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見著蘇雯一臉小心翼翼的神色，蘇雪晴倒是有些疑惑了。

「怎麼？跟姐姐也生分起來了？」蘇雪晴摸著雯妹妹柔軟細碎的長發，故作嗔怪的樣子，「只要你老老實實在這養著病，我都去給你辦。」

「我需要一件東西。」蘇雯把姐姐的手從頭上拿下來，握在自己的手心裡，「家裡日用記錄的那份單子，還有．．．」

她說著，看了看居室周遭，然後就附在蘇雪晴的耳邊，輕聲耳語了許久。

「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用？」蘇雪晴聽了妹妹跟自己提到的這些東西，不禁覺得有些詫異，「怎麼？你是曉得秦小娘的什麼把柄嗎？」

蘇雯看著家姐頗為吃驚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支支吾吾起來。

「我．．．我．．．」

她很清楚，家姐肯定是不會相信自己一個十二歲的小孩，能思慮到這個層面的。眼下，該怎麼辦呢？

蘇雪晴看著妹妹支支吾吾半天，她稚嫩無害的臉上掛滿了不自在，滿心的困惑更深了。

「是．．．是娘親交待我的！」蘇雯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借口，立刻斬釘截鐵地告訴姐姐。

「母親難產暈過去之前，便已察覺出了不對勁。於是告訴我，萬一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要我去找這些東西，如果這中間有岔子，那必然就是有問題的。娘親只說，要真是找出了問題，也可以讓父親主母看清秦小娘的真面目，日後也更關照我一些，不再受那秦小娘的欺辱。」

蘇雯倒是多麼希望母親當時會這麼交待自己啊，可惜，母親只讓自己息事寧人，即便是性命危在旦夕了，她也從沒有猜測是別人要加害於她。

為什麼，好人都是短命的呢？蘇雯心下又酸楚起來，眼淚又吧嗒吧嗒掉落下來。

看著眼前的雯妹妹多番糾結，最終還是對自己說出了實情，蘇雪晴不禁眉頭微皺，「這些你都可以跟父親說的呀。」

「不，我說了這些，父親肯定大張旗鼓地去查，被秦小娘知道了，反而．．．」蘇雯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下都低頭不敢再看姐姐了。

蘇雪晴明白了，眼前的小丫頭，擔心著大人們會把事情弄得更複雜，現在只敢先告訴同齡的自己，等她偷摸先查清楚了，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去對峙，也就能一發中的。

蘇雪晴點點頭，疼愛地說著，「你母親雖然平日里為人嫻靜淡雅，不爭不搶，但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極聰穎的，在緊要關頭還是懂得為你謀划。」她心中又對趙氏多了一些敬意。

天下女子，為母則剛。縱使有千般萬般的苦楚，為了孩子，做母親的都願意去抗，但凡有一點可以多為子女謀划的，都會去做。

「原本我以為祖母會救母親的，可誰想到母親卻一語成讖．．．」蘇雯又擦了擦眼淚，「本來，我該替母親把事情都一一查清的，可眼下，我卻不爭氣的病了，不能為她做這些事情了．．．」

「雯妹妹，你放心。」蘇雪晴溫柔地看著妹妹，眼前的小人兒眼睛已經紅腫的不行，她真是心疼的不得了，「你信得過我，把這重要的事情交付於我，我一定都給你辦好！」

兩人正在居室內說著，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姐，我把葯給您端來了，夫人還吩咐給您熬了粳米粥，讓您填填肚子。」.

蘇雪晴應了一聲，讓丫鬟把葯端了進來。

「來，事情就交給我，你先把葯喝了。」說著，又親手把葯餵了蘇雯喝下。

令她驚訝的是，以往最怕苦的雯妹妹，今天喝葯卻一下眉頭都沒皺。

想來這個小姑娘也想自己的病趕緊好起來，早點把母親的事情都處理好吧。

果然，經歷過人生巨大的風雨起落，即便是再嬌氣的女娃娃，都會一點點成熟吧。

喝完葯，蘇雪晴盯著蘇雯喝了幾口粥，瞧著藥力上來，妹妹有些乏了的樣子，她又扶著雯妹妹躺下，拉上被子。

「你現在還是滾燙髮熱的，還是要發發汗，才能好過些。」蘇雪晴摸了摸妹妹的額頭，「喝了葯捂一捂，眼下也快到午時了，要是乏了就再睡會。我現在就去幫你把事情都辦了。今日可能出不得結果，但是一有消息，我就再來找你。」

蘇雯喝了湯藥只覺得臉上熱乎乎的，眼皮也厚重的很，迷濛中點了點頭，便聽著姐姐叫了兩個丫鬟進來看顧著，便就推門出去了。

蘇雯畢竟染了極重的風寒，一時間想了太多事情，身體還是吃不消的。她喝了溫粥，胃裡暖暖的，身上也是舒服好受了些，沒多久就睡著了。

等她被主母的聲音喚醒時，屋裡已經點上了油燈。

「雯兒啊，起來了，再喝一次葯，吃點東西。」蘇雯睜開眼，就看見主母換了便裝，坐在床沿上關切地看著自己。

蘇雯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她喝了葯，睡了一覺，感覺身上輕快了許多，頭也沒那麼疼了，身體也不發燙了。

