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殺了人
一切就像慢鏡頭回放般,眼前的畫面在葉思語的腦海中循環回放,她被時間定格住一般,看著林濤的眼框流淌出血液
,雙眼翻白,顴骨散架地和血肉摻和著,身體徹底僵硬。葉思語身體哆嗦著,拚命用說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驚恐的尖叫
聲會響徹整個夜店。
葉思語淚眼模糊地看著眼前剛剛斷送了一條人命,現在卻一臉從容熟練地清理犯罪現場的方以律,一分鐘后,球鞋上
褲腳上的血漬已經被清理乾淨,方以律抱起在地上的葉思語,走向其他通道,葉思語身體不住地顫抖,回頭看著除了一具
血泊中安靜死去的屍體,什麼都沒留下的走廊。
某家賓館中,方以律將葉思語放在軟床上,離開賓館。
「叮呤呤」一陣手機響鈴聲音突然響起,葉思語顫抖地拿著手機,按下接聽鍵,「喂?」
「思語,你在哪裡啊,我到處找不到你。」袁小可的聲音帶著急促和擔心。
「我,我在回家的路上。」
「哦,那就好,你知道嗎,我聽何敬說,夜店裡出了命案,亂成一團……」
葉思語手中的手機已經無力地脫落在軟床上,電話那邊袁小可的呼聲愈來愈遠小,最後,安靜了。
葉思語環抱著自己的身子,腦中林濤慘死的畫面清晰閃過。
「咔噠」房鎖被人打開,葉思語緊盯著緩慢打開的木門,看見是方以律,才轉移了視線。
方以律將一個黑袋子丟在葉思語的面前,自己坐在旁邊。
空氣中安靜得只有呼吸聲。
「貼上吧。」方以律聲音平淡地響起。
如同沉浸在另一個世界的葉思語,只是沉默地坐著。
過了一會,方以律轉身拿起黑袋子,將包裝袋撕開,取出貼布,下床半蹲站著在葉思語面前,將貼布貼在她已經臃腫
的腳踝上。
葉思語沒有動彈一絲一毫,看著一旁抽著煙的方以律,道,「你快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殺了人。」
方以律抽著煙,冷笑地看著葉思語,「逃?你還以為我是以前的方以律嗎?」
葉思語沉默著,她知道他變了,只是不知道變得這般殺人不眨眼。
方以律掐滅煙頭,「我每天都殺人,還不是好好地坐在這裡。」
葉思語怒目瞪著方以律,「殺人很光榮嗎?今天你殺別人,明天別人殺你,你有幾條命讓人殺?」
方以律看了葉思語一眼,道,「我還以為你恨不得我死,原來還會擔心我。」
「已經是兩不相干的人了,就別說這種話。」
方以律冷笑一聲,睡躺在床上,「如果沒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葉思語微微低著頭,半晌后,拿起手提包,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間。
晚風吹拂著葉思語寬鬆的衣服,短短几十米的道路,葉思語瘸拐著走了十多分鐘。走到街道旁,葉思語攔下一輛出租
車,上車后,司機熱情地問,「小姐,你要去哪裡?」
「三惶路……」葉思語想到什麼似的,掏出錢包,發現只有30塊錢,「師傅,去三惶路口要多少錢?」
「嗯……100塊吧。」
「師傅,我只有30塊,這樣吧,你送我去三隍路口,我叫家人幫我還錢。」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葉思語,心裡想著三隍區都是別墅洋房,那裡的人非富即貴,可是眼前這小姐頭髮凌亂,穿著過時
簡陋,一點也不像富貴之人,便對葉思語大喊道,「沒錢你還打什麼車,快,下去。」
葉思語眼見發怒的司機,沉默著下車。
下車后,司機還不忘再說幾句,「沒錢就不要攔車,打擾我賺錢,真晦氣。」
葉思語只感心力交瘁,沒有回應司機的冷嘲熱諷。
葉思語的腳踝傷得嚴重,轉身想找塊乾淨的地方休息一下,卻看見方以律高大地站在距離自己4米的身後,眼神極其不
解地看著自己。
葉思語轉移與方以律相對的眼神,隨便拍拍小樹旁的石階,無視方以律,休息著。
方以律譏笑地走到葉思語的身邊,「你就是這麼擅長在別人面前裝可憐。」
葉思語別過臉,沒有回應。
方以律繼續譏笑,「怎麼不叫那個對你很好的哥哥來接你。」好到在大街上和你肆無忌憚接吻的哥哥。
葉思語依舊沉默著,她害怕讓葉惑之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怎麼敢叫他來接她。
方以律還想嘲笑什麼,手機鈴聲響起來,葉思語轉頭髮現他看見屏幕顯示后變得嚴肅的臉。
「喂?」
「……」
「知道了。」
方以律掛斷電話,看了葉思語幾秒后,就要離去。
葉思語激動地站起身,「你,……」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方以律聞聲後腳步停了一下,沒有聽見身後任何聲音,便快步離開了。
葉思語看著在路燈下快跑著的背影,心中的惶恐跟著擴散。
方以律接到電話,聽道上的人說,岳天霸讓何敬帶著一小班兄弟在西厝堂口和人廝殺,遭到不明敵方暗算,可能會遭
