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覺得 我叔父還能堅持一陣子

「轟！」另一艘哨船上的弟兄，也得到了提醒。將行軍炮瞄準筧橋其餘部分，果斷開火。

實心炮彈掠過二百餘步距離，再一次命中橋面。剎那間，又將木製的橋面掏出了一個半丈寬的窟窿。

幾名海盜慘叫著落水，其餘海盜不敢再冒險，抱著腦袋，倉惶逃回了海灘。

海灘上，數十名從睡夢中被驚醒，正準備沖回各自座艦的大小海盜頭目們，也被嚇得心驚膽戰，亂鬨哄地調轉身，逃向了岸邊的樹林。

人是陸生動物，不願意長時間飄在海上。即便是那些在海上劫掠了大半輩子的老海賊，也是如此。

劉香帶領麾下的海賊們，前日驟然拿下了金門島，還配合許心素和東印度公司的紅毛鬼，將俞咨皋打得閉門不出。在確認四周圍沒有威脅的情況下，他們當然要到岸上美美地睡上幾覺。

所以，今夜留在各艘戰艦上的海賊，連讓戰艦正常開動起來都難以做到。更甭說操縱火炮向韓慶之等人發起反擊。

而睡在岸上的海賊們，被爆炸聲驚醒之後，也很難迅速弄清楚水寨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慌慌張張地衝上筧橋，試圖爬上各自的戰艦，乃是他們憑藉本能做出的反應。

當發現筧橋連續遭到炮擊，前路已斷，他們心中，求生的慾望瞬間又壓倒了一切。各自使出全身解數，逃離火炮的攻擊範圍。

「向外撤，拉開與敵軍的距離。張山，瞄準左側那艘小福船，瞄準它的吃水線，先給他一炮。」不用再擔心岸上的海盜們發起反撲，韓慶之快速扭頭，迅速觀察周邊敵艦的反應，隨即，高聲命令。

「得令！」炮長張山高聲答應著，調整炮口和射擊角度，將行軍炮對準一艘已經開始升帆的三百料小福船。

比起先前被幹掉的大莫徹特曼，三百料小福船只能算是孫子輩。然而，如果讓小福船開動起來，仍舊會給大夥造成一定威脅。

所以，韓慶之必須防患於未然。

長時間標準化訓練的結果，在炮手們身上，迅速得到了體現。只花了二十幾個呼吸時間，行軍炮就再度準備就位。而小福船的主帆，才剛剛升到一半兒。

「轟！」行軍炮的炮口，噴出一道火光。一斤多重的鉛彈在火藥的推動下，狠狠地砸向了小福船的船首。

下一個瞬間，五十步外的小福船猛地一顫，船頭高高地跳起。隨即，像喝醉了酒一般，在海面上左搖右擺。

福船有水密艙，一枚炮彈，絕對無法將其擊沉。然而，行軍炮的近距離射擊，卻將試圖操縱小福船的海盜們，嚇得魂飛天外。

他們原本人數就嚴重不足，先前之所以能拉起船錨，操縱主帆，是因為小福船操縱簡單，不需要太多水手。並非他們自身的作戰素養，有多麼出色。

此刻發現，小福船成了官軍的優先打擊目標。他們一個個頓時精神崩潰。連跳海逃命就唯恐來不及，哪還有膽氣和能力去控制小福船恢復平衡？

「吹海螺，命令已經撤下來的弟兄，注意掩護還沒撤下來的弟兄。尤其注意觀察岸上的敵軍動向，阻止海盜們登船反撲！」韓慶之滿意地點點頭，再度做出戰術調整。

悠長的海螺聲響起，將他的命令迅速傳入所有弟兄的耳朵。

兩艘已經撤到他身邊的哨船，開始用行軍炮向周圍的海盜船進行威懾性轟擊。凡是看到有正在升帆或者起錨的海盜船，就近距離瞄準其首樓或者尾樓開火。

另外三艘正在撲向目標的哨船，則加快動作，先用火槍配合手雷清理甲板，然後將火藥櫃掛上敵艦。

「轟！」「轟！」「轟！」隨著三聲巨響，又有三艘千料戰艦，被火藥櫃炸成了兩截。

三艘完成了任務的哨船，一邊迅速向韓慶之靠攏，一邊調整船上的行軍炮，向可能對自身構成威脅的敵船進行轟擊，轉眼間，就安全地退到了水寨門口。

明明水寨之中，還有很多敵軍戰艦，可以成為獵殺目標。韓慶之卻毫不戀戰，果斷下令見好就收，，「挑起航燈，向西撤離，注意留心周圍情況。看到有不明船隻靠近，立刻展開炮擊。」

