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回 愛侶同來消宿怨 群魔齊集斗荒園

第一一七回 愛侶同來消宿怨 群魔齊集斗荒園

趙一行拔劍出鞘,苦笑說道:「看來來的且是勁敵了。」

他並非心裡害怕,但在一晚之間,接連惡鬥兩場,卻是精力難以為繼,只怕保護不了黑風島主父女和奚玉瑾的安全。

公孫璞忽地緊握他的右手,一股熱氣好似從他掌心進去,轉瞬之間,流遍全身。趙一行精神大振,知道公孫璞是以上乘內功,助他恢復元氣,又是吃驚,又是佩服,心裡想道:「他的年紀似乎比我還輕,內功竟然如此精純,遠遠在我之上。怪不得我的師父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當真不錯。」

嘯盧初起之時還在園子外邊,嘯聲一止,園子內已經出現了三個人了。其中一人身高七尺開外,手提獨腳銅人,像個巨無霸。另外兩個則是五十開外的老者,貌不驚人,但那嘯聲,卻是其中一個老者所發。

趙一行吃諺道:「來的敢情是大海盜喬拓疆和他的副手鍾無霸?」

要知鍾無霸相貌特別,不認識他的人也能猜到是他。喬拓疆是黑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鍾無霸是他副手,趙一行早已聽得人家說過。

公孫璞道:「不錯,另外一個人是史天澤!」史天澤是黑道第一高手,盤踞江淮,私通蒙古和金國,見風使帆,惡行比喬拓疆更多,聲名也比喬拓疆更大。

公孫璞初時不以為意,但在發現是這三人之後,則是不禁為之心頭一震了。他怎也想不到竟然是這三個強敵,想道:「我最多只能和史天澤或喬拓疆打成平手,這位趙兄,真力尚未消耗,大概可以勝得了鍾無霸,如今卻是難說了。只盼厲島主他們能夠快點到來。」

喬拓疆一聲長嘯之後,聽不見有人答應,叫道:「岳夫人,岳夫人!」

原來他們三人在禹城給厲擒龍嚇走,喬拓疆和岳夫人是舊相識,又知道岳良駿正要招納武林高手替他對付海砂幫,於是跑到揚州投靠正在做著揚州知府的岳良駿。此際他們是來幫岳良駿找尋夫人的,卻不知道岳夫人已是發了瘋,不知去向。

史天澤道:「假山那邊好像有人!」

公孫璞挺身而出,喝道:「厲島主在禹城饒了你們,你們竟然尚未知道悔改,又來作惡么?」

喬拓疆哈哈笑道:「原來是你這個小子,嘿嘿,找不著岳夫人,卻找著你這小子,那也算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嘿嘿,你這小子不知死期將至,竟然還要教訓我們!」

史天澤冷笑道:「厲擒龍又怎麼樣,你以為我們當真怕了他不成?那日在禹城,我們不過賣給黑風島主的面子而已。哼,要是早知道黑風島主會有今日之事,那天在禹城我就不能饒了你這小子!」

公孫璞怔了一怔,心裡想道:「他已經知道黑風島主的『今日之事』,莫非是碰著剛從這裡逃出去的朱九穆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喬拓疆喝道:「黑風島主在哪裡,叫他出來見我。黑風島那筆舊帳,我要和他算一算了。」

公孫璞強鎮心神,喝道:「對付你們這幾個奸賊,也用得著驚動他老人家嗎?」

史天澤道:「黑風島主在一個時辰前,走火入魔業已發作。即使被這小子救活,此時料也無能為力。」

喬拓疆道:「好,那麼史大哥,你搜那老匹夫,我來對付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惡鬥展開,鍾無霸也在同時撲向趙一行。

公孫璞本是作勢上前,迎戰喬拓疆的,忽地一個旋風急轉,以迅捷之極的身法,突然欺到鍾無霸身前。

鍾無霸大怒道:「你這小子竟也敢來欺我!」他比公孫璞高出半截,獨腳銅人以泰山壓頂之勢猛擊下來,和公孫璞的玄鐵寶傘碰個正著!

