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所問非所答

「如果有個陌生人對你說你很饑渴，那趕緊報警，別猶豫。」

這是蘇恩在一本《防狼手冊》中看到的。

但是對於一個痴迷cosplay達到了饑渴程度的少女來說。

這個形容那是相當恰當。

就比如此時的拉克絲，在蘇恩眼中這就是一個喜歡cos卻時常得不到別人理解的青春期少女。

所以只能壓抑內心的渴望，以至於每每到了晚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最後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偷偷cos出門，在寂寞的深夜解放自己最真實的天性。

偶爾還會佩戴一些玩具配飾，例如耳飾，又或者尾巴，據說還有電動的。

而為了能穿一些特定的cos服，有的女孩兒甚至可以無腦減肥，整天黃瓜西紅柿不吃主食，誰勸都沒用。

畢竟處在青春期的少女，現在是她們正值叛逆的時刻。

這就是蘇恩從面前這個小姑娘身上解讀到的。

而拉克絲聽到蘇恩的話后則心神巨震。

「這個人是怎麼知道自己被吸血鬼所感染的！？」

她下意識的產生了這個念頭。

而且精靈對肉類並不感興趣，反而飲食多以水果蔬菜為主，這是沒錯的。

玩具電動……拉克絲不解其意，但是到天明很好懂。

自己被感染后只能在夜間出行，天明即止。

至於說自己饑渴……那更是貼切！

自己對鮮血的渴望已經了難以壓制的地步。

可這些事在父母的幫助下一直隱藏的很好，從未被人知曉。

這個邪惡的人是怎麼發現的？難道對方有讀心術？

拉克絲很疑惑。

但或許是這個秘密隱藏的太久，又或許覺得自己今天可能無法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拉克絲震驚過後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真的在這裡遭遇不測，這會不會也是一種解脫呢？

一念至此，拉克絲心中一下子釋然了很多，精神也放鬆了下來並開始主動與蘇恩交流：「是的，我很苦惱，也很害怕，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異類！也只有在夜晚……我才敢坦然的出行。」

拉克絲說的是實話，畢竟吸血鬼不止是精靈的死敵，哪怕是在人類中也是極其厭惡的生物。

骯髒！污穢！邪惡！

這些都是吸血鬼的代名詞。

這種思維早已經根深蒂固，深入每一個種族的內心，被其所唾棄。

「我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不安當中，這種感覺讓我窒息卻又無可奈何，我的家人雖然給過我一些建議，但……我不想那樣做！」

拉克絲說到這，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那些吞下聖銀石的人痛苦而又凄厲的慘狀，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看到拉克絲痛苦的表情，蘇恩輕輕嘆了口氣。

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兒實在是有點生不逢時。

若是在蘇恩那個cos已經形成一種文化的和平時代，憑藉這個小姑娘出眾的顏值一定會被圈內追捧，沒準還能成為個網紅。

只可惜盛世興文，亂世重武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現在的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活在詭異恐怖的威脅之下，即便有三大帝國作為棲息之地，但也頻頻遭受異生物侵襲或者發生轉化者危害事件。

生命難以得到長遠的保障。

每個人都在為生存而努力，都渴望成為強者，也都崇拜實力強大的人。

哪怕是自身天賦能力並不突出也希望下一代有所改變。

就好像前世里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考上名牌大學是一樣的。

這種期盼無關男女。

只不過是不同時代背景產生的教育差異。

所以像cosplay這樣的文化在這個世界很容易讓人當成不務正業，從而不被人接受，哪怕是自己的家人。

但對於一個青春期的小女生而言，這可能是為數不多表達心中感情寄託的方式。

只可惜很難得到理解認可，所以才讓她飽受折磨。

想到這，蘇恩有些於心不忍。

他的本意只是想岔開話題，建立交流，好消除眼前這個小姑娘對自己怪蜀黍形象的誤解。

可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強烈。

於是，他決定開導開導面前這個小姑娘。

「你覺得痛苦難受的根源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認為你的做法是錯誤的，但你眼中的錯未必是錯，他人認為對的事情也不一定真的正確。」

蘇恩一邊說，一邊從書架上拿出了一本書。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講的是一個為了逃避現實而不斷沉淪，經歷自我放逐、酗酒、自殺、用藥物麻痹自己，終於一步步走向自我毀滅的悲劇故事。

「善惡的觀念是人定的，惡是人隨意創造的道德詞語。」

這是這本書里特別經典的一句話，也是蘇恩對面前這個小姑娘說的：「你不能被他人的善惡對錯束縛自己的內心，更不該因此逃避自我。」

「這隻會讓你越發痛苦，我倒是覺得不如遵從自己的本心，大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雖然過程會遭到一些人的非議，但卻可以讓你的內心得到安寧。」

