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院楊主任

第29章醫院楊主任

圍繞樑偉達周邊的人際關係尋找線索，韓風認為這猶如放進魚塘的一塊糠餅，看圍攏他的都是一些什麼魚；而他的重心是盯住那些魚，或者說，找到那些魚。

李葒的情殺分析中，有親情、友情、愛情，就是說，這謀殺的起因，是因親情引起，還是友情引起，抑或愛情。

那麼，梁偉達周邊的人，無疑就不能排除他的夫人楊捷。

當然，了解和調查楊捷，也可以是尋找梁偉達仇人或有可能下毒手的人，以此解除投毒對他們造成的巨大威脅和精神折磨。

楊捷是協和醫院的主任醫生，也是目前肺疫戰爭前線的「拆彈專家」，韓風決定去拜訪她。但拜訪前，無論從哪方面都需要下很大的決心，作巨大的思想準備。

約定的十分鐘時間，韓風想好了三個問題。但提出三個問題前，他還是得闡明問話的目的，要不，對方有可能拒絕回答，或者回答時不配合。十分鐘是可以極速消逝的，他得抓住這寶貴的曇現，也讓楊主任寶貴的時間不至於浪費。

第一個問題：「楊醫生是否認識您丈夫高中時的同學高愛蓮？您和梁總的感情如何？」

楊主任在隔離室的玻璃窗內稍作思考後回答說：「我倆的感情一直很深，保持著初戀的味道。」

韓風雖然猜想得到，一個中年知識女性，當將事業擺在第一位時，對家庭就會表現得畢恭畢敬和中規中矩——不過多投入感情，也不故意破壞感情。但真從她嘴裡說出來，還是驚愕她外交辭令般的語言和態度。

「我先生事業非常成功，年少時又帥氣，追求他的女性自始至終存在。但我自信，因此從來不記某個女性的名字，即便她也是成功的文化人、作家、記者，我一概不屑關注，更不浪費時間。」

楊醫生的回答，繼續保持著她作為一個知識女性和一個小康之家主婦的傲氣，這讓韓風既預估到又難以置信。

但不過，做過功課的韓風還是從醫生的話中找出了破綻，以及她虛張聲勢的漏洞。

她前半句表明自己不記任何一個競爭者女性的名字，後面卻又指向了「作家、記者」，可見她內心的暗室里始終擺著這個女性作家、記者的牌位。

因此，韓風當剛才還懊惱這種見面方式，無法窺探對方的內心變化，而達不到調查效果時，此時就釋然了。

可以這麼說，他輕易得到了某種需要的信息。這樣，反而還竊喜起對方不能觀察到他對她虛偽的評價時的表情來。

第二個問題，韓風接著問：「生活中，是否知道您先生平時習慣抽什麼牌子的香煙？他在新疆服役期間，是否喜歡上了當地的香煙？您見他抽過嗎？最近有沒有人送他新疆的香煙？」

楊主任並沒有馬上回答，她大概在掂量每一句話的分量和所包含的信息量。預約前，警官已經告知她家中所發生的事情。

香煙是刑案的源頭，也是關係到丈夫生死的有力證詞。儘管此次問話並非作為證詞，但一旦疏忽或者回答錯誤，就有可能嚴重影響到丈夫的聲譽乃至公司的經營，於是將問題在腦子裡過濾幾遍后才慢慢回答道：

「我家梁總是資深的煙民。他平時所抽，大都是精裝『黃鶴樓』。關於新疆，跟她結婚前，去過一次，可我並不知情當地的香煙。他曾經說過，喜歡新疆的莫合煙。我不抽煙，他為尊重我，有時候我在身邊，就隱忍著不抽。」

這第二個問題的回答，樸實，也無任何虛偽和做作。韓風心說，女人這個物種，只要不涉及性的競爭和情感的衝突問題，就都百分百地純真和善良，也因而能獲得來自男方誠摯的稱讚，和百分百的尊敬。

「您平時穿高跟鞋嗎？穿過紅底的法國christianlouboutin品牌沒有？或者，梁總有沒有給您買過這方面的高跟鞋？」

韓警官在提出這第三個問題時，還順便將紅色高跟鞋的照片貼在玻璃窗上給楊主任看。

然而，儘管是一個女人感興趣的話題，但現在由一名男性警官問出來，就顯得刁鑽和拿捏不準了。楊醫生起初一愣，但馬上意識到，只有老實回答，才能不至於弄巧成拙。

她現在回味警官的第一個問題時，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自作聰明的錯誤。並且，這種錯誤在一個三十多歲的男性面前犯出，太過丟人，也幾乎不可原諒自己。

