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獄歸來無情人
1
當時建築內談話的二人是薩科家主蒙哥薩科和銀狐家的管家狄特。他們聽到外面的槍聲都是一驚。聽說「小狐狸」被救走,狄特感到五雷轟頂,心想:「難道效忠何塞的勢力能追到這裡?」他看向蒙哥薩科,對方也是一臉迷惑。蒙哥說道:「別擔心,這裡方圓百里沒有人煙,只有一條路能進來。敵人跑不了的。」
托圖在前面跑,丹龍和蘭靈殿後。三人在下水道亂轉,聽到四面八方都有人聲。「剛才的出口在哪兒呢?」三人都在想,可是沒人記得路了。人聲越來越近,因為回聲的關係,已經聽不出來有多遠,彷彿差一個轉角就要被追上了。「在那兒!」終於看見了,三人跳入之前那個隱蔽的蓋門。丹龍快速關上蓋門轉動把手,蓋門慢慢縮入了下水道的積水中。剛剛低於水平面,一隊追兵就跑過了這裡。
三人悄悄地又回到了那位藥師的秘密房間。托圖把懷裡的人輕輕放在了一張空桌子上。只見這是個女子,身上簡直沒有一寸皮膚是完好的,燒傷,割傷,穿刺,還有不知道被什麼液體腐蝕的穿孔。她的臉已經很難辨認,全是傷痕和污血。托圖默默地看著這個女子,留下淚來。丹龍看了看她,一下沒有認出是誰。突然大悟,說到「是她,那個女老大。」
「誰?」蘭靈問。
「她說她叫尤維亞,以前來過福滿樓。」丹龍簡單介紹說。
滿身是傷的尤維亞似乎已經死了,一動也不動。托圖站在那裡,心如刀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讓他魂牽夢繞的人啊,那個天上的仙子,夢裡的佳人。她是怎麼了,她遭受了怎樣恐怖的折磨。托圖墮入了無邊的黑暗,靈魂彷彿已經死了。在這陰暗的密室里,空氣都凝固了,冷的可怕。
蘭靈走過去把手放在尤維亞的額頭上,靜靜地感知。大概過去了10秒鐘,感覺又好像十分鐘。「她還有救!」蘭靈說。這一句話,托圖和丹龍都不敢相信。桌子上的人和屍體無異,但是說話人是蘭靈,她一定還有救。蘭靈放下月枝,走到桌子中央,托圖趕快讓開。
只見蘭靈恢復了精靈的樣貌,口中念著什麼咒語。她雙手按住尤維亞的胸口,兩股淡藍色的發著微光的水流從蘭靈的手上流出來,水流慢慢包裹了尤維亞的全身。蘭靈的聲音越來越大,面目變得扭曲,看來非常吃力。包裹尤維亞的水變得更亮了,時不時散出一些發光的小水滴。蘭靈的聲音變成了單純的吶喊,水的顏色慢慢變得透明,亮度也慢慢變暗。
「嘩」的一聲,尤維亞身上的水變成了普通的水,從她身上流下來,撒到桌子上,又流到地上。蘭靈喘著粗氣。丹龍從未見過她如此疲憊,看起來快要虛脫了。他趕快抱著蘭靈坐了下來。再看尤維亞,簡直難以置信。她身上的傷口幾乎完全好了,雪白的肌膚上已經看不見痕迹,只有被腐蝕的部分還有隱約可見的暗色。蘭靈喘息著說道:「我可以修復傷口,但是斷掉的肢體不能重新長出來。」托圖看著尤維亞。她還是一動不動,但是可以看見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她活著,是的,她活著!」托圖就這麼痴痴的看著,彷彿還在夢中。
「你過來。」蘭靈拉著丹龍走向了通往隧道的走廊。丹龍不知道為何要去走廊,被拉著過去了。「現在?」丹龍問,聲音好像很意外。他們出了房間的門,二人在兩道門之間的小隔間里舉行了簡單的「犧牲」儀式。丹龍多年後才知道儀式背後的意義。
房間內,托圖百感交集,不知是要喜悅還是痛心。他靜靜地看著,反覆確認了尤維亞還有呼吸。他脫下了自己的皮外套,輕輕地蓋在尤維亞身上,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忽然有些頭暈,坐倒在地上。蘭靈和丹龍聽到聲音進來,看見托圖的肩上和腿上全是血。蘭靈的體力恢復了一些,她要給托圖治傷。托圖攔住她說:「不用了,你太累了。我已經好感謝你,你是我的大恩人。這點小傷不礙事。」丹龍在儲藏室找到了一些酒精和紗布,幫托圖包紮好。蘭靈累得很快睡著了。托圖和丹龍靠著牆休息。
「她就是那個女孩吧」丹龍說。
