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頑師和逆徒

宮門洞開。

裡面的陳設一如既往的簡單。

孤燈晃晃，香爐寥寥。

光線晦暗的屏風內。

矮榻上。

照映出一個女子的身影。

燭火微微搖曳。

如皮影戲般投影在屏風上的影子也隨即晃動。

林羽看著那抹驚艷卻略顯凄涼的身影，模糊的意識漸漸清晰。

他原本擁著許青顏在睡覺，突然就來到這個地方。

準確的說，是意識來到這個地方。

夢嗎？

林羽低頭看了眼手掌，微微握緊，輕輕展開，重複好幾次。

「所以，你還是不聽勸，在許青顏身上留下了什麼東西？」.五.

林羽的聲音在幽靜的宮門內響起，來回重疊，不斷蕩漾。

屏風內響起清冷的聲音。

「為什麼非要是本尊在那個女人身上留下了什麼，而不是你呢？」

林羽沉默不語。

「你一直都知道那道禁制的作用，也已經有了抹去的本事，卻一直到現在都不願抹除，是因為捨不得本尊？」

林羽看著屏風內那抹隱隱約約如水墨畫般深邃寫意的倩影，眼眸中有了些霧色迷濛。

「林羽，你已經斬掉「悔」字，為什麼還猶豫不決？」

林羽再次低頭看了眼握緊成拳的手掌。

「我很滿足現在，並不想去創造所謂的未來。」

「如果是為師命令你呢。」

「不願。」

「你要違逆師命？」

「不敢。」

「那為師命令你，斬了這個世界的天道根基。」

林羽猶豫片刻，向著屏風，單膝跪地。

「我沒想過成為那幾位師兄，但是，師尊你別逼我。」

屏風內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緊接著，便是一聲輕笑。

「本尊換一個問題，如果讓你在本尊和許青顏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誰？」

林羽緩緩起身，很認真地看著前方，安靜許久后，緩緩作答。

「你。」

「那你殺了許青顏。」

「師尊，你這樣胡攪蠻纏就有點小家子氣了。」

「師徒成戀人原本是很美的故事，全都怪那些酸腐的文人，將原本的美好當成禁忌，偏偏你這傻子深信不疑。」

「別鬧，頑師與逆徒才是我們的故事，當年師尊被萬界追殺，弟子從一條癩皮狗開始跟隨師尊，師尊惹事的本事，弟子直到現在都心有餘悸，那幾位師兄說是逆徒，哪一位不是被逼迫的？弟子能活到現在，還能活得這麼悠閑，很大程度要感謝師尊的不殺之恩。」

「可是那場紅塵劫……你負了本尊。」

「弟子給過師尊渡劫之法，是師尊你自己不願接受，非要弟子替你渡劫，弟子的道本就是許青顏，給師尊渡劫，弟子就要身隕道消。」

「是啊，所以你就自私的讓本尊身隕道消，你知道在本尊面臨死亡的那一刻，有多傷心，有多難過嗎？」

「師尊，你這就有點不講理了，明明有好幾種渡過紅塵劫的方法給你，你自願一條死路走到底，怎麼能怪到弟子身上？」

「算了，反正對你的恨本尊也已經發泄過，你現在也夠慘，本尊也很開心，就是咱們的關係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哄不好的那種嗎？」

「哄？逆徒，你當本尊是什麼人？」

「師尊就是師尊啊，還能是誰？」

「油腔滑調，滾吧，什麼時候本尊想你了再拉你過來。」

林羽遲疑了一下，突然問道：「弟子倒是有個問題想問師尊，那個會任意門的小孩之所以會纏著弟子，是師尊的傑作嗎？」

屏風內，那抹倩影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逆徒怕了？」

「弟子大概能猜到她和她母親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弟子只是有一點不清楚，師尊在這件事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

「本尊？頂多算是推波助瀾的幕後推手。」

「師尊，弟子大膽向你提個要求，以後這種推手的事情，其實可以交給弟子來做，髒了師尊的手可就不好了。」

「哈哈哈，你這逆徒倒還挺替本尊著想，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本尊再告訴你一件事，從你那位妻子身上剝離出來的靈魂，也就是那個本尊從其他地方帶過來的女人，最近準備開始報仇了。」

