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嫁過來
載著新娘子的馬車在主街上繞了一圈,再次回到陳府時,錄昭冶從馬背上下來,親手牽了她步入府門。
在錄昭冶的攙扶下,陳鷺之跟著嬤嬤的吩咐左右拜了一通,直到有人喊了句:「禮成!」
規矩還是楚國的規矩,陳鷺之規規矩矩等在了新房裡。這間房她也是第一次進來,蕙芸攙著她跨進來時她一眼就瞧見了屋裡的擺設。
所有的擺件,玉器,花束都和自己跟錄昭冶形容過的一模一樣,果真一樣也沒少。
心中忽然就是一暖,眼眶有些酸酸的。
有人如此用心地記著她說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句話,每一個幻想。
蕙芸扶著她在床沿坐下,「主子,可以吃東西了,我去叫人送吃的來。」
陳鷺之將手中的紅扇放在梳妝的桌面上,渾身綳著的弦都放鬆下來。
好餓啊。
錄昭冶在外面吃得好喝得好。
倉庫里,送來的禮金已經堆不下了,兩個管事的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道:「東邊有間空屋子,多出來的都挪那邊去,千萬要記錄清楚了,不可遺漏。」
另一個管事在別人的點數下將各位大人送來的禮金都記錄在冊。
不管是巴不巴結錄昭冶的,此刻都得送了禮來,就連皇后都送了,其他人豈有不送之禮。
管事的寫著寫著,忽然道:「還有墨家……墨家竟也送了禮來。」
旁人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墨家是該送禮。」
「不是……」管事的道,「我的意思是,送的未免太多了些……」
忙活的幾人都湊過去看,片刻后都圍在了墨家送來的禮金面前。
那是一隻大箱子,裡面儘是金銀珠寶,毫不掩飾的闊氣。
「赤裸裸的賄賂啊……」管事的道。
陳鷺之吃了飯才算緩過一口氣來,她喝了幾杯茶重新坐回去,等著錄昭冶來見她。
蕙芸道:「主子,嬤嬤說外邊還有事要準備,讓我去幫把手。」
陳鷺之揮揮手,「你去吧,我自己待著就成。」
蕙芸道:「外面有丫頭候著呢,主子有事就吩咐她們,我去去就回。」
蕙芸走後,屋裡安靜極了,遠處的喧鬧聽起來縹緲得很,不甚清晰,這樣的聲音特別助眠。
早上本就沒睡夠,陳鷺之等著等著就犯起困來,索性把鞋子脫了倒在床上睡了。
此刻新房的景象若是給秦嬤嬤瞧見,估計能氣得吐血,這些日子的規矩是白教了。
蕙芸來時見屋裡沒動靜便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把門打開個縫看了一眼,就看見主子睡得正香,她索性把門拉攏,自己候在了外邊。
夜色襲來。
有人身著紅衣從遠處走來,蕙芸遠遠地朝著他行了個禮。
錄昭冶吩咐蕙芸:「帶她們都下去,不用伺候。」
蕙芸:「是。」她領著附近的丫頭都撤走了。
門被輕輕推開,屋中的蠟燭都快燃盡了,錄昭冶掩了門重新點亮了一支紅燭。
幾支紅燭一起將屋子照亮,也映照出床上女子的面容。
她還沉沉睡著,身上的繁瑣的服飾一件也沒脫,頭上的鳳冠壓得她有些不舒服,錄昭冶看見她的手指不滿地在頭上撥弄了一下。
他湊近,輕手輕腳卸去她頭上的東西,但由於頭髮盤得過於繁瑣,卸到一半就沒有辦法了。
陳鷺之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一眼就瞧見了面前那張心心念念的臉。
「昭冶。」她輕輕喚了一聲,「什麼時辰了?」
錄昭冶將她半托起來,繼續卸她頭上的髮飾,「該睡覺的時辰了,你竟也不等為夫,提前睡了么。」
陳鷺之坐起來,渾身無力地往他身上一搭,「早上起得早,實在是困,抱歉夫君。」
錄昭冶怔了怔,頭上的鳳冠也終於被他取了下來,只是新娘的頭髮已經很凌亂了。
有兩條凌亂的髮絲飛到了陳鷺之眼前,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頭髮被錄昭冶糟蹋成什麼樣了。
她索性拔掉了頭上的所有綴飾,用手隨意捋了兩把將頭髮捋順。
