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吳為招供之前,太后便已經布下了棋局。
這幾日,蘇雯被困,蘇清楊軟禁宮中。
吳為的事情被太后暫時按住不表,不想平添變數,只等一擊必殺之機。
因此,從表象來看,朝堂之上一切風平浪靜,後宮之中也只有蘇雯「頂撞太后」受了些小懲戒。
這場波折中,太后在朝中的黨派勢力,放出的仁國公的「莫須有」之罪,也是實實在在地在京都形成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太后此次扳倒仁國公的心意已決,朝堂上暗潮洶湧。
蘇雯不知道的是,姬沂塵繼承大統以來,在處理朝政事務上並沒有那麼順利。
前朝遺老們居功自傲,姬沂塵新皇初登,總有些老臣在倚老賣老,推行政務的過程中姬沂塵遭受的阻礙也不是不少的。
太后這邊雖是名義上的皇太后,但她始終忌憚姬沂塵並非自己所出。姬沂塵的母親當年因為「立子弒母」一事,早赴黃泉。
精明的太後知道,年幼失去至親的姬沂塵自是不可能對自己真心相待。
因此,她早早就在朝中布下了自己的勢力。
蘇清楊貴為仁國公,卻在政見之上,與姬沂塵非常契合,屢次朝堂之爭中,他都明顯有竭力擁護新主之意。
新皇初登,仁國公便如此殷勤,不免讓朝中老臣早都頗有微詞。
畢竟,這些老臣們,心中所想,皆是趁著自己仍在官職之上,多撈些油水。
而姬沂塵的政見主張卻處處傷害到他們的利益。
對於這些老臣而言,新皇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要應付姬沂塵還是有許多辦法。
他們只要撈足油水,拖到自己可以退休的年紀,便可安享晚年。
老臣居功自傲,皇太后又暗中干預政事,這些都是讓姬沂塵頗為頭疼的。
太后的勢力放出消息之後,不僅是這方勢力在籌謀推翻仁國公,甚至一些並非太后黨徒的老臣也在暗中留意仁國公府。
一時間,仁國公府被暗地裡無數眼睛盯著。
而這其中,清遠伯府更是早已加入太后陣營。
此次機會到來,楚雲楓早已躍躍欲試,想要在這次國公府之難中,踩著國公府的頹勢,重振清遠伯府的榮耀。
楚雲楓本就機敏,蘇雯多次為難自己的事情,他多少已經參悟幾分。
他答應與蘇晚晴的婚事,娶了一個庶出的女兒,也實屬無奈。
如此國公府危難當前,他便又覺得慶幸起來。
畢竟蘇晚晴在仁國公府,雖不是吳為一事的核心參與人員,但畢竟能知曉的事情是比外人多太多的。
楚雲楓知道,太後有心扳倒仁國公,而他雖是一個世襲伯爵,但實際上能立功的機會少之又少。
眼下,楚雲楓只要在蘇晚晴身上謀得一些證據線索,再轉呈太后,想必在這場風波中,他定能立下不小的功勞,成為太后黨派中的親信便是他重振清遠伯府的第一步。
這一切,與蘇雯前世的遭遇太為相似。
楚雲楓前世背叛蘇雯,誣陷自己的姨姐在宮中有異心,從而得到皇帝的重視。
繼而在皇帝面前大義滅親,撇清與仁國公府的關係。
前世清遠伯府的榮耀,自他出賣蘇雯那一刻起,便已經逐漸有了眉目。
時間是一條奔湧向前的河流,或許,在這中間會出現改變的異端,出現分叉的支流,但河水崩騰向前,似乎總會歸向那個唯一的結局...
蘇雯在宮中出事那日,楚雲楓便已經得到了太后黨徒的消息。
他早早回到清遠伯府,第一件事,也是最要緊的事便是控制住了蘇晚晴,封鎖了她的消息。
蘇晚晴雖說與蘇雯頗有過節,但畢竟一門榮辱與共,楚雲楓並不能確保,這個時候蘇晚晴不會站向母家那邊。
蘇晚晴這邊並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下人過來通報楚雲楓早早回府,她只是有些詫異,卻並沒有多想。
她只是照往常一樣,等楚雲楓歸了府,便張羅著用膳的事情。
楚雲楓為了不讓蘇晚晴看出什麼,回府之後,並未刻意去找蘇晚晴,而是照舊去了書房,直等到蘇晚晴過來請他用膳。
蘇晚晴身後跟著幾個小廝,丫鬟,來到楚雲楓所在的書房。
她恭敬地敲了敲書房的門,柔聲道:「官人,膳食已經備好。」
蘇晚晴並沒有多說一個字。
嫁入清遠伯府後,她學到的第一課便是要遵時蹈矩,萬不能逆著這位伯爵大人和她婆母的心思。
還記得,她剛入府第三日,她的婆母便因她早上睡晚了一刻鐘,便罰她跪了三日的祠堂。
楚雲楓表面上心疼她,對她的婆母說盡了好話,但終歸那些都是口上說得好而已,三日的懲戒她絲毫沒有少受。
楚雲楓更是十分討厭別人擅入他的書房,甚至有一次來請用膳的小廝失了規矩,闖了書房,差點被打殘了腿。
她知道,楚雲楓為了重振伯爵府的榮耀,日日費盡心機,書房對他而言便是掩藏著通往榮耀的寶箱,裡面掩藏著的,皆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除了楚雲楓的親信,其他人都是不可能有機會知道的。