遇不不測。
方以律一路快跑著,何敬是自己患難兄弟,他在幾次險要關頭救了自己,他的命已經和自己的命連在一起,他絕對不
能死。
方以律感到西厝堂口時,發現那班小兄弟全數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哀嚎著,不安感頓生,隨手抓起一個兄弟的衣襟
,「何敬呢,何敬在哪裡。」
小兄弟擺著手,表示不知道。
「我,咳咳,我在這裡。」
方以律認出是何敬的聲音,跑到不遠處的巷口,發現何敬頭部受了傷,躺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沒事吧。」方以律手捂著何敬流血的前額。
何敬受傷嚴重,「快點離開這裡,jǐng察馬上就來了。」
「嗯,我帶你回我宿舍。」
「其他兄弟……」
「放心,是道上告訴我消息的,很快就有人來救他們了。」
方以律一路攙扶著何敬,聽何敬說道,「本來勝券在握,打算撤退,可是有幾個新來的兄弟突然和不明的敵方打架,
對方十多人,統一黑裝,武術像專門訓練過一樣,出手極快,極准。我幫兄弟剛打完一場戰,根本不是對手,幾乎全軍覆
沒,死了好幾個人,對方才傷了幾個,被我打死了兩個,可是我也身受重傷。」
方以律心中暗忖著,何敬在岳天霸的幫派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強手,謀划又好,以往都是戰無不勝,這次卻慘敗而歸,
可見對方實力確實強大。
到達宿舍門口,方以律攙扶著何敬,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房門一開,不由呆愣著,受重傷的何敬睜開眼睛,也吃驚一
下,「你的狗窩怎麼變了樣。」
方以律搖搖頭,走進房間,凌亂的傢具被安置回原處,布滿灰塵的桌椅被擦拭得滴塵不染,一乾二淨,陽台上還晾著
洗凈的衣物和沾血的床單,空氣中漂浮著清新淡雅的氣息。
何敬坐在沙發上,看著方以律在屋子裡來回地走著看著,無奈地拿著方以律的藥水繃帶,自己清理傷口。
方以律看見桌子上堆滿碗裝速食麵,下意識地打開冰箱,以往空蕩蕩的冰箱堆滿了各種水果蔬菜,還有肉類,桌子下
方還有一袋未開封的大米。
過了許久,方以律走到何敬面前,拿過他手中的藥水紗布,「我幫你弄。」
何敬道,「你表妹來了?」
方以律沒有回應他,繼續清理著傷口。
「可是她腿受傷,不可能做這些粗活,難道是她請了保姆?」
方以律搖搖頭,「不是她們。」
「你又不在家,怎麼知道不是她們?」
「知道鑰匙放在哪裡的,只有一個人。」
何敬看著一臉平淡的方以律,嘴角只是一笑,不再說什麼。
傷口處理完后,何敬進方以律的浴室洗澡。
洗完澡,看著方以律一直看著窗外的月sè,將毛巾扔了過去,恰好蓋上他的眼睛,「你在緊張什麼,看月sè還皺著眉
?」
方以律拿下毛巾,道,「今晚你就住我這裡,我有點事,出去一下。」說完就竄出宿舍。
幾秒后,樓下傳來摩托車發動的引擎聲。
方以律帶著頭盔,在車輛川流不息的大道上高速地飆車,剛才打開冰箱時,他就知道葉思語被司機罵的原因,她腳受
傷了,脾氣又倔,狼狽成那樣,絕對不會找與她親近的人來接她,三年相處,他變得很了解她。
此時的她是不是在街上數著路人,像他第一次送手機給她的時候一樣;還是擔心著他剛才殺了人,焦急地想著謀策不讓
他背罪。
可是再擔心也只是對舊時男友的一種同情,那天晚上在麵包店門口,她和葉惑之在白sè轎車旁親昵地接吻,那畫面很
唯美,可是接吻的女生是她,方以律覺得畫面刺眼。自己為了打開她的心,等了3年兩人才接吻,葉惑之和她相處幾個月,
她就已經幸福地和他相擁相吻,葉惑之在她心中,註定不一樣。
從那以後,他就不再去麵包店了。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人,已經走出他的yīn影,被其他男人溫暖地擁抱著。自己只剩苦
笑,在許多夜的酗酒,玩命地砍殺之後,他決定把她從自己心中剜去。
幾天前,他被人打得嚴重受傷,丟在小巷中,全身血流不止,他的眼開始閉合,他看到了死亡在向他招手,腦袋卻清
晰地閃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青澀心動;為了不讓其他男生有機可乘,他總是膩在她身邊,拉著她四處跑;他裝著玩笑般,
表面風雲不驚地要求她做自己的女友,心中卻波瀾起伏,心跳快得難以呼吸;三年裡一起生活的畫面,一起打工的畫面,
生病時相互依靠的畫面;他一生中所有美好的畫面,都有她。
他躺在小巷裡,努力地睜著眼睛,望著臨死前的最後的星空,還是一樣的浩瀚無垠。
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真的好想見她一面,告訴她,他一直都愛著她,那天也看見了蕭蕭自己滾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