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幕:想當廚師的好醫生(3)
王遠走後沒多久,門再次打開。
一個魁梧男子走了進來,他頭髮有些雜亂,臉色泛白,眼睛中遍布血絲,看上去精神狀態並不好,只是在強打精神。
他灰色皮衣的表面已經龜裂,牛仔長褲的藍色料子幾近發白,從頭到腳散發出一種滄桑的氣息,不等離近,便能嗅到一股乾澀的陳舊的煙味。
男人剛進門,身後一個小姑娘突然從男人的腿邊鑽出,驚喜地看向病床上。
王澤宇警官,白父白母看見來人後,臉色瞬間冷落下去,我家小楓剛剛蘇醒,您要問什麼,請改日吧!
白父說得極為堅決,即使他看到王澤宇手中提著一個果籃。
剛進門就被下逐客令,王警官滄桑的面容滿是無奈,低頭看了眼抱著自己大腿的女兒,神色間滿是寵溺。
雨桐?你怎麼來了?
就在白父起身想要趕王警官走時,靠著枕頭坐在病床上的白楓驚喜地叫道。
但是他突然又想起自己昏迷時做過的夢,話剛剛出口卻又低下頭去,畢竟兩人現實中的關係可沒夢裡那般親昵。
雨桐?
白父轉過頭和白母對視一眼,又同時疑惑地看向躲在王警官身後的小姑娘。
被齊齊注視,王雨桐連忙縮回頭去,賭氣似的捶了下王警官。
王警官不由得苦笑:你們誤會了,雖然目前我們警方對這件案子極為重視,但也不至於為難一個14歲的少年,強行讓他配合我們,今天我是帶女兒來探望白楓的,不瞞你說,我家雨桐和白楓是同班同學。
這白父與白母對視一眼,房間內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還是白父最先打破僵局,連忙起身拉過來一把椅子:王警官,您快坐,不好意思,我們還以為&rdo
沒什麼。王警官搖搖頭,拉著王雨桐來到白楓的病床旁,將果籃放在床頭柜上,我也有女兒,為人父母嘛。
喂,你怎麼樣?很痛吧?王雨桐有些驚恐,此時白楓胸口雖然已經包紮過,但是透過紗布還是能看到殷殷血跡。
沒、沒什麼,忍忍就過去了
白楓只覺自己的目光無處安放,明明平時可以很正常地和雨桐說話,然而現在,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畢竟,夢境和現實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嗯王雨桐趴在病床微微湊近白楓,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是受傷的原因么?要不要休息?
白楓聽后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團無名之火,王雨桐的關心竟讓他感到格外得窘迫。
王、王叔叔是你爸爸?當著王警官這位父親的面反擊雨桐好像不合時宜,白楓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沒錯,白楓小朋友,能忍得了痛苦才是真正的男子漢,說實話,叔叔很佩服你。
迎上王警官讚許的目光,白楓表情一僵,心中沒來由地發慌,明明王警官說的是他的傷勢,但他卻總覺得別有深意,回想起那間鐵皮倉庫里發生過的事,白楓有些心虛。
莫不是王警官已經知道王平是我殺死的?
白楓不確定,因為王警官的話太難以捉摸,一切都是他憑空臆想。
您是警察?
怎麼,不像么?
不不不,只是雨桐在學校里經常提起您。
王警官哈哈笑道:雨桐也常常在我面前說起你,所以我才會記住你這個特別的小鬼。
白楓又沉默了,此刻他心裡怪怪的,既埋怨雨桐,又有一絲欣喜,好像那次夢過後,他對雨桐的感覺中多了點什麼。
見白楓害羞,王警官也不再繼續逗弄,從上衣內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煙,扣了扣手掌,從中抽出一根遞給白父:出去走走?
見白楓和王雨桐關係要好,白父接過香煙,臨走之前,還不忘拉上心心念念打量王雨桐的白母。
病房內寂靜下來,只有白楓和王雨桐兩個人。
說吧,是王叔想讓你問我些什麼吧?
你怎麼知道?王雨桐睜大眼睛,眸中充滿不可置信。
太蹩腳了,如果真的僅僅是看望我這麼簡單,剛剛王叔就不該叫我爸爸出去聊聊,而是帶上你離開才對。
雖然倉庫事件剛剛過去沒多久,但是白楓在生死一瞬磨礪的判斷力卻並沒有退化。
如果你狀態不好的話,那我就不要問了。
王雨桐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果刀,戳破果籃上的保鮮膜,拿起一顆蘋果,在白楓眼前晃了晃:我給你削蘋果吃啊?
白楓沒好氣地說道:吃人嘴短,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好意思不回答你?
要不要什麼事都這麼斤斤計較王雨桐痴痴地笑出聲來,蘋果算是免費贈送的!
正說著,王雨桐拿著水果刀的小手顫顫巍巍地瞄向蘋果。
你沒問題吧?手在抖啊白楓的目光滿是懷疑。
沒、沒事啦,削個蘋果而已,啊
骨碌碌
王雨桐話音剛落,碩大的蘋果就從她手中滑落,在瓷磚上愉快地翻滾。
氣氛逐漸凝固。
王雨桐羞紅著臉追向蘋果,撿起來,水果刀伺候,沒一會,又是一陣翻滾聲
眼瞅著雨桐滿房間追著蘋果跑,白楓看得直翻白眼。
看來,即使是外表冷漠的雨桐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呢。
算了,我來吧。
無奈,白楓只能親自操刀。
沙沙聲響起,果皮一點一點被削下,形成螺旋打著轉。
王雨桐紅著臉安靜地坐在凳子上,支支吾吾問道:你、你怎麼這麼熟練?
