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玉昊天的憂愁

北恆域賢宗總部，既當年的靈空齋總壇，後山有一座萬丈冰峰，冰峰半山腰有一處石窟，石窟門口坐著一個廢人。

而就在不久前，這個廢人還是賢宗最有潛力的人類弟子，受盡讚譽的天才。

玉昊天。

俠義城大戰中，元航殺死韓仕邦和盧仁定，廢了庄退思和玉昊天，力斃數十名雲羅學府弟子，如入無人之境。但也令他在那一戰後暴露身份，賢宗知曉了他的歸來。

「元航，我恨……我恨……恨啊！」玉昊天喃喃自語，腦中回想起那rì元航用手掐住他咽喉高高舉起的場景，只覺怒火衝天，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最後卻只剩濃濃的絕望。

他能做什麼？如今他已是廢人，莫說報仇雪恨，連田邊一個普通莊稼漢也未必打得過，他還有什麼資格挑戰元航？

玉昊天實在恨死元航了，這個人就像他宿命中的死對頭，每次相遇都給他帶來傷痛。

第一次見面是在靈宗比武大會，那時的他高高在上，根本沒把元航放在眼裡，結果卻被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活活打暈，險些失去雲羅學府學員資格。

第二次見面是在焚天火山，他幾乎已將元航逼上絕路，哪知發生大逆轉，小女孩阿綿成了武神依光，三大武聖鎩羽而歸，他成了跪伏討饒的可憐蟲。

第三次見面更為慘痛，元航直接廢了他畢生修為，將一代天驕打成了路人甲。

山道上走來一名白衣女子，提著一個食盒，面無表情來到玉昊天面前，放下食盒，收拾了之前用過的殘羹剩飯，冷冷道：「用餐吧。」

她是仙族，名叫張凡玲，是最底層的「凡字輩」侍女。

玉昊天受傷以來，她負責每rì送飯，總是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每當與他目光接觸，總會湧起厭惡與鄙夷，彷彿在看一條土狗。

玉昊天格外忍受不了她的目光，瞪著她道：「知道你在跟誰說話么？」

她哼了一聲，連眼角也懶得瞥他，提起空飯盒往山下走去。

玉昊天的牙齒「格格」作響，憤怒得雙拳緊握，換作不久前，這個小侍女斷不會如此對待他，就算仙族習慣於冷麵對人，至少眼神中還有一份尊敬。

他為賢宗而受傷，仙族不但不給他靈丹妙藥，也沒派高手幫他治療，卻讓他像囚犯一樣呆在山洞裡自生自滅，連一個小侍女都敢給他擺臉sè。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不可侵犯的禁忌，而這恰恰是玉昊天的禁忌，因為他曾活在被人輕視、遭受鄙夷的環境中。

那是他充滿委屈和不甘的童年，至今回想起來仍感到心酸。

誰也不知道，俊美無匹才華縱橫的玉昊天，竟然有一段悲慘的童年。

他辛苦拼搏、努力奮鬥、一心想出人頭地，只因他要擺脫童年的yīn影。

——然而擺脫不了。

張凡玲的背影消失不久，前方山路上又出現兩條身影。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女的陌生，男的熟悉。

玉昊天望著那漸漸走近的男子，瞳孔急劇收縮。

難道是天意，他剛想到童年的yīn影，這yīn影就出現了。

一男一女來到他面前，玉昊天匆匆一瞥，發現那女子是個中年婦人，以前從未見過，長相平凡，穿著普通，非要在她身上找優點，只有她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睛。

男子蹲在他身前，嘆道：「昊天，你受苦了。」

玉昊天淡淡一笑，無言以對，心想和小時候所受的恥辱比起來，這只是皮外傷而已。

這裡藏著兩個天大的秘密，世上知道這秘密的人少之又少，玉昊天和這男子是其中兩個。

這男子高大英挺，健碩俊美，極具男子漢魅力，但這不算什麼，世上有的是美男子，真正令人驚嘆的是他體內流淌的血液，他獨一無二的高貴身份。

他是「陽神」常笑天的嫡系子孫。

為什麼說有兩個秘密？因為玉昊天的祖先也是五萬年前的百大武神之一。

「水神」玉銘息。

玉姓極其少見，五萬年來只出過玉銘息一脈，玉昊天兒童時期常被人問起，是否來自遠古水神一脈，他卻從不承認。因為他的祖先並不令後人驕傲，他從不以玉姓為榮。

百神大戰後，百餘武神或戰死、或自爆、或失蹤，只有一個活了下來，就是玉銘息。

更沒人知道，玉銘息是常笑天收服的一名奴僕。

玉銘息親眼目睹常笑天被仙族高手圍攻，最後同歸於盡，又親眼目睹眾武神飛向天際，在三界原點自爆犧牲，卻未選擇同行，而是躲了起來，直至仙魔二界崩潰，他身受重傷，一身修為幾乎全毀，最後回到常家，帶著常笑天的家人遠避青鸞國。