「嗚嗚嗚嗚嗚……」海螺聲帶著歡快的節奏，將他的命令傳出。

六艘新式哨船宛若飛魚般，衝出殘破的水寨。轉眼間，就將火光和敵軍，都遠遠甩在了身後。

沒有遭到任何阻攔和追擊。劉香及其麾下的海盜們，仍舊亂做一團。短時間內，能控制住水寨內的火勢，不令其繼續蔓延，都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根本沒有能力，向大夥展開報復。

而更遠處的廈門島，雖然也亮起了一片片燈火。但是，在弄不清金門島這邊具體情況的之前，許心素未必有魄力，派出任何援軍。

「二哥，剛才怎麼不再炸幾輪？劉香那廝肯定被你給打懵了，恐怕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你這邊到底有幾條船？」當金門島的火光，漸漸在視野里變得模糊，俞慶悄悄拉了一下韓慶之的胳膊，啞著嗓子詢問。

作為朋友和名義上的上司，他剛才沒有對韓慶之的指揮，做任何干涉。而現在，敵我雙方已經完全脫離的接觸，他不需要再顧忌令出多門，所以，立刻將「不甘心」三個字，寫了滿臉。

「水寨兩側，還有兩座炮台。我不清楚上面是否有大佛朗機或者紅衣大炮。」韓慶之知道俞慶沒有惡意，笑了笑，低聲為他解惑，「劉香也是老江湖了，一旦他反應過來，不顧一切命令炮台上的火力開炮。肯定會給我這邊造成損失。」

「他，他如果開炮，首先擊中的，恐怕是他自己的戰艦。」俞慶恍然大悟，卻仍舊不甘心，喃喃地嘟囔。

「我花了一年多時間，才訓練出來這兩百多名弟兄。」韓慶之笑了笑，小聲補充。

與這個時代所有海上豪傑不同，他在乎麾下的弟兄，遠甚於戰艦。

以眼下定海船廠的造船能力，只要保證原料充足，打造一艘全新的戰艦，頂多需要四個月。

而訓練出數量足夠操縱一艘大型戰艦的水手和炮手，他卻至少需要八個月到一年時間。

「這……」俞慶眨巴了幾下眼睛，徹底沒了說辭。

他不理解韓慶之的想法，但是，他卻知道韓慶之沒有欺騙自己。後者從定海屯百戶，一步步走到現在，整個過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今晚追隨韓慶之出戰這兩百六十名弟兄，乃是韓慶之手把手帶出來的精銳。從某種程度上，相當於是韓慶之的「家丁」。

按照眼下大明軍中的傳統，尋常將士可以拿出來犧牲，家丁卻一定要好好珍惜。

因為主將手下家丁的質量和數量，往往決定著一支軍隊戰鬥力，以及主將本人的前程。

「俞兄，接下來還有勞你引水，帶大夥去廈門島那邊，趁著天還沒亮，找個海盜注意不到的位置搶灘。然後咱們棄了船隻，抬著火炮去幫助俞帥守城。」稍微給了俞慶一些時間去休息，韓慶之才低聲提出要求。

「啊！我知道了。放心，交給我，這片海域，我閉著眼睛都走不錯。」俞慶先顯然還沉浸在剛才激戰的興奮之中，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慌慌張張地承諾。

話音剛落，他又皺著眉頭左顧右盼。待發現周圍沒有幾個人關注自己，才仰起頭，將嘴邊靠近韓慶之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商量，「二哥，這麼好的船，炸了實在可惜。今夜金門島的爆炸聲和火光，我叔父那邊肯定能聽到並且看得清清楚楚。我覺得，我叔父肯定還能堅持十天半個月。咱們就這點兒弟兄，與其趕過去幫助我叔父守城，不如想辦法再給許心素也來一下。無論能炸掉幾艘船，只要能讓許心素難受，能讓我叔父知道援軍已經來到廈門島附近，就穩賺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