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詭樹林
通往城郊的大道上,喪隊前行,紙錢漫天,哭聲哀嚎。
姜慶的右手扶著棺材,左手提著一個搖鈴,邊走邊朗聲道:
「西方正路,諸神引領!」
「南天鎮人蔡容,於民國二年八月十二日終歲。」
「攜寶馬一匹,馬童一名。」
「金銀財寶若干,車載船裝。」
「沿途關卡,不得阻攔。」
「程富,你去找四個治安員,幫忙抬棺,這行進速度磨磨唧唧,要是誤了我兒下葬的時辰,哼!」蔡孝儒喊來程富吩咐道。
程富頷首,眼神示意四個人出列,讓他們去幫忙抬棺。
坐鎮隊伍中央的姜慶見狀,將拖住棺材的右手收了回來,目光看向棺材上站立的公雞。
公雞安安靜靜地站在棺材上,沒人注意到的是,它已經死了。
所以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在姜慶和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忽然就死了,這讓姜慶內心隱隱不安。
姜慶略作思考,還是走到隊伍前,跟蔡孝儒說道:「蔡署長,令公子的死因蹊蹺,恐怕是招惹到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這一路上小心為妙。」
蔡孝儒眼神犀利地刮向姜慶,但見到後者不卑不亢,又有些遲疑道:「許先生多慮了,若是真的有不長眼的東西堵路,老子一梭子打掉它。」
見蔡孝儒如此自信,姜慶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怕待會死的人會讓你膽寒。
姜慶若不是有任務在身,也沒那麼好脾氣跟著蔡孝儒瞎扯。
等到喪葬隊來到南天鎮的盡頭,再往前走,便是徹底脫離了大道,而是崎嶇不平的山泥路。
姜慶一直在警惕著四周,沿途路上,見到不少人在路邊少紙,有些是人,有些是鬼,穿上衣服的厲鬼仍然沿襲著死去之人的習慣。
才剛離開南天鎮不久,姜慶就注意到身後的路被不知何時出現的灰霧籠罩。
顯然隊伍中的人都沒有注意到這點。
姜慶臉色難看,似乎從現在開始,他們的後路就被鬼給堵住了。
忽的。
前行的隊伍驟停了下來,姜慶回過神來,查看情況。
泥路上出現了三個古怪的木偶人,分別是紅色、綠色、黑色,它們擺著不同的姿態,動作在不停地改變。
紅色木偶人臉色掛著笑容,它蓮藕狀雙臂抬起,握住了自己的腦袋,猛地一轉,腦袋九十度偏轉向後方,再一轉,腦袋偏向了左邊,又一次轉動腦袋才回歸了原位,但經過它的三次扭動,木製的腦袋似乎鬆動了一般,啪的落地。
「啊~」膽小的趙敏被嚇的叫出來聲,她連忙拉著身旁蔡孝儒。
蔡孝儒臉色陰沉,怒罵道:「裝神弄鬼,程富,殺了!」
程富點頭附和,隨即招呼傢伙計,抬槍射擊,進行物理壓制。
姜慶搖搖頭,顯然這三隻木偶人是鬼,尋常的槍械是影響不了它們的。
子彈傾泄而出,射在木偶人的身上,但毫無效果,彷彿是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擋住了這些進攻。
木偶人們仍然固執地進行著自己的表演。
綠色木偶人臉上掛著哭臉,它與紅木偶人不同,緩緩地彎下腰,直到將自己的腦袋放到雙腿的下方,但這樣還沒有停止,繼續地下壓,直到整個腦袋都伸了過去,木偶人的腰部徹底地變形扭曲。
最後一隻黑色木偶人臉色時哭時笑,上半身三百六十度地旋轉,動作十分地簡單。
緊接著,詭異發生了。
喪葬隊伍中居於前頭三名家丁,身體彷彿不受控制般,開始肆意地擺動,並且在逐漸朝著木偶的姿態看齊。
遭受詛咒的第一名家丁,臉露驚恐的神色,大聲地呼喊呼救,他的身體自動地模仿著紅色木偶人的動作,雙手不受控制地握住自己的腦袋,先轉了一圈,腦袋奇迹地扭到了身後,再轉第二圈,腦袋偏左,最後一圈的時候,他的腦袋回歸了原先的位置,但也沒有例外地掉了下來。
第一名家丁就這樣死不瞑目,他的眼中甚至殘留著淚痕,和一絲未知的恐懼。
