希特和艾米莉婭的眉心。他的動作快至極點，好似幻影一般。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真正看清他拔槍的動作，但是任誰都能看出，只消輕輕一扣扳機，兩條性命就會立刻消亡於世。就連憤怒至極的萊希特的臉上都閃過了一絲訝異，雖然瞬間就被無可遏制的憤怒所吞噬了。

可是，萊希特這邊顯然也不是毫無準備—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兵也不會讓自己輕易地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就在剛剛的幾秒鐘之內，房間之中的溫度陡然升高了起來。同時，艾米莉婭的臉上沒有了平常的甜美，而是充滿了令人戰慄的殺氣。她的雙手向上，各托著一團炫目的金黃色火焰。從她身上不停溢出的魔力正在訴說著她的強大以及不可侵犯。

整個房間中，唯一沒有動的，便是克萊門斯。

他還和剛才一樣，端坐在椅子上，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此時的克萊門斯居然還臉帶笑意，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的對峙局面。這個傢伙表現得就像是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更別提他其實是正在經歷生死攸關的時刻了。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克萊門斯彷彿是看夠了眼前的這場戲。他轉過頭，面帶微笑地對康納說道：「康納，沒關係的，請把槍放下吧。」

康納像是一座石雕那般，一動都不動。艾米莉婭手上捧著的火焰也一直在靜靜地燃燒著。

「可以了，康納。」克萊門斯的語氣出奇地溫和，「你做得很好，把槍放下吧。」

「我相信，我的朋友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他慢慢地將頭轉向萊希特的方向，笑眯眯地盯著他。

康納緊繃的全身終於是放鬆了下來。他緩緩地放下了手臂，將一對槍口指向了地面。與此同時，萊希特也頗有默契地做了個手勢，艾米莉婭手上的兩團火焰便憑空消失了。-她將雙手垂在身前，臉上的殺意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剛才還一副劍拔弩張的氣氛，到此時便立刻平和了下來。

「我也是可以預見到這樣的結果的。」克萊門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準備站起來，「畢竟你一直都是個頑固的人，萊希特。」

「小心你的側翼吧，朋友，千萬別掉以輕心。回見了！」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丟下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語。

「嘿，克萊門斯！」萊希特卻意外地笑了起來，「或許這次你得小心自己的側翼。」

克萊門斯握著門把的手停住了。他回過頭，看到了萊希特臉上那幸災樂禍式的微笑。

這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片刻之後，克萊門斯走出了傭兵公會的大門。他的臉上完全失去了剛才的從容不迫，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焦慮與擔憂。他開始邁著大步向前走，腳步也越來越快。

「快讓我們的人去各個地方看看。白色房子、奴隸競技場……所有和奴隸沾點邊的地方，都快點讓他們全部查一遍！」他語速極快地對著一旁的康納說道。這時，他說話的尾音似乎都是從喉嚨之中嘶吼出來那般。這樣一副焦急不耐的模樣，與他剛才鎮定自若的樣子簡直是大相徑庭。

「是的，先生，馬上就辦。」康納罕見地開口了。隨後，他身影一閃動，便消失在了暗巷之中。

「黃衣人……萊希特……麻煩真是一個接著一個。」克萊門斯努力使自己的情緒鎮定了一些。他的嘴裡不自覺地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