劉依凝見小女兒醒了過來，就扶著讓她坐起了身子靠在枕頭上，看見她額間的頭髮都濕了，粘在臉上，又細緻地一一給她整理好。

「來，葯先喝了，晚些時候，娘再給你洗梳一下。」說著，主母便端著湯藥，舀了一湯勺遞到蘇雯的面前。

蘇雯乖乖一邊喝著，一邊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的眉目間沒有明顯的歲月痕迹，臉也還是圓潤有光彩的，還是個美人的形象。

前一世里，她為雪晴姐和自己操碎了心，鬢間早有了白髮，比同齡的婦人看著要老不少。

好在一切重頭來過了。

蘇雯喝完湯藥，又吃了兩塊酥餅之後，便聽著門外下人稟報。

「夫人，清遠伯夫人和公子想來看望小姐，現在已經在側房客廳等著了。」

蘇雯一聽到伯府公子二字，整個人表情都僵硬了——

楚．．．楚雲楓？！他來做什麼？

前世的記憶里，她並不記得他有來探望過自己。

她滿臉慌亂，不知道這次見了他，會有什麼變數。

雖然蘇雯臉上寫滿了拒絕，但是主母並沒有推辭的意思。

「嗯。既然夫人和小公子都來了，那就請他們過來吧。」

說著，又拉著蘇雯的手說，「今日你楚伯父來府上與你父親商談賑災的事情，得知了你的事，便又叫人從家裡取了補品禮物給你送來，想不到這下就連夫人和雲楓公子也來了。」

楚雲楓的父親——清遠伯楚笙良，他是蘇清楊在朝堂上的同僚，兩人私下又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因此，兩家常有走動。

蘇雯知道，重生之後，她必然要面對與楚家往來的種種事情，但沒有想到第一面竟來得如此之快。

不過既然是主母發話讓他們來看的，蘇雯就算是心裡有千般不願意，倒是也不敢反駁一句，她只輕輕點頭，「嗯。待雯兒病癒，會親自謝過楚伯父。」

不少時，就聽著外面腳步聲響動，接著就見楚雲楓的母親李覃覃推門進來了。

她打扮得富貴，頭上珠釵耳墜都是金鑲玉的，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蘇綉錦緞做成的大襖，身材豐腴，柳葉彎眉桃花眼，眉間長著一粒痣。

她進門就走到蘇雯床前，「可憐的雯姑娘呀，這麼小就沒了親娘。唉，真是作孽。」說著，又掏出帕子來，在眼窩那擦著。

蘇雯看著她在那惺惺作態，並沒有戳穿，「謝伯母專程來探望，雯兒有勞伯母費心了。」說著，她就想起身謝禮。

李覃覃趕忙拉住了她，「傻姑娘，你現在病著呢，只管養著身子，別拘著什麼禮節了。」

蘇雯輕輕點頭。眼前的這個中年女人，長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在前世卻是讓她吃了不少苦頭的。

在嫁入伯府之前，李覃覃在人前真的是做到了給國公府這些晚輩們慈母般的恩澤，噓寒問暖是處處到位。

直到她以一個庶出的女兒嫁進了清遠伯府，她才看清李覃覃的真面目。

蘇雯這個婆婆原來一直都看不上她是個庶出，如果不是當時清遠伯府遭了變故，她怎麼會讓兒子娶一個庶女。

因此，雖然不得以將蘇雯娶回了門，但總愛挑她禮數上的刺，隔三差五就罰她跪祠堂。

奈何她當時深愛著楚雲楓，卻從來沒跟家裡人訴過一次苦，每每都是自己打碎了牙往肚裡吞。

蘇雯知道，現在這李覃覃在人前對自己是如此的關懷疼愛，無非都是做給主母劉氏看的，她心裡可不會為自己沒了母親而心疼，更不會真的落淚了。

在李覃覃心裡，往國公府來的每一次，都只是為了巴結一下仁國公的夫人，眼下，要不是蘇府主母在這庶出女兒的房裡照顧著，她怎麼可能來這個地方找晦氣。

蘇雯心想，這楚雲楓當著面一套，背著一套的絕佳演技，想必都是遺傳了她這個做母親的了。

「你雲楓哥哥也吵著要來看你，雲楓啊．．．」李覃覃說著，就回頭準備拉自己的兒子上前，卻發現她身後沒有人。

「母親，這是雯姑娘的閨房，我．．．」

這熟悉的聲音在蘇雯耳邊響起，她心中又湧起一陣恨意。

不過，她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

眼下，她跟這楚雲楓只不過是普通見面，這輩子她也絕不會跟他再有什麼瓜葛糾纏，她不能莫名其妙就駁了伯府的面子。

只聽著劉依凝輕笑著，「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倒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呢，外面這麼冷，你快進來吧。屋裡這麼多人在，你來看看你雯妹妹能有什麼的。」

放在前一世，蘇雯也定會覺得這男孩是有禮數有教養的公子哥，只可惜她現在清楚的很，眼下，他面上做出一副正派君子的模樣，內里卻不知道想著什麼歪主意呢。

大約是想要給主母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才會故意這麼做吧，蘇雯心想。

「好．．．好吧。」

只聽楚雲楓答應了一聲，隨後也掀開了居室的厚重門帘，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