第二名家丁同樣,學習著綠色木偶人的動作,把自己的腦袋塞到了身體的後邊,整個頸椎直接折斷,永遠保持著這樣醜陋的姿勢而死去。
最後一名家丁的死亡很是直接,扭動著自己的身軀,扭著扭著,把身子打了個死結,再也沒有醒過來。
攔路的木偶人,慘死的家丁,真真切切的死亡案例沖刷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已經有不少的人雙腿打顫,準備逃跑了,可又忌憚於程富一干人的槍械,不敢亂動。
因為隨行的家丁和丫環不多,大部分是南天鎮治安署的人員。
這些裝備優良,心理素質還算可以,沒有被突如起來的詭異嚇倒。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殺死三名家丁后木偶人靜止了下來。
蔡孝儒想起來了姜慶的叮囑,連忙派人喊來。
姜慶知道後者肯定會找自己,所以自然地走到蔡孝儒跟前,說道:「這些木偶人,一次只能殺三個人。」
「在下一次木偶殺人前,我們快速些離開就好了。」
姜慶的聲音平平淡淡,但在蔡孝儒耳中卻聽到了冷漠,這種漠然是一種對人命的不屑。
蔡孝儒有些驚訝地看著姜慶,同意了前者的想法,告訴程富道:「下次那三隻鬼東西再動的時候,不要理會中邪的人」。
程富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姜慶,隨即回應:「是。」
「所有人,聽我命令,待會無論誰中了邪,其餘人繼續前行,死去的人,蔡家會給你們家人一份撫慰金。」程富朗聲道。
姜慶站在一側,眼神玩味地觀看眾生相,如他所料,人群中爆發了騷動,有幾個膽小的家丁把手中的紙錢一扔,撒腿就想跑。
伴隨幾聲槍響,躁動頓時安靜了下來。
姜慶意外地看了一眼程富,沒想到後者那麼果斷。
他很贊同程富的行為,在人心浮動的時候,尤其是這種特殊情況,暴力鎮壓比口頭話鼓勵有用得多。
不過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的暴動只會反彈地更厲害,而整個隊伍也頃刻會崩盤。
有趣的是,人不是沒有缺點的,即便鎮壓了暴動的家丁下人,可難保治安隊伍里也有人想打退堂鼓。
程富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他看了眼眾人,說道:「這趟大公子的白事辦好了,一人一塊大洋,誰敢跑了就一人一顆子彈。」
他的話音剛落,堵路的木偶人再次復甦了,厲鬼的靈異再次襲來。
果然,人群中又有三位「幸運兒」被厲鬼挑中,進行姿勢模擬。
同時間,蔡孝儒下令眾人繞道而行。
直到遠離了堵路的木偶人,被挑選的三位「幸運兒」無疑永遠地留在那裡。
蔡孝儒此時也相信了姜慶的言語,知道此番路程兇險,所以對他很是客氣道:「許先生,你看我們接下來的路是要走還是不走。」
蔡孝儒顯然也動搖了,他望著前方陰森森的樹林以及泥濘的道路,詢問姜慶的意見。
姜慶冷笑一聲道:「蔡署長,此行再想回去,已經晚了。」
「你看看身後。」
蔡孝儒被姜慶的話嚇到了,連忙扭頭。
身後的南天鎮被一團濃霧籠罩。
因為看不真切,蔡孝儒命令程富用望遠鏡查看情況。
程富拿來隨身攜帶的望遠鏡看去,等到他仔細看清楚了霧裡的場景,心頭猛地一沉。
鬼霧裡,他見到了鎮上的百姓。
這些人都逐漸被霧所化掉,剩下的衣服又會被沒有臉的「人」穿上,而穿著死人衣服的「人」就會變成死人的模樣。
穿著死人衣服的人遊盪在小鎮里,越來越多……
程富神情凝重地放下望遠鏡,抬頭看了一眼他的義父蔡孝儒,沒有講話。
蔡孝儒一把奪過望遠鏡,同樣不信邪地看了看,也是臉色突變。
不過蔡孝儒畢竟是執掌一方的**頭子,很快適應了自己的處境,鎮定心神后問道:「許先生,若是我們繼續朝前走,還會不會遇到方才那樣的事情。」
「一定會。」姜慶斬釘截鐵道。
程富憂心忡忡道:「這……」
趙敏臉色發白,已經是不敢出聲了。