在清遠伯府的日子越久,蘇晚晴越是能感受到,這個婚嫁之前,一表人才翩翩公子的楚雲楓,實際上隱藏太深。
這些小心思,換做蘇雯和蘇雪晴,可能不會立即察覺。
但她和楚雲楓是一類人,他的所思所想,蘇晚晴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摩便能品出幾分真意。
可惜,她已經因為與蘇雯的事情,失了父親的寵愛,嫁入清遠伯府已經算是高嫁了,更沒有多少臉面回去向母家訴苦。
她在清遠伯府默默忍受著這一切,蘇雯攛掇著陛下指婚,她過了良久才明白,這位妹妹是藏了多少的歹意在其中。
蘇晚晴在門外等候了一會兒,只聽書房裡,響起收撿書卷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書房的門才緩緩打開。
楚雲楓穿著一身墨黑的長衫,從書房走了出來。
蘇晚晴忙低著頭,讓出道來。她的行為舉止,與身旁的小廝丫鬟並無二致。
她的婆母,自她入府便教導她,出嫁從夫,一切都要伺候周全。
在伯爵府吃了太多虧的蘇晚晴,對此是不敢不從,久而久之,她竟越發像一個僕從丫鬟一般了。
蘇晚晴唯有她身上的綾羅綢緞還顯示著她一府主母的身份。
無論楚雲楓有多麼看不起蘇晚晴,讓她如老媽子一樣照顧自己的衣食住行,但該給她做足的表面功夫,他也是絕不含糊的,三不五時地給蘇晚晴添一些首飾衣服,讓她不至於丟了伯爵府的臉面。
畢竟,將一切做得漂漂亮亮地給旁人看,是楚雲楓最擅長的事情。
楚雲楓踏出了書房,轉而面對著蘇晚晴,緩緩道:「夫人今日陪我一同用膳吧。」
蘇晚晴抬起頭,一臉詫異地迎上楚雲楓那一臉春風拂面般的笑意。
她只覺一股惡寒襲上心頭,他這樣的笑顏,她看過太多次。
外人只會覺得這笑容那麼溫柔親近,而她跟前世的蘇雯一樣,深刻地明白,楚雲楓每次無緣無故露出他這多次訓練之後才有的笑顏,必定是藏有別的心思,而這種心思,一般都不會是好事。
往日里,楚雲楓用膳是不讓蘇晚晴陪同在側的。
今日這樣破例,蘇晚晴的擔憂不覺更深了。
但她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她飛快收起自己茫然詫異的臉色,微微一笑,繼而乖順地點點頭,道「是。」
蘇晚晴與楚雲楓的婚姻,好像從始至終都是一齣戲。
一出演給外人看的戲,戲里的蘇晚晴萬般難受,卻不敢顯露。
她心中的苦楚太多,卻擰不過這伯爵府可怕的母子二人。
俗話說,惡人唯有惡人磨,這大概就是蘇雯當初選擇請旨陛下賜婚的目的所在了。
倘若是嫁入其他沒有心機的公子哥家中,蘇晚晴與楚雲楓(她的夫君)的角色大約是調轉過來了。
蘇晚晴戰戰兢兢跟著楚雲楓到了餐桌之上,得了楚雲楓眼神的准許,她才跟著一同入了座。
她乖巧地坐在楚雲楓的旁側,給他的碗里夾了他喜歡吃的菜。
楚雲楓久久不說話,只吃著菜品著酒。
這房間里的氣氛就這麼詭異地安靜著,直到蘇晚晴給他夾了一塊梅花肉,他才緩緩抬手,握住了蘇晚晴的手。
「我曾聽岳丈說過,這香煎梅花肉是你最愛吃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蘇晚晴手裡拿過筷子,夾著這一塊梅花肉便往蘇晚晴的嘴邊送。
蘇晚晴自是有些不適應,他這樣殷勤肯定沒有好事。但她一時間又猜不透楚雲楓想要幹什麼,便也只有看著他的一雙杏目,順從地將這塊肉吃下。
楚雲楓看著她乖順的樣子,滿意地笑了笑,將筷子放在碗邊,繼而說著:「你仁國公府幾個姊妹,都有些出息。妹妹是得寵的惠妃娘娘,兩個哥哥一文一武不日也定能在朝中闖下一番功績。」
楚雲楓自顧自地說著,蘇晚晴卻是一頭霧水,不知他為何這個時候,突然聊起這些來。
「說起你二哥,當初你們家那位教書先生,是怎麼入的府,又怎麼成的太子師,這些你可有所聽聞?」楚雲楓也不再拖沓,直接問到要處。
「官人是說吳大人?」蘇晚晴滿腦子疑惑,卻又不敢不答,「吳大人是惠妃娘娘生母的舊相識,過來府上是為了報恩的。」
蘇晚晴據實而答。
「哦?是嗎?」楚雲楓揚了揚語調,「此事中間,真的沒有什麼隱情?」
楚雲楓也幾乎是攤牌了,這件事情,他就是想知道更多的細節。
「這中間,俱是父親與惠妃娘娘處置的,更多的細節...」蘇晚晴停頓了一下,「我無從得知。」說完,她便繼續拿起筷子,壓下內心的不安,繼續給楚雲楓的碗里添著菜。
楚雲楓從她短暫的停頓里,品出了一點耐人尋味的信息。
——她對此事絕不是全然不知情的。
楚雲楓心頭大喜,他果然能從這個女人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