「嗯?」
「就是讓你生病的那個。我還記得你吹奏的那段薩克斯風。」
「你竟然還記得這個。」
「為什麼不早去追她?」
「你知道為什麼的。」托圖伸出了皮手套,「我連和人握手不行,我能做什麼呢?」
丹龍沉默了好久,突然說,「現在可以了啊,你搶來的那把刀不是可以吸走你的電力嗎?」
「是啊。」托圖傷感地看著躺在桌子上的尤維亞,「可是,現在可能已經晚了。」
2
不知過了多久,睡著的三個人都醒了。他們來看躺在桌上的尤維亞,她雖然有呼吸,但還是一動不動,對任何刺激都沒有反應。
「我們得去找個醫院,看看是不是腦部有什麼傷沒好。」托圖說。
「可是現在上面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我覺得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蘭靈說。
丹龍說:「我有個主意,不知道那個車頭的油還夠不夠。」
托圖和蘭靈立刻會意。他們又回到了廢棄的地鐵隧道,一路找回了他們遺棄車頭,一路倒車,回到了那個廢棄的維修車間。不出所料,這裡沒有被蓮沼的守衛發現。一切還是他們走時的樣子。他們又鑽回了當初來到這裡的通風口。蘭靈小心地走在前面,手握著月枝,豎著耳朵聽動靜。丹龍跟在後面,手裡抓著幾個不知道幹什麼用的藥瓶。他覺得藥師的這些藥瓶很有趣也很厲害,就拿了幾個走。托圖抱著裹在床單里的尤維亞走在最後面。
由於當時跑得很急,三人都不記得通風道里的路線,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出口。出口被一個完好的鐵柵欄堵著,外面很像之前戰鬥過的服務機房,但是格局不太一樣,不是一個地方。機房裡只有一個值班的人,蘭靈左右打量,又發現了兩個監控攝像頭。她透過鐵柵欄,嗖嗖嗖三箭,射倒了人,同時打壞了監控。三人從通風口出來,制定了一個簡單的計劃。
托圖把發電機弄壞了,冒出濃煙,之後又拉響了火警。最先趕來的不是守衛,而是幾個技工。
「糟糕,著火了。」衝進來的幾個技工通過對講機報告:「總控,這裡是b2-13電機房,四號機失火,快派人來。」剛說完,他們就被電暈了。幾個人換上了技工的衣服,連尤維亞也換了。他們把烏黑的機油抹在臉上,站在失火的機器附近不停的咳嗽。
大批技工和守衛趕來了。看到著火的機器旁邊幾個人不停咳嗽,還有一個人已經暈倒,被另一個技工背著。「快叫救護車!」領頭的守衛通過對講機說到。眾人開始救火,那幾個技工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背著傷者往外走。這幾個人好像被濃煙熏得不輕,一個守衛幫他們找到了電梯,按了樓層,又對著對講機說:「傷者在e46號電梯,讓救護車準備。」
「我和你們一起上去吧。」那個守衛說。「不用了。」一個技工(丹龍)回答道。守衛看三個人滿臉油污,咳嗽不止,堅持上了電梯。電機房所在地很深,電梯向上走了很久。跟來的那個守衛看著那個暈倒的技工伏在另一個人的背上,背他的這個人身材魁梧膚色黝黑,好像從來沒見過。而且這人衣服不太合身,有點太短了。他仔細看這人的臉,雖然塗滿油污,還是有點眼熟。「啊」,那守衛好像認出了托圖,他曾遠遠地見過托圖把普衡電得渾身冒煙。他嚇壞了,慌忙想去摸槍,還沒摸到,眼前一黑,被丹龍輕輕的拍了一下后脖頸。
電梯的門開了,醫護已經等在門口,幾個滿臉油污的人走出,背著一個已經暈倒的人。另有一個守衛也暈倒了,被一個人攙扶著往前走。「快,這邊。」急救人員說道。幾人被送上救護車。一路開出了戒備森嚴的蓮沼。貌似到了大街上了,目的地醫院不遠,轉眼就能看見。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醫院太近,不安全」。醫院到了,外面推來了病床。丹龍把暈倒的守衛,放在病床上,「先救他,他喉嚨受傷了。」第二張病床很快被推來,沒想到救護車的門竟然關上了。緊接著,救護車司機被從駕駛位上推出來。救護車竟然開走了。
