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姓兒
大周--淮南節度使治下的一個小鎮,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三三兩兩,他們的臉上,個個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環視一周,其中有一個小青年格外引人注目,旁人挑選貨品時,恨不得把陣仗再弄的大一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兜里有那麼幾粒碎銀子。
可他,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頭上的草帽一壓再壓,就快要全部蓋到臉上去了。
突然!他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已經籠罩了他十餘年,自打他記事起,他身邊就沒有願意同他玩耍的孩童,這種預感就像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一而再再而三深深的扎向他心……
雖然他已經掩飾的很好了,也難免會被認出來。
「喲!這不是城外竹林的那個野種嗎?你也敢逛街來了?哈哈!」一句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的辱罵傳來。說話者是一個男子,此話剛落,一同的幾人都紛紛大笑了起來。
笑聲過後,其中一人伸長了脖子,往小青年面前的攤位望去。
「胭脂?給你那放蕩的娘買的吧。怎麼?你讓你娘打扮的風騷一些,好給你找個后爹呀?哈哈哈哈……」
這人口無遮攔的說著,似乎根本沒有把眼前這個小青年放在眼裡。
要是換成別人,聽見他人如此侮辱自己的母親,定要拳腳相向,廝殺一場。可這小青年卻是紋絲不動,不過隱約可以看見,他腰間的拳頭,已經快要捏出水來。
「沒姓的野種!」最先挑釁的那名混混又惡狠狠的補了一句,說完還不忘將小青年頭上的草帽狠狠打落。
小青年的草帽掉落在地,此時,他的面貌一覽無遺。
起初以為,他戴草帽的原因,是因為面相醜陋,怕嚇到了旁人,可事實並非如此,恰恰相反,他的長相妥妥一位美男子。
一雙一眼便讓人神魂顛倒的桃花眼,一張清新俊逸的鵝蛋臉,一挺猶如長城屹立不倒的高鼻樑,組合起來就是那個時代的巨星。
再仔細看他的裝扮,十分得體,怎麼都不像是別人的私生子。一身綉著天青藍的白色長袍,中間用一根純黑的絲帶相連接,一雙輕盈秀巧的黑靴。儼然一副富家少爺的打扮。
草帽是他最後的遮羞布,為他保留著僅存的一點尊嚴,可他那唯一的尊嚴,現在也被人肆意踐踏,這次,和往常不同,他選擇不再忍讓,因為明天,就是他的十八歲周年禮!
他一個箭步上前,揮舞起拳頭,已經做好挨揍了的準備,突然這時,他的好基友橫在他的面前。
「咋滴,又在欺負我家弋凌啊!還嫌上次你們家裡那些鼠啊蟲啊不夠多嗎?要不要我再給你們送點?」一個打扮邋遢,滿臉污泥的男子說道。
此人一上場,幾人立刻閉嘴了,順手捂起了鼻子,因為這人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
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幾人,頓時向後退了幾步。其中為首的男人,依舊不依不饒的怒吼道:「付小子,你別得意,你他娘的不就是一個乞丐嗎?你有什麼好拽的,你倆就是臭狗和臭屎,絕配!」
男子剛剛出言不遜說完,嘴上很強,可身體還是很誠實。下一秒,幾人便灰溜溜的逃離了現場,
付跑跑在這一帶可是出了名的「丐幫幫主」,其麾下的「大軍」,就像是死而不僵的睚眥一般,凡是纏上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仗義出手的男子,看著幾個惡徒遠遠離去后,才轉過頭來和小青年搭話。
「跑跑,謝謝你。」小青年一臉真誠的感謝道。「你跟我還客氣啥啊,我們是好哥們,再說了幫你這麼多次,也沒見你有什麼實際行動啊!哈哈。」這位叫跑跑的男子打趣著小青年。
從小自卑的性格,已經讓眼前這位小青年養成了靦腆的習慣,聽見小邋遢這麼說后,他的臉頓時紅的和阿克蘇蘋果一樣。
小邋遢是除了他娘最了解他的人,他見他的手指都快摳出三室一廳了,便急忙找了個台階出來。
「哎呀,我是開玩笑的,我幫你啥也不圖,誰叫人家說的對呢?我們真是臭狗離不了臭屎。」小邋遢用自嘲的方式緩解著尷尬。
「嘿嘿。」小青年聽后,也忍不住偷笑了兩聲,這笑容,恐怕也只是和摯友在一起才有的了。
「對了,明天你來我家吃飯吧,明天是我十八周年的生日,我沒什麼朋友,只與你交好。」小青年低聲說道,他怕被人聽見笑話。
「啊!這麼重要的日子,那明早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嘿嘿。」小邋遢故弄玄虛說道。
小青年噗呲笑了一聲,他從頭往腳把小邋遢看了一番,確實不堪入目。
「那好,明天記得來啊,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媽也該著急了。」小青年說完,和小邋遢做了一個告別的手勢,便沿著回家的路去了。
輕盈的腳步踏在四分五裂的古街上,磚縫間的距離已經快有一指寬,夾道襲來的,都是這座小鎮濃厚的歷史底蘊。
小青年邁上石拱橋,回頭望了一眼這座養育他的故鄉,既熟悉又陌生,彷彿這座小鎮上的人都在和他開一個天大的笑話。橋上正有幾個嬉笑的孩童在玩耍,見他來,都停止了打鬧,不約而同的喊出了那句「口頭禪」。
「野種!野種!沒有姓。親爹不要,家門不幸!」這是鎮上孩童賴以傳唱的「歌謠」。
小青年聽見,只能默不作聲,加快步伐,加速通過石拱橋,而身後傳來的依舊是孩童的嘲笑聲。
他望著遠方的夕陽,頓感心中無限凄涼,他想質問上天,明天就是自己的成年禮了,為何還要這樣作弄自己。
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他的生日願望,不想要錦衣玉食,不想要仕途通順,只求上天能賜予他一個能夠讓他抬得起頭來的姓。
二十幾年前那場持續五年的大戰,讓無數黎明百姓沒了家園,令數以萬計的亡靈身首異處,偌大的王朝瞬間變得死氣沉沉,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苦了百姓,喜了野狗。他娘和他說過,他的父親也是死於那場大戰。
他也很想知道為何母親不讓他隨父親的姓,可惜這個問題,她的母親一直避而不談,就連他娘到底姓什麼,他至今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