蔡孝儒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朝前走吧,怎麼說也要讓我兒子落土為安,至於生死,各安天命吧。」
言罷,蔡孝儒宛如變了人般,氣勢凌厲,沉聲道:「所有人,繼續走。」
興許是被蔡孝儒的氣勢震懾到了,眾人內心中的不安被壓了下來,但這樣情況能夠持續多久。
姜慶、蔡孝儒、程富三人心知肚明。
喪葬隊伍走進了前方陰森的樹林,從他們踏入這片地域開始,四周就開始冒出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
彷彿是有看不見的人在樹林里走動,偶爾會有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來,風勁強力。
有的家丁沒抓穩手中的紙錢,剎那間便被風揚起,白色的紙錢漫天飛舞。
眾人行走在鬆軟的泥土,地上泥濘的土裡混著枯黃的樹葉以及一些沾滿了臟污的「布條」,甚至有些蟲子趴在污濁之物的上方,似乎是在啃食。
姜慶撿起一張「布條」,仔細看去,這些布條還有著紋路……
不過他也搞不清楚是什麼。
眾人沉悶地走著,神經繃緊。
姜慶撥開一張眼前的白紙錢,他沒有睜開眉心的血眼,在這樣的詭異的環境里,血眼被壓製得死死的,唯有鬼瞳還能夠正常使用。
只見他的眼睛中生出兩瞳,將四周的詭異情況盡收眼底,他的左眼裡穿著紅衣的女人提著木偶遊盪,右眼則是一個老舊的相機在窺探,隨時準備拍下一些照片。
經過剛剛那一陣陰風,老林顯得越發地昏暗低沉,周遭的樹木在風中搖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復甦。
「沙沙...沙沙。」
姜慶凝眸而視,似乎樹林里那些看不見的人在刻意地搖動樹榦,但這樣的搖動並非是無序的,而是有一定的規律,陣陣襲來。
這些樹也不正常,樹身黝黑枯老,纏繞著樹枝的藤條一根根地垂吊,枝幹的葉子泛黃,像是所有的養分都被別的東西汲取了般。
很快,姜慶所疑惑的答案便出現了。
所有的黑樹樹榦皆浮現出一張蒼白的人臉,密密麻麻的人臉圍著喪葬隊。
這些人臉都閉著眼睛,似乎在沉睡。
忽地。
距離姜慶最近的一棵鬼樹,樹榦人臉的眼睛猛地睜開,站在姜慶身前的一個治安員頓時就被鬼樹的藤蔓吊起。
他驚恐地叫喊著救命。
反應過來的程富立即下令其餘的治安員開槍射擊。
即便如此,他們採取的行動絲毫影響不了鬼物。
也就是這短暫的片刻,藤蔓吊起的治安員被剝掉了人皮,並且身軀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直至成為人干。
而剝去的人皮掉落在地。
蔡孝儒看得心驚肉跳,原來剛剛路上看到地上散落的都是這些玩意。
到處是腐爛的人皮。
只是當下,他已經顧不上害怕了,更想的是怎麼離開。
蔡孝儒求助的目光看向姜慶,開口道:「許先生,請你出手救一救我們。」
姜慶瞥了蔡孝儒一眼,已經準備出手了,就在剛剛他收到了系統的通知。
準確地說,是鬼物圖鑑。
眼前的鬼樹林,也符合收容的要求。
只是,眼前這可是一座鬼樹林,該怎麼收容?
姜慶也沒有想到方法去處理,先前收容鬼物圖鑑中的厲鬼都是靠的鬼瞳。
「許先生,救救我們吧!」
「許先生...」
「閉嘴!我在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先衝出去,能活多少人算多少人。」
「不過有一個前提時,蔡容的棺材必須要帶上,如果不處理好他的白事,這些詭異是不會結束的。」
此刻的姜慶也想明白了,所有出現的厲鬼都是為了阻止他埋下蔡容。
聽完姜慶分析的蔡孝儒和程富兩人立即讓其他人丟掉繁瑣的物件,帶著蔡容的棺材逃離。
伴隨著第一棵鬼樹的復甦,其餘的鬼樹也陸續醒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姜慶朝眾人吼道:「快跑!」
場面瞬間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