3
丹龍開著救護車一路狂奔。這其實是丹龍第一次開車。不過因為他很喜歡駕駛各種交通工具,在模擬遊戲里早已是個「賽車手」了。由於開著警笛,周圍的車都讓開,暢通無阻。蘭靈和丹龍的隨身物品一直還在身上。蘭靈拿出了手機,打開地圖,說到「我們現在是在海峽對岸的圖恩,弗里曼可市。回奧底的話要過跨海大橋,很容易攔截。」「我們要走遠一點,那個守衛好像認出我了,很快會有大批人來追。」托圖說。丹龍接道:「你們研究一下快找個地方。我先往城外開,離開這裡再說。」蘭靈和托圖研究了半天,決定去鄰國多瓦尼聯邦。那裡不算太遠,可以從山區徒步穿越邊境,不容易被跟蹤。
丹龍一個急轉說:「有警察追上來了,坐好。」救護車在城裡亂跑,一邊躲避警察,一邊向圖恩和多瓦尼交界的山區前進。救護車出了市區,後面的警車越追越近。蘭靈拿出弓,準備一一射退。「等等,你休息一下,我試試這個。」丹龍掏出了他從藥師那裡隨便拿的幾個瓶子,扔了一個在路上。瓶子碎了,化出一團黑色的煙霧。後面的警車衝過煙霧,沒受什麼影響。「這個應該拐彎時候用。」丹龍自言自語到。「試試這個」他又扔了一個瓶子,瓶子碎后立刻腐蝕了一大片地面,造成了一個大坑,警車紛紛掉到坑裡。「成功!」丹龍高興的叫道。
過了一會兒,又有直升機遠遠的追了過來。這個不是警用直升機,看起來像是軍隊的,上面裝了重機槍,也可能是薩科家的。丹龍油門踩到底,車速到了極限,可是山區的公路彎彎曲曲,而直升機卻可以直線追來。直升飛機逐漸飛近,開始用機槍掃射救護車。蘭靈用水箭反擊。這個直升機相當結實,水箭只是擊碎了機艙的舷窗,打不動飛機的裝甲。直升機不再敢靠近,維持著一定距離掃射救護車。因為離得遠,打了半天也沒打中。
「前面有裝甲車!」丹龍一個急轉彎,從路上開到了斜坡,衝下山去。只見路上停了三輛裝甲車,布好了路障。救護車猛烈地顛簸,又回到了路上,越過了路障。剛開了一小會兒,又有兩架武裝直升飛機趕來。「坦克!」丹龍大喊。只見前方路上出現了一輛坦克,二話不說,向救護車轟了一炮,稍稍打偏,打在了附近的山上。炮火激起的碎石打碎了救護車的窗子。托圖用身體護著躺在擔架上的尤維亞。
蘭靈看了看手機說,「不遠了,去那邊的樹林里。」丹龍又把車開下路面,從斜坡沖向了樹林里。一路上武裝直升機不停地掃射,車身中槍,好在沒打到人。車終於衝進了樹林,沒開多久輪子就跑掉了,車身劇烈地翻滾。剛停下來,三人踉蹌的鑽出來,向叢林深處跑去。可以聽見直升機在樹林上方盤旋,但是上面看不清楚他們。
尤維亞改由蘭靈抱著,她變成鳥腿,跑得飛快。丹龍和托圖的體能也是極好,跟在後面。三人開始在叢林里爬山,試圖越過圖恩和多瓦尼的邊界山。三人爬到山頂,透過樹林,看到他們剛才棄車的地方盤旋著好多直升機。附近的路上全是軍車。「我的老天,這個薩科家還真厲害,能調動這麼多軍隊。」丹龍說。
三人帶著尤維亞越過大山,終於到了多瓦尼境內。他們不敢在邊境城市停留,買了火車票,一路又去了多瓦尼的首都多瓦尼革。多瓦尼和圖恩兩國關係一直緊張。受薩科家指揮的圖恩軍隊沒敢越界。
尤維亞終於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另外三人都累得睡著了。
4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三人立刻驚醒。
「你們好,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我是她妹妹。」蘭靈說,「這是我姐姐的男友。這是我男友」她介紹到。
「你們好,我是史密斯大夫,神經科的主任。病人的情況很特別,她的身體機能基本正常,但是精神狀況很糟。她應該是受到了嚴重的精神折磨,已經完全崩潰,沒有求生欲。能否透露一下,病人經歷過什麼變故?」
「我們也不太清楚,她之前被綁架了。被警方救回來之後就一直這樣,不知道綁匪怎麼折磨她的。」蘭靈說。
史密斯醫生沉吟了一會兒說:「她的情況比深度昏迷還要糟糕。她有意識地在讓自己死亡。昏迷的話,我們可以依靠設備維持生存許多年。但是她的情況,如果不能好轉,恐怕不能維持超過一個月。」