他因臨陣脫逃遭到常家人鄙視，又怕消息泄露，令常家蒙羞，變成常家一名老奴，人稱「玉伯」，從此再也沒有拋頭露面。

當天下人緬懷陽神常笑天和水神玉銘息的時候，卻不知真正的水神就在常家後院，傴僂著身子，在常家人的喝斥中默默地幹活，只為給子嗣後人創造良好的生活環境，直至鬱鬱而終。

五萬年後，常家早已不復當年，人丁凋零，僅剩一根獨苗。但不論常家分支旁系如何死光殆盡，玉銘息的後人始終活著，直到玉昊天出世。

小時候兩人是玩伴，也是少爺和奴才，每當說起祖先，少爺總是得意洋洋道：「我祖宗是天下無敵的陽神，你祖宗是貪生怕死的水神，他活該做我祖宗的奴僕，你也活該做我的奴僕。」

玉昊天聰明絕頂，又漂亮之極，如果生長在大戶人家，他自信可以遠勝少爺，可惜生不逢時，他只能在這種環境里度過童年，直到父母親人全部逝世，少爺要秘密修鍊常氏神功，他才終於解放，被送去天地門蟠龍派，做了從無計門下首徒。

從來沒人聽玉昊天說起自己的身世，這是他心中最大的死結，每個武神的後人——包括元航——都對祖先充滿自豪，祖先也確實擁有令他們驕傲的資本，唯獨他沒有。

「驚世，別來無恙？」玉昊天道。

面前的男子就是他的少爺，陽神常笑天的後人——常驚世。

常驚世拍拍他肩膀，道：「我在青鸞國見到靈宗的人，聽說了你的遭遇，便趕來看你。唉，沒想到俠義城之戰如此慘烈。」

玉昊天不願回憶俠義城，更不願被他同情，搖頭道：「我沒事，會好的。」

常驚世在他身旁坐下，笑道：「一別十多年，看你現在的模樣，呵，簡直比女人還漂亮，小時候可沒想到你會長成這樣。」

玉昊天淡淡道：「小時候你才不在乎我長啥樣。」心中有些惱怒，想自己傷成這樣，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難道他巴不得自己變成這副慘狀？

常驚世笑道：「你一定惱我了，這當兒還敢笑，是不是？」

玉昊天道：「我哪有資格惱你。」

常驚世道：「你放心，沒喜事我也不敢登門，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有辦法治好你。」

玉昊天身軀一震，緩緩向他看去，雖面無表情，但眼底深處那一縷喜sè還是露了餡。

常驚世指指那婦人，道：「這位前輩名叫晶晶，萬里迢迢從南涯域來到東靈域，專程探訪常氏後人。我告知你的遭遇，並透露了你是水神後人，她答應替你療傷，保證讓你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如初。」

玉昊天向婦人看去，不禁滿腹狐疑，這女人除了一雙眼睛沒任何優點，憑什麼能治好他的傷？

婦人笑了笑，道：「別懷疑，我就有本事治好你。我只看重武神血統，你若不是水神後人，下跪求我也不會替你治傷。」

她臉上帶笑，神情卻十分倨傲，這又無意間觸犯了玉昊天，他眉頭一皺，便要出言拒絕。

婦人嘆道：「看來不露兩手是不行了，孩子們，出來吧。」

如有奇迹，八個孩童從她體內飛了出來，在空中懸浮，四男四女，個個粉妝玉琢，可愛之極，但也可怕之極。

八個孩子身上散發出極為強大的氣息，竟是八個武聖！

玉昊天臉sè大變，失聲道：「你——！」

常驚世道：「別奇怪，當初我也嚇了一大跳，晶晶前輩是高人，絕對錯不了。」

玉昊天頓時湧起強烈的希望，大聲道：「請前輩替我療傷，我定不惜一切報答您的大恩！」

婦人揮揮手，八個孩子跳落地面，身上的氣息陡然消失，變成八個普通孩子，只是神情格外冷靜，昂首挺胸臨淵岳峙，令人產生某種幻覺，似乎面前站著的不是孩子，而是八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婦人微笑道：「你如何報答我的恩情？」

玉昊天道：「前輩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無反悔！」

婦人道：「如果我要你對付另一群武神的後人呢？」

玉昊天想也不想，大聲道：「殺無赦！」

婦人滿意地點點頭，道：「告訴我你受了什麼傷，我給你治療。」

玉昊天咬咬牙，道：「傷我者名叫元航，乃武神元赫的子孫，元宗少主。不知前輩對元氏功法是否有研究？」

婦人聽到這裡，一雙迷人的眼眸透露著許多訊息，起初是驚訝，然後是有趣，最後是正合心意，雙眼像兩個彎彎的月亮，寫滿了各種愉悅。

「相信我，這世上沒人比我更熟悉元赫。」婦人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