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廂瑣記
初回長安,李邈政事頗多,經常要外出辦事,所以府中常常只有昇平和小漁。風小漁倒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沒人領著也毫不客氣地在府中閑逛,不出兩日便將不算小的鄭王府來回逛了個遍。
府中下人對這來路不明的小姑娘非常好奇,一時間議論紛紛。
婢女甲「你聽說了沒?王爺這次打仗領回了一個小娘子!」
小侍乙「何止是聽說啊,她終日在府中閑逛,看都看過好幾次了!」
婢女甲:「可不是嘛,你說她面無二兩肉,長得頗為寒磣,咱王爺怎麼便看上她了呢?」
小侍乙急忙打了個噤聲「休要禍從口出!我看見王爺同她攜手回來,關係只怕不差。」
婢女甲捂著嘴,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天啊天啊,我們王爺真的是喜好獨特啊!」
小侍乙忽然壓低嗓音沉著聲道:「我有一個秘聞,我說了你可千萬別傳出去呀!」
婢女甲一面連聲應道:「不說不說,我絕不說出去。」一面已在心裡盤算好聽到消息后要第一時間告訴自己的哪兩個好姊妹。
小侍乙神秘兮兮道:「據說啊,這個小娘子救過我們王爺的命,王爺問他要什麼報酬,這小娘子精著呢,便要我們王爺以身相許,我們王爺多麼重信義的人,縱使心中萬般不願,終究還是從了她。唉,可惜我們王爺啊,當世英豪,人中龍鳳,卻栽在這山野娘子手中,真是可悲可嘆,嗚呼哀哉呀!」
婢女甲聽的義憤填膺,一時心疼她王爺的遭遇,一時又在思考她好姊妹在哪,好趕緊把這個秘聞告訴她們。
「好你們這些小廝,竟敢在這妄議阿兄!我阿兄將來是要娶身份相稱的金枝玉葉的,怎麼可能要娶那個野丫頭!」昇平不知何時來到此處,將下人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此刻雖然嘴上這麼說,心中也不免生了些懷疑。打發了婢女甲和小廝乙去掃恭房后,便帶著阿醒和阿青徑直向西廂走去。心裡嘀咕道,這個風小漁,雖然阿兄說她是客人,不要打擾,如今想想,還真得去叨擾一下了。
昇平來到西廂時,看見一個身著青布男裝的人影在園內沿著院牆踱著步,一邊走著一邊還念念有詞。這人正是風小漁。
真是個粗鄙的怪人,昇平不禁感嘆。
「風小娘子,你可方便過來一下?我有話想問問你。」此刻昇平看在阿兄的面上,語氣還算溫和。
風小漁此刻正在用腳丈量院子,計數正在要緊的時候,哪有心思搭理昇平,於是擺了擺手,繼續三十八三十九地數了起來。
昇平見自己耐著性子,這傢伙卻愛搭不理的不識好歹,驕橫的小性子便使了出來。對著身邊的丫鬟道:「阿醒阿青,把這個丫頭帶過來。」
於是小漁便被左右架著硬拽到院門前,一臉無奈的看著昇平,心道這兄妹二人某些方面還是有點像的。
「本公主問你,你是不是救過我阿兄?」
「何止是救過,簡直是從閻王手裡把他搶了過來。」小漁答的一臉驕傲。
昇平心中一涼,接著道「你是不是還讓我阿兄報答你?」
「那是自然,我可是他恩人!」
昇平心裡咯噔一下,嘆了口氣,看了阿醒一眼,阿醒立刻心領神會,捧出一個精緻得掐絲銀盒遞到小漁眼前,昇平打開盒子,盒裡凈是珍貴的珠寶,閃著五彩的光澤。
「這些你拿著,作為你對我阿兄救命之恩的回報。」昇平板著臉,強壓著自己的火氣。
小漁笑嘻嘻地望了望昇平,搓了搓手,準備接過盒子「哈哈,公主,咱們初次見面,你便給我這許多賞賜,真是太客氣啦!」