三人聽著,全都無話可說。
「我建議,你們把她帶回家,在熟悉的環境里,讓家人多和她說說話,聽聽她喜歡的音樂。如果有寵物的話,讓寵物多和她親近。只有恢復了求生欲,才有一線希望。現在醫院做不了什麼了,我會讓護士安排你們出院。」史密斯說完就走了。
三人在醫院附近租了一個公寓,對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動不動的尤維亞一籌莫展。雖然每天為她輸液,醫生說她所有的器官都在慢慢衰竭。怎樣才能讓她想活下去呢?她的家是回不去了。家人應該也被殺光了吧,寵物就更別提了。至於聽音樂,她喜歡什麼音樂呢?三人開始嘗試播放各種類型的音樂,毫無效果。每天丹龍負責做飯,蘭靈採購生活物品,托圖研究各種音樂療法。三個人輪流和尤維亞說話。一周過去了,她除了眨眼和喘氣,和死屍沒有什麼區別,而且日漸消瘦。
這天,蘭靈帶回來一把小提琴。「我發現了一個樂器店,可以租樂器。網上的音樂不行,我來試試自己演奏。」「對啊,好主意,托圖,你不是也會薩克斯風嗎?」托圖最近情緒特別低落,沒有回答丹龍。
午飯後,蘭靈開始了演奏。她一連演奏了好幾首世界名曲。丹龍聽得如痴如醉,但是尤維亞的耳朵好像聾了一般,還是沒有反應。「晚上你來吹薩克斯風吧。」丹龍又問,「就是你之前在拖車裡吹的那首。那是專門寫給尤維亞的吧,或許和別的曲子效果不一樣呢。」托圖將信將疑,拜託蘭靈去樂器行租來了一隻薩克斯風。
5
晚飯後,托圖開始吹奏那日在拖車裡的曲子。雖然以前聽丹龍提起過,但這是蘭靈第一次聽托圖演奏。她發現托圖的音樂很不一樣,她在樂團多年,聽過許多音樂家演奏薩克斯風,但從未聽過這麼特別的音樂。那種悲傷、無奈、渴望的感情在音樂里自然流露,完全不像托圖平時堅強又有些內向的硬漢形象。他彷彿是一隻受了傷,在黑暗的角落裡舔著傷口的小動物。他是那麼無助,那麼痛苦,但又是那麼地渴望外面的陽光。
尤維亞還是一動不動。「看來還是不行。」丹龍失望地想著。蘭靈也瞥了一眼尤維亞,同樣有些失望。托圖什麼都沒有看,閉著眼睛繼續演奏。丹龍聽過的部分已經演奏完了,不知道托圖上次沒有吹完全部曲子,還是現在開始即興演奏了。音樂慢慢變得不那麼悲傷了,好像傷口慢慢痊癒了,小動物走出了黑暗。它餓了,它開始本能地尋找食物。它遇到了同類,它們一起覓食。它們在小心地躲避猛獸。它忽然看到了什麼,它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它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它是那麼開心,卻又那麼悲痛。最後它在慟哭。托圖一邊演奏,一邊留下淚來。蘭靈和丹龍也在擦著眼淚。
「啊?」蘭靈突然吸了一口氣,她看見尤維亞微微張開了眼睛,瞟向托圖的方向。丹龍順著蘭靈的目光也看見了尤維亞半睜的眼睛。蘭靈趕快把尤維亞的枕頭墊高,讓她能半躺著看托圖演奏。托圖還沉浸在音樂中什麼也不知道,繼續演奏著。尤維亞慢慢睜開眼睛,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是能感覺出,她在認真地聽。這個音樂可以進入她的心靈。
托圖演奏完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模模糊糊地看見面前的尤維亞好像坐起來了,似乎還是睜著眼睛。他趕忙用力去擦眼淚,越是用力,卻越是看不清。終於他看見了,他夢寐以求的奇迹。這一刻全世界的陽光都照在他身上,無比的溫暖。