一頭烏黑的長發傾瀉下來,一半搭在胸前,一半披在身後。
她的眼睛里已經清明了不少,她湊到錄昭冶面前聞了聞,「喝酒了嗎?」
「喝了少許。」錄昭冶道。
忽然靠近的氣息讓他呼吸一滯,許久沒聞到這樣熟悉的味道了。
陳鷺之雙手捧著錄昭冶的臉頰,忽地笑道:「我去洗一洗吧,身上這麼多脂粉怕你吃進去。」
錄昭冶嗯了一聲,陳鷺之便下了床讓人送了熱水來。
房間很寬敞,外間還有洗浴室,洗浴用品就放在了外間,由蕙芸伺候著陳鷺之梳洗。
洗漱完畢后,蕙芸給她披上一件紅衫,笑道:「主子,嬤嬤說了,睡覺也要穿紅。」
陳鷺之噗嗤笑了,「隨便吧,我要去找夫君睡覺了,你帶著丫頭們出去。」
蕙芸臉一紅,「主子,您怎麼老是這樣,嬤嬤說要矜持。」
陳鷺之沖蕙芸擺擺手,「知道了,下去吧。」
把人都趕走後,陳鷺之三步並兩步跑了回去,錄昭冶也已經由人服侍著收拾好了。
他看著陳鷺之,嘴角浮起一個柔和的笑容,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他從來沒有任何防備。
陳鷺之撲過去將人抱住,散開的發尾掃在錄昭冶的手臂上。
她微微鬆開手抬頭望著他,「在我的府中辦婚事,洞房也在我府中,那你的家呢?」
錄昭冶將人攬緊一分,手掌撫上她的腦後,「是我嫁到了陳府,從此,家便在陳府。」
陳鷺之甜甜一笑,「你嫁過來?好啊,那我的東西都給你。」
天氣還涼,陳鷺之身穿的薄衫不抗凍,肌膚外層都是冰涼的。
錄昭冶探了探她露在外面的小臂,將人整個塞進了床上,「別受涼。」
陳鷺之躺在床上沖他眨眨眼,「夫君還不上來,我一個人怎麼暖和。」
錄昭冶橫她一眼,「你總是這樣不正經,嬤嬤教你的規矩呢?」
陳鷺之從被子里鑽出來,扯著錄昭冶的衣領往床上倒去,嘴裡教訓道:「新婚之夜那麼正經,夫君,你要我跟你相敬如賓嗎?」
錄昭冶被扯在床上,身下壓著個人,「夫人,別亂用詞。」
陳鷺之側著耳朵,扯著嘴角笑道:「還是頭一次有人叫我夫人,真好聽,氣派。」
錄昭冶低頭湊在她耳邊,輕聲重複:「夫人……」
陳鷺之小臉一紅,壓著錄昭冶的唇吻了上去,。
「夫君,干正事。」
錄昭冶的長發順著肩頭散下,垂落在陳鷺之頸側,撥弄得人皮膚酥癢。
輕薄的紅衣散落在旁,屋裡彷彿升起了淡淡的暖氣,蒸得人臉色緋紅。
和往常不同,這一次陳鷺之什麼都沒準備,兩手空空。
錄昭冶拖著啞啞的嗓音問:「東西呢?」
陳鷺之故作不知,「什麼?」
錄昭冶從她身上挪開,一身的火氣無從釋放,聲音低沉:「你存心的。」
陳鷺之似乎預感有人要生氣,便翻身爬了過去,她自上而下看著錄昭冶輕啟朱唇:「夫君別惱,我不是有意逗你的。」
她的手指撫過對方浸了薄汗的肌膚,「我用珍珠,香料從院尊那裡換來的東西好處多多,不信你看。」
她將手腕伸到錄昭冶眼前,只見那腕邁處跳動著一個細小的影子,錄昭冶比誰都清楚,這是蠱蟲入體的表現。
不同的蠱可以在體內發揮不同的效用,如同當初進入他身體里的蠱一樣,那隻蠱可以完全控制他的力道,叫他再也提不起劍。
如今陳鷺之用的這隻蠱,恐怕也有其妙處。
「這正是那隻名為自由的小蠱。」她道。
當初用的時候還怕錄昭冶將來會懷疑他,但做都做了,懷疑也好,相信也罷,她倒不是很放在心上。
畢竟錄昭冶的為人本就不是十全十美,疑心病重,即使他此刻拿刀架在陳鷺之脖子上,陳鷺之也不會惱羞成怒。
她說完只靜靜地看著他,等他的回復。
錄昭冶默了片刻,提起她的手腕皺了皺眉,「蠱蟲入體會疼,你感覺如何?」
陳鷺之搖搖頭,笑道:「不疼,我也算是以身試藥。」
錄昭冶在她手腕輕輕吻了一下,「我會心疼,對身體可否有損?」
「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蠱蟲,不礙事。」
錄昭冶的態度讓陳鷺之覺得被信任,他似乎真的從來不懷疑她,從來不相信她會害他。
錄昭冶將人按了回去,沉聲道:「夫人,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陳鷺之一愣,隨即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果然是狠辣,不人道,沒人性。