以前照顧芯晴的時候學會的,不熟練的話就不算是稱職的哥哥吧。
白楓笑得很柔和,似是在回憶妹妹小時候的可愛模樣。
好像從醒來到現在,一直沒看到芯晴,到時問問媽媽吧。白楓如此想道。
房間里很靜,斜陽從窗口灑下,為白色的病房渲染上一層橘紅。
看著白楓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王雨桐一時竟有些痴了。
記憶開始鬆動,她總感覺曾經也有一個男人為她削過蘋果,歲月靜好,暖流在心中流淌。
然而,當她想要記起記憶中模糊的面孔時,心中卻沒來由地被深深刺痛了。
為什麼會感覺到悲傷呢?他到底是誰?
雨桐,雨桐!王雨桐
意識回歸,記憶中的男人逐漸和眼前病床上的人重合。
白楓?我、我怎麼了?
迎上王雨桐茫然的目光,白楓壓下想要說的話,改口道:沒什麼,你是不是太累了?
沒有啊,剛剛、剛剛只不過在想一些事情
王雨桐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平時,她總是聽白楓抱怨這個世界的不真實,然而,剛剛那一瞬間,她切實地感覺到自己很有可能不是自己,這種被否定的恐懼讓她無所適從。
還在想那塊荊棘紅寶石么?放心,我會替你找到它的。
唔王雨桐突然安心了不少。
她覺得很神奇,好像每一次白楓都能撫平她的恐懼。
這就讓她覺得,即使自己真的不是自己又如何,只要眼前之人是真實的,就足夠了。
喏,蘋果,你不是要問問題么?問吧。
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兩半,分給白楓一半后,將自己的那一半放在果盤上。
王雨桐拿出筆和小本本,咳咳清了清嗓子:姓名。
哈?你不是知道么?
你認真一點!
好好好,白楓。
王雨桐在小本本上認真地寫下,然後繼續問道:性別。
白楓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看王雨桐那麼認真,一時也不好打消她的積極性。
男。
民族。
漢。
家庭住址。
臨江區光明小區等等,你這問問題的方式好像是在審犯人,我是受害者啊!
白楓終於察覺到問題所在,此刻他真的很想問一句:雨桐,你是認真的?
看雨桐像個小狐狸一樣狡黠的模樣,白楓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是想問關於那間倉庫里發生什麼的事吧?
王雨桐抿了抿嘴唇,目光看向一旁:爸爸他只是想確認一下,倉庫里的男人是不是你殺死的。
果然么
白楓絲毫不意外,當初他身受重傷,光是逃命就已經拼上全部,根本沒時間清理現場,再說了,就算可以清理現場,以警察的細緻,也能查出些許的端倪吧。
如果是呢?白楓沒有正面回答,他有想過可能會因為這件事坐牢,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希望雨桐知道自己是個殺人犯這件事。
那你要小心,爸爸說那個男人可能還有同夥流竄在外。
同夥?提及這個詞,白楓突然想到了什麼,但是靈感轉瞬而逝,他可以肯定,剛剛他絕對想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就在那間倉庫裡面,但是仔細回憶卻又變得模糊。
可是王平和我說過,紅星區別墅的命案和那個秘書的命案都是他做的。
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爸爸讓我告訴你別擔心,就算那個男人還有同夥,事關未成年人的案子,一切都是保密的,也不會有人找上你,只不過平時要注意安全,盡量不要再落單了。
我記下了,替我謝謝王叔。白楓有些羞愧,的確,若不是自己防範意識太差,總是抱有僥倖心理,那用得著受這份罪。
爸爸還讓我告訴你,其實人是不是你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事就好。好啦,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要去找爸爸了。
等一下!
王雨桐起身正要往門外走,卻被白楓叫住了。
怎麼了?王雨桐大眼睛撲扇撲扇地眨。
我
四目相對,白楓又退縮了。
他剛剛一直在找機會,想對雨桐說出他在夢裡對她說過的話。
他很想說,若是沒有她的鼓勵,他可能就死在夢中了,但是在現實中,僅僅是看著雨桐的眼睛,他都想要逃離。
可惡!總感覺和雨桐之間多了一些的多餘的東西,連話都說不好了!
你不怕我殺過人?
我不也是帶來死亡的巫婆,滿身屍體的腐朽味?
我
白楓想要解釋,卻被王雨桐打斷:我知道,只有你不這麼看我,所以沒關係。
見白楓沉默,王雨桐繼續說道:那我走啦,有時間再來看你。
白白!
然而回復白楓的只有冰冷的關門聲,以及懸在半空中想要抓住什麼的手。
夜。
清城區陽光小區。
噠噠
那是皮靴的膠皮底磕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本該寂靜的黑夜,卻因為這一串聲音顯得格外詭異。
不多時,一個身披雨衣的人大大方方從沒有警衛的側門走入進去。
他的面龐被雨衣的帽檐遮擋,手中冒著寒光。
他不緊不慢地避開監控,熟練地進入某個單元、某個樓層,停留在某個人家的房門前,輕易便打開防盜門,潛入進去。
不多時,雨衣男低頭走出房門,腋下似乎夾著什麼東西。
噠噠
熟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夜,又恢復了寂靜,彷彿無事發生,直到
清晨。
一聲尖叫劃破整幢居民樓,頓時,警笛聲成為清晨的主旋律。
一個題為震驚!雨衣殺手半夜潛入居民樓,兩死一失蹤!上了報紙的頭條。
而標題正文之中,三張被害者的照片赫然在列,除去兩個死去老人的照片外,其中失蹤的那個,便是一個叫白芯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