「你醒了!」托圖激動地過去和尤維亞說話。可是對方兩眼無神,茫然的對著空氣,幾乎都不眨眼。「你能聽見我的演奏,對吧。」托圖看著尤維亞。雖然還是沒有回應,他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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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圖每天都為尤維亞演奏樂曲,為了不影響她休息,只有在午後和睡前演奏。托圖不懂樂譜,他的音樂都是即興演出。他每天都能吹奏出新的樂曲,靈感好像源源不絕,他感覺自己如此幸福。雖然尤維亞只是偶爾動動眼球,他知道她在聽,這就足夠了。
一天,蘭靈和丹龍一起去購物了,順便做些別的。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托圖正坐在尤維亞床邊,和她交談。是的,尤維亞終於開口說話了。尤維亞還是面無表情,她更瘦了,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尤維亞用沙啞的聲音說:「謝謝你們救我,可是我已經不想活了。這個世界上我所珍視的一切都毀了。」之後她簡單地說了她的遭遇。
銀狐家的管家狄特備受家主何塞信任,但是卻夥同外人屠殺了整個家族,連襁褓中的嬰兒也沒放過。全家數十口人,連帶家族中的高級幹部以及他們的家人,數百人慘遭屠殺。他的父親被槍殺后,被鞭屍,被肢解。而她被狄特殘忍折磨了20多天,每一天都生不如死,如在地獄中掙扎。
「如果你們真的憐憫我,就殺死我吧。我會感激你們。讓我活著才是殘忍的。」尤維亞面無表情地說,她的眼神空洞,彷彿靈魂還在地獄里掙扎。
「真的沒有什麼留戀的么?至少,你不想復仇么?」蘭靈問。
「一開始很想,想得要發瘋。他每折磨我一天,我就想著要讓這個叛徒受十倍的折磨。但是後來我只想趕快死掉。不管多麼痛苦的死法,只要能死就行。世間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包括復仇。」
三人黯然無語。托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這個魁梧的硬漢,眼淚又不自覺地留下來。
說了這許多話,尤維亞累得閉上了眼睛。三人離開了房間。蘭靈深深嘆了一口氣:「或許我不該說這話,但是,也許該讓她……」「不行,一定有什麼是讓她留戀的。」托圖說。三人陷入了沉默。「呃,我有個主意,可以先拖一拖時間。」丹龍說了他的主意。
「她能同意?」蘭靈說。
「她沒得選。」丹龍答
「可是要是到了時間還不行呢?」托圖問。
「我們可以耍賴。」丹龍答。
「這也太……」
「就算耍賴,也算不上什麼傷害吧。」
第二天,托圖演奏完了薩克斯風,走到尤維亞床邊,拔出了長刀。尤維亞聽見刀出鞘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看見托圖一臉嚴肅地拿著刀。「謝謝。」尤維亞說,她的眼睛看著刀,平靜中還帶著一點期待。
「我會親手殺死你。」托圖說,「但不是現在,而是20天後。在這20天里,你必須對我言聽計從,如果稍有反抗我就不殺你了。」托圖直視著尤維亞的眼睛,堅定地拿著刀。尤維亞閉上了眼睛,說:「我同意,隨便你怎樣吧,請你到時信守諾言。」
「我的第一個命令:吃完碗里的東西。」托圖說。丹龍推門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個碗,微笑地說:「清燉老母雞,你不吃肉的話,湯要喝完。我可是燉了一夜的呢。」丹龍放下碗,打開了碗上的蓋子,房間里很快香氣四溢。蘭靈推了一個移動餐桌來,說到:「你手沒勁兒,我喂你。」尤維亞睜開眼睛看著三人,過了一會兒又閉上了。但是,她後來沒有拒絕蘭靈喂到嘴邊的雞湯。尤維亞吃完飯睡了。三人在客廳激動不已,托圖高興地把丹龍拋在空中。
之後的一個星期,蘭靈找來了一個為厭食症患者恢復用的食譜,丹龍每天精心烹制。托圖的薩克斯風再也吹不出悲傷的曲調。尤維亞的面色漸漸紅潤,雖然每天還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