「尚父……」
「不許叫尚父。」
「你明日無公事么?」
「正好無事。」
天快亮時,陳鷺之終於睡了,辛得對方還有一絲人性,沒讓她新婚之夜交代在床上。
蕙芸和寒香不明白,昨日主子睡得那麼早,怎麼第二天還這麼能睡,兩人只能等在外頭,錄昭冶吩咐了下人不準去打擾。
陳鷺之醒來時,瞧見外面的日頭就知道天色不早了,恐怕都該要吃午飯了。
她披衣坐起來,見屋子已經被收拾乾淨了,看不出一點昨日的痕迹。
丫頭們都在外面候著,那這必然是錄昭冶自己收拾的,沒辦法,誰讓他要隱瞞身份,活該的事。
「蕙芸。」陳鷺之喚了一聲,兩個丫頭便進來了,接著伺候她梳洗,將衣裳穿整齊后出了房間。
陳鷺之忍不住在心裡笑道,這婚後沒有父母要拜見真是一樁喜事,連睡到日上三竿也沒有人管。
「尚父呢?」
蕙芸道:「一早便和沈大人出去了,不是往宮中去的。」
不是去宮裡,那不是去刑獄司就是去東大營,看他最近忙碌的樣子也猜到了。
見陳鷺之還打哈欠,寒香疑惑道:「主子,您還沒睡夠?昨晚加今日上午,多少個時辰了……」
陳鷺之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誰說我晚上睡覺了,我忙著呢。」
寒香耳朵一紅,「這麼忙嗎……」
蕙芸悄悄戳了寒香一下,示意她住嘴,別打聽。
寒香果然沒再多問。
陳鷺之不能跟這兩人說昨晚幹了什麼,她是怎樣一次次被拎起來的。
吃過午飯後,她又回屋裡去窩著了。
午休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蕙芸道:「奴婢拜見尚父。」
陳鷺之剛準備躺下,見著錄昭冶進來了便又穿著鞋子站了起來,「你忙什麼去了?」
錄昭冶脫下外袍掛起來,道:「和沈岩去刑獄司辦了點事。」
陳鷺之問:「吃過午飯了嗎?」
「在刑獄司吃過了。」
「在刑獄司還能吃得下午飯,沒血腥味嗎?」陳鷺之玩笑道。
錄昭冶笑著看了他一眼,「下次你跟我去試試。」
錄昭冶在陳鷺之面前以我自稱,出了門就換了稱呼了,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
錄昭冶雙手攬了陳鷺之的腰,肌肉軟綿綿的,渾身無力似的。
「你這樣靠在我身上,都不捨得用力的嗎?」
陳鷺之故作怒意地推了他一把,「我想這樣嗎,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我沒力氣了。」
她張開雙臂,撒了個嬌,「抱我去睡覺。」
蕙芸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真是刷新了她的認知,看來有必要去買市井上那些不靠譜的話本子瞧一瞧了,至少能知道主子成天都幹了些啥。
錄昭冶將人打橫抱起,輕柔地放在了床上,扯過被子將人蓋了起來。
「睡吧。」他在她額頭上吻了一次。
陳鷺之一手拉著錄昭冶的衣襟不讓他走,迫使他低下頭,她把唇湊上去跟他接吻。
蕙芸捂著眼睛側過身去,罪過罪過,非禮勿視。
片刻后,錄昭冶微微抬起頭,笑道:「昨夜便是這樣,是我的錯嗎,你也不反省反省自己。」
陳鷺之呵呵笑道:「是我好色,是我管不住自己,誰讓我夫君是這麼個妙人兒,夫君難道也不反省自己的嗎?」
錄昭冶捏了她的臉,「夫人,不要得寸進尺,青天白日的,我難道也要將滿屋子的婢女都趕出去不成。」
陳鷺之看了看一旁把身子都轉到角落裡的蕙芸,暗自笑了笑。
「你要趕她們出去我也不介意,夫君,上來睡覺。」
錄昭冶按著人吻去,好讓她那張嘴不再多話。
「夫人想親便親,不必多說,為夫還能虧待你嗎。」
白日里,門並沒有關,有人就這樣走了進來,段連英一直走到裡間,手上捧著個呈盤。
在看見蕙芸時她也同時看見了裡屋床上兩個疊在一起的身影,呈盤上的東西哐當掉了一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