昇平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我可沒客氣,拿了這些,你就得速速離開王府,再不得糾纏我阿兄。我才不會讓我阿兄娶你!」
「娶我?」小漁急忙收回了興奮的手,驚得摸了摸下巴。
「公主,你是不是誤會了?第一,不是我糾纏你阿兄,是你阿兄糾纏我,硬拉著我住到你們府上。」
「你胡說,我阿兄斷不會這麼做!」話沒說完便被昇平打斷了。
「哎,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第二嘛,你阿兄喊我來做客倒也不是說要娶我,他請我是看中了我的醫術,那可不是吹牛,在我家鄉,方圓幾十里,誰人不知我小風神醫的大名,我看你阿兄常年受傷,把我拉過來,八成為了保命。」小漁幫昇平分析道。
昇平愣了愣,覺得她說的也不無道理。「當真?」
「當真當真,你來之前,我還在量院子,尋思著找阿仝去幫忙置辦個煉丹爐來,方便製藥。這不剛量了一半,就被你打斷了,還得重頭再來一遍。」小漁撫著額頭苦惱道。
「如此甚好。」昇平吁了口氣,收了盒子,轉身就走。
小漁在她身後喊道「公主,那賞賜能不能不收走啊!」
昇平緊捏盒子,小碎步踱得更快了些。
李邈回來的時候,發現西廂已然成了一個大藥房。煉丹爐,曬葯架一應俱全。小漁正坐在爐子前面,一手捧書,一手扇扇,將這院子弄得烏煙瘴氣,藥味熏天。
「風小漁,你又在幹什麼?」李邈有些無奈得問道。
「哎!你來啦,來來來,來試試這個葯!」小漁笑著將李邈拉到丹爐旁,從小桌上摸出一顆黝黑黝黑的藥丸,遞給李邈,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李邈一臉警覺:「此為何物?」
小漁挺了挺胸,得意道:「你上次受傷后,治療不夠細緻,到了雨天傷口還會悶痛,服了這葯,可以緩解。」
李邈接過葯,心中有些感動,不再怪她拆家建藥房的事了。
「不過,這葯我初配,也不知會不會引起其他的不適,這幾日,你服過葯后,我會來找你記下服藥感受。以便改改方子。」小漁叮囑。
原來這風小漁是在拿李邈試藥呢,李邈心中的感動頓時消失無影,敲了敲她的頭,咬牙切齒道:「知道。」
「那麼你哪來的這些採買的銀兩?」李邈問道。
「哦,我和賬房說是你批的用來治傷的,自然就有了。」小漁笑嘻嘻回道。
李邈穩了穩身形,重重回了句「知道。」用力捏了捏這黑黢黢的藥丸,向院外走去。
走到院門口,轉身回頭道:「對了,今年的千秋節,父皇說要大辦,並把這事交給我籌備。你也可以去,你去買些姑娘家的衣裳,這段時間我會更忙,就讓昇平陪你去。」
「真的,我也可以?」小漁有些興奮。
李邈點了點頭,便踏步離開了西廂。
這千秋節小漁聽珍珠娘娘提過,是玄宗時期開始大辦的一場灶神祭典,那天皇帝會在興慶宮宮牆一角的花萼相輝樓大辦盛宴,與民同樂。皇帝登上城樓觀看錶演,長安東市的百姓們只要抬頭仰望,就可以看到這位為自己帶來平安和節慶的聖人。那天,在三十米高的樓閣上,玄宗身著亮眼的黃袍憑欄而立,身邊簇擁著文武高官和皇親國戚。正是
御氣雲樓敞,含風彩仗高。
仙人張內樂,王母獻宮桃。
羅襪紅蕖艷,金羈白雪毛。
舞階銜壽酒,走索背秋毫。
小漁之前聽珍珠娘娘繪聲繪色地描述這些盛況時,已經心生嚮往,此刻得知可以親臨,自是激動不已,煽火也煽的越發起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