蘇恩輕輕的把書遞到了拉克絲面前，說道：「你可以看一看這本書，或許能對你有一些啟發。」

一向守財吝嗇的蘇恩能主動送書給別人，這絕對是頭一次。

但觸及了對方的隱私，總歸是要給一些補償，所以蘇恩還是忍痛割愛的將書推了過去。

拉克絲並沒有立刻去接過蘇恩的書，而是在反覆回味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善惡的觀念是人定的，惡是人隨意創造的道德詞語？」

「遵從自己的內心？」

「逃避失去自我，接受內心安寧？」

這一句句話直擊拉克絲的內心，讓她喃喃自語，陷入沉思。

言外之意……是讓我坦然接受吸血鬼的轉化？

從小接受蒂法王族教育的拉克絲，對於這些話她本能的有些排斥，總覺得哪裡不對。

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而當她回過神看到蘇恩遞過來的書後，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那暗黑色的封面上卻有幾個殷紅的字凸顯出來。

《血精靈》！

上面的文字雖然不是精靈語，但是拉克絲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其所表達的含義。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知道這本書絕對觸犯了精靈一族的禁忌！

這是讓一向以聖潔自居的精靈一族完成與骯髒吸血鬼的同化？

簡直是對驕傲的精靈一族莫大的侮辱！

拉克絲很憤怒。

但不知為何，看著那好似獻血流動一樣的字體拉克絲的呼吸莫名的急促起來，身體內的封印更是在此刻變得有些躁動。

轉化……似乎被這本書給催動了！

精靈一族引以為傲的月之封印在逐漸消散！

禁忌之書！

這絕對是一本來自地獄的禁忌之書！

拉克絲從心底里拒絕觸碰這本書。

想要遠離！

但詭異的是她的手……卻不受控制的慢慢向外伸出！

彷彿冥冥之中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誘惑她靠近。

拉克絲極度的恐慌，她竭力的想控制自己，但卻收效甚微，表情更是變得十分的掙扎。

而蘇恩看到拉克絲這唯唯諾諾的舉動后，不由得更加同情。

這個小姑娘到底是被家裡灌輸了多少「強者為尊」的理念啊，連看「課外讀物」都這麼謹小慎微，畏之如虎。

蘇恩輕聲開導道：「對於別人認為錯的東西你不應逃避它，而是靠近它，了解它，然後再得出你自己的判斷，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不是抵禦恐懼……」

「而是把握恐懼！」

嗡！

蘇恩的這句話彷彿是伊甸園裡那誘人的蘋果，成為了壓垮拉克絲掙扎內心防線的最後一顆稻草，讓她的手最終觸碰到了那本書。

而兩者接觸的一瞬間，拉克絲身體內的封印之力一觸即潰。

那暴躁的血脈轉化彷彿是找到了突破口，開始瘋狂運行。

這種不受控制的詭異現象讓拉克絲極度恐懼，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驚恐、慌亂、不甘、屈辱。

種種情緒在拉克絲心中不斷交替。

直到最後，她選擇了放棄。

反正該來的遲早要來，自己不是早就知是這種結果嗎？

無非就是提前而已。

這樣也好，自己也不用再糾結了。

既然轉化完成，那解決辦法便只有一種！

拉克絲已經做好了準備，等轉化完成，她便用手中的「聖銀之晶」了解自己的生命。

終於，一切塵埃落定。

拉克絲心如死灰。

蘇恩卻露出滿意的微笑。

畢竟經過他的一番細心開導，對方明顯已經「坦然」接受，並「重獲新生」。

「我口才實在是太好了，簡直是個嘴炮……解惑大師！」

蘇恩內心yy道。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徹底傻眼。

因為拉克絲忽然拿起胸口的水晶直接往自己的脖頸刺去，並毫不猶豫的拔了出來！

即便年齡還小，但身為精靈一族的驕傲讓她義無反顧。

「卧槽！你搞……！」

這突入起來的變故讓蘇恩瞬間口吐芬芳，普通話都被驚出來了。

不過是個課外讀物而已，用不著自殘吧。

但是「毛」子還沒出口，蘇恩又忽然閉嘴。

因為他驚訝的發現，那被刺中的脖頸傷口竟然在慢慢癒合，皮膚上的鮮血更是在主動迴流，彷彿是時光回溯一般！

這詭異的一幕讓他直接愣住了。

而拉克絲心中的疑惑比蘇恩更重。

為什麼自己沒有死！？

剛才脖頸中的疼痛感為什麼在逐漸消失？

最關鍵的是，為什麼已經身為吸血鬼的自己被「聖銀之晶」刺中卻沒產生自燃。

種種疑問讓拉克絲陷入了迷茫。

她忽然下意識的望向了屋中僅有的那面鏡子。

雖然剛才噴濺的鮮血讓鏡中的自己顯得有些狼狽，但容貌依舊清麗，臉色也恢復了紅潤，整個人的狀態更是煥然一新，彷彿自己一下子回到了未被感染的狀態。

唯一不同的只有眼睛。

眼中那雙瞳孔不知為何，變成了妖艷的血紅色！

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如此美麗……且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