肺疫前線指揮官之一的楊主任於是回答道：「沒有。醫生的工作太單一，我的性格也不浪漫，穿不出這種高跟鞋來。平時偶爾穿高跟鞋，也都是呆板和單一的黑色。這個，我家偉達非常了解。」

韓風點點頭，得到了三個問題的回答，他站起了身。

真的就三個問題，他不貪婪，且信守承諾，萬分感謝，然後離開了醫院。

以致在疫情戰爭中高度緊張了半個月的楊醫生，一下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以為警官還會問她一些家庭的問題，她就會更加好好說話，好好表揚下家中的老公，甚至，自己今生能不能走出醫院都是未知數，應該借警察的口，對老公說一句「我愛你」諸如此類的話。

但當韓警官毫不磨蹭地離開后，她才意識到，人家是信守承諾，連多一個字都不違反，因此自己也就沒有機會了。

她有瞬間的失落，甚至能聽到自己情不自禁中的一聲嘆氣。

韓風是警察，他要的是結果；韓風是男人，他沒有那麼多婆婆媽媽的想法。他離開楊醫生時，連回過頭再看一眼的舉止都沒有。

當然，主要還在於：醫院既是戰場，也是最大的是非之地。他巴不得早點離開。他雖然戴著口罩，也臨時穿了防護服，但總感覺，那病毒就像光線，只要遇見你，就會毫無保留地射入你的肌膚。

他的車停在地下室。坐進車內，他快速用消毒水給自己的身上揮灑了一遍，然後才開出到一個開闊、無人的地方，打開車窗，開始思索和回味與楊主任的對話細節來。

梁總夫人的回話中，並沒有嚴重的問題，除了暴露出高愛蓮是她所不喜歡，或者可以說是仇恨的情敵外，其他方面，香煙的事，跟梁偉達本人所述一致。

梁偉達平時喜歡抽「黃鶴樓」香煙，家中拿出來的也確實是「黃鶴樓」，那天在場，梁偉達是真實地分發了這個品牌的香煙的。

再從話中去划重點，結論是：所提的新疆莫合煙，楊主任也主動提起了。可見，梁偉達確實喜歡莫合煙，還專門跟夫人交流過，那麼，自然就有另外熟悉梁偉達，並熟知他喜歡莫合煙的人。

那個隱藏在後面的熟人，抓住他這一點，才能將「火焰山」灌注毒品，伺機對其下毒。

韓風還想，此前一直以為，余向陽謀害的目標或許另有其人，但，莫合煙並不是人人喜歡的。

梁偉達喜歡，余向陽從梁偉達家中出來，不正是準備投毒給梁偉達的么？

那麼，明晰了這一點，而後就只剩下解決余向陽為何中途放棄投毒，是什麼原因影響了他，讓他犯罪終止？

另外，關於紅底高跟鞋，它似乎與放棄投毒一樣，也應該是余向陽的個人問題，與梁偉達無關。

楊主任不喜歡紅底高跟鞋，梁偉達自然就不會跟她買這種炫目的禮物。

即便梁偉達有「情況」（多湖人謂情婦），準備買來送給對方，但不可能將它擺在家中，讓夫人隨時來抓他的把柄。

雖然，這「茶樓」的家中，並不是他們夫妻生活起居的巢，但總歸楊醫生是隨時可以出入的，老謀深算的梁老闆不至於那麼輕敵和草率。

因而由此斷定，高跟鞋是偶然出現的道具，跟案情或許並無關係。

當然，在三人組的群內，還是得提示一下。也許，余向陽本來就不是小偷，他是多湖出差時準備買來給女友作為禮物的，在多湖某商店閑逛時相中的這麼一雙鞋子。

對對，這個上次提起過，李葒已經把與甄美的談話用文字發過工作群，是自己差點忘記了。

鞋子可以忽略不計了，或者，換一句話說，可以忽略在梁夫人身上了。憑多年的辦案經驗，楊捷這樣的女人，確實是不會喜歡紅色的高跟鞋的。

倒是余向陽那邊，以及他的女人，就得重點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