「師尊這麼神通廣大，收了那個妖孽唄。」

「如果你這個逆徒願意斬了這個世界的天道根基，本尊就收了那個女人。」

林羽不再多言，主動將意識收回自己的掌控，緩緩離開這處夢境。

離開前。

林羽最後看了眼屏風方向。

晦暗的燈光中。

屏風后那抹驚艷的身影，孤獨又凄涼，讓人心生憐惜。

突然一抹清風拂面而來。

有淡淡的香味，隨著林羽的意識漸漸消散。

林羽原本平靜的心湖中，出現一抹淡淡的漣漪擴散。

卧室里。

林羽睜開眼，與許青顏四目相對。

「醒了？」林羽輕聲說道。

許青顏微微一笑，點頭道：「做了個噩夢。」

「是嗎？」

林羽將擁著許青顏的手緊了緊，許青顏順勢靠在林羽胸口。

「明天我要去做複查，你要來嗎？」許青顏語氣輕柔地問道。

林羽想了想，呢喃道：「好，如果我不忙的話。」

……

「最近有按時吃藥嗎？」

「有。」

「情緒呢？好點了嗎？」

「還是有些不穩定。」

「還在做夢嗎？」

「還在，不過沒以前那麼多，也不再總是噩夢。」

「那就好，證明你的病情有一些緩解，葯還是要繼續吃。」

「好的。」

肖晚秋將病歷輸入電腦，又開了葯，將單子遞給眼前這個名叫許青顏的女人後，快速起身，離開診室。

出門口的時候，肖晚秋眼角餘光瞥見女人的眼角那抹怎麼都化不開的憂愁似乎比以前更加濃郁，微微皺了下眉。

不過。

她既沒有返回診室去向女人說些安慰的話，也沒有心生憐憫。

這樣的病人，在自己來到這家醫院的幾年間，見過無數。

「青顏。」

林羽手忙腳亂地向門口衝來，差點與肖晚秋撞個滿懷。

肖晚秋有些警惕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衝過來的男人。

「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這是肖醫生。」

許青顏在聽到林羽的喊聲的時候就已經站起來，看到林羽差點撞到肖晚秋，不由得埋怨起來。

只是，那溫柔如水的語氣，說是埋怨，更像是愛人之間的呢喃。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林羽急忙向肖晚秋道歉。

肖晚秋面無表情地掃了林羽一眼，沒有回應，轉身就走。

看著肖晚秋遠去的背影，林羽笑呵呵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看來，小不點說的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的確有妖的存在。」

一周前，在小女孩的幫助下，林羽成功找到那處隱藏著人皮怪的修理廠，並成功搗毀。

剛開始他還沒多想，只認為這是自己那位師尊又在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只是。

經過小女孩的提醒，林羽這才意識到，那張人皮上殘留的氣息，與之前制服的人皮並不一樣。

妖？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妖的存在。

林羽感到很稀奇。

按理說，隨著天道秩序的改變，妖這種東西應該全都已經被驅趕，或者被消滅。

沒想到，居然還有漏網之魚。

「看什麼呢？」許青顏在林羽的額頭上推了一下。「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了？」

許青顏嬌嗔地瞪了林羽一眼。

林羽急忙笑嘻嘻的說道：「沒有啊，我怎麼可能看其他女人，我剛剛只是在想怎麼開口向她詢問你的病情，沒想到她離開的這麼快。」

許青顏主動挽著林羽的手臂，幽幽道：「肖醫生性子冷淡，給我看病的時候一直都惜字如金。」

林羽笑道：「惜字如金的醫生？難怪你的病情一直沒見好轉，看來這個醫生醫術不行，要不要我讓蘇鈺給你另外找個醫生看一看？」

許青顏沒好氣地白了林羽一眼。

「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有時間趕過來？」許青顏岔開話題。

林羽繼續笑道：「本來很忙的，不過，我說要來醫院看你，蘇梅主動將我的事情攬過去，你也知道，金邦現在到了關鍵時候，總公司直接空降了好幾個高管，我們這些邊緣人自然就清閑下來咯。」

許青顏淡淡地「哦」了一聲，將腦袋靠在林羽肩頭，兩人並肩向醫院外走去。

自從離開秦氏后，金邦和秦氏之間的恩怨已經跟她無關，她也樂得清閑。

現在有林羽陪伴，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常做噩夢，日子倒是過的很悠閑。

唯一讓她不高興的是，朵朵最近老是在幼兒園惹事，讓她經常被老師叫到學校去向那些家長道歉。

許青顏不敢將這事告訴林羽。

她知道，以林羽的脾氣，肯定會在幼兒園大鬧一番。

得罪了學校，朵朵以後在幼兒園會吃虧的。

……

肖晚秋離開門診，剛到地下停車場，就被一個熟悉的人影攔住去路。

林羽站在肖晚秋的車旁，向肖晚秋懶洋洋地招了招手。

肖晚秋微微皺眉。

身後兩側方位，梁平和向俊賢堵住她逃走的去路。

林羽向肖晚秋擺了擺手。

「肖醫生，你要去哪？我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