「當」的一聲,火花飛濺。一座山也似的鐘無霸竟給震得蹬蹬蹬的接連退出幾步。要不是喬拓疆及時來到,用股巧勁,輕輕將他一推,把他轉過一邊,化解了他所受的力道,他幾乎就要跌了個四腳朝天。

雙方動作都是快到極點,喬拓疆一推開了鍾無霸,接著就是一掌向公孫璞拍來。這一掌輕飄飄的似乎毫不著力,其實卻是蘊藏著三重內勁。公孫璞揮舞玄鐵寶傘,鋒利的傘尖戳他掌心的「勞宮穴」。

喬拓疆焉能給他戳著,掌勢斜飛,輕輕擦過。公孫璞虎口一熱,不由自己地打了一個盤旋,接著退了兩步。喬拓疆掌緣擦著寶傘,雖然不是正面接招,業已避其鋒銳,胸口也是不覺為之一震。幸虧如此,他才不能乘勢追擊。

那邊廂,趙一行和鍾無霸亦已交上了手。趙一行運劍如風,劍劍指向鍾無霸要害。鍾無霸把獨腳銅人舞得撥風也似,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轉瞬之間,銅人身上「傷痕」斑駁,銅屑紛飛。趙一行虎口發熱,隱隱作痛,但也還禁受得起,劍勢未緩。原來公孫璞剛才搶先和鍾無霸硬碰一招,為的就是要消耗他的氣力。

史天澤在旁掠陣。原來他雖然聽得朱九穆說道黑風島主走火入魔,究竟還是有所顧忌,生怕黑風島主所受的傷不如朱九穆所說之甚,是以不敢離開到別的地方去搜,提防黑風島主忽然出現,那時他的同伴可就要吃虧了。

趙一行適才得公孫璞之助,內功已恢復了七八成,究竟還不能如平時一樣,久戰下去,只怕氣力不加,必須速戰速決。劇斗中忽地閃電般的使了十幾招虛招,劍光閃爍,閃得鍾無霸眼花繚亂。

鍾無霸力大如牛,武學造詣也頗不弱,很快就看出對方使的乃是虛招,大怒喝道:「好小小,敢戲弄我!」獨腳銅人呼的朝著趙一行的天靈蓋猛擊下來。趙一行正是要他如此,虛招倏地化作實招,唰的一劍,在鍾無霸左臂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鍾無霸一聲狂叫,獨腳銅人向趙一行擲去。

趙一行腳尖點地,身形拔起,銅人從他腳下飛過。鍾無霸斗得性起,傷口血流如注,還要撲上來。說時遲,那時快,在一旁掠陣的史天澤,已是把他拉下,說道:「你給我們把風吧,這小子跑不掉的。我把他捉來交給你處置就是。」

趙一行未曾落地,史天澤已是向他抓來。趙一行在半空翻了個筋斗,一招「鷹擊長空」,凌空刺下。史天澤料不到他的劍法如此精妙,心頭微凜,倒也不敢太過輕敵,迅即一個「移形易位」,避開劍尖,中指一彈,彈著劍脊,趙一行虎口發熱,長劍幾乎掌握不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史天澤只是這麼一抓一彈,趙一行便已知道他的武功比那一座鐵塔也似的鐘無霸高出不知多少。好在他還能夠臨危不亂,腳一沾地,身形未穩,便即一個盤旋,歪歪斜斜的向史天澤一劍刺將出去。

他的身法好像喝醉了酒的人,劍法也似凌亂無章,卻是十分奇妙的「醉八仙」身法,劍招亦是藏著極其凌厲的后著。

史天澤喝道:「好呀,原來你是屠百城的弟子!」十指如鉤,在劍光飛舞之中,居然展開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搶他的寶劍。

史天澤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在武林中算得是數一數二,趙一行的氣力即使完全恢復,也不是他的對手。此時只有平時的七八成功夫,如何能夠抵敵。不到二十招,已是險象頻生。

公孫璞由於剛剛惡鬥了一場,此時也是漸漸感到氣力不加,屈處下風了。

喬拓疆勝算在握,縱聲笑道:「公孫璞,還不快快請你的泰山大人出來救救你的小命,嘿嘿,黑風島主,我知道你躲在這裡,你沒膽出來,你的女兒可要守寡啦!」他用上了「傳音入密」的功夫,大笑之聲,隱隱傳入地窖。

黑風島主聽得他的笑聲,氣得雙眼翻白,咬牙說道:「讓我上去和他拼了!」他恢復了幾分精神,可惜雙腳還是不聽使喚,搖搖晃晃的剛站起來,一氣之下,又癱瘓了。

宮錦雲把他按下,說道:「爹爹,你暫忍一時之氣。」

黑風島主道:「你不用顧我,你出去助你璞哥一臂之力。跑得掉你們夫妻就一同逃跑吧。」

宮錦雲道:「爹爹放心,會有人來救他的。」

黑風島主道:「你別哄騙我了,你陪我在這裡,終須會給他們搜獲,我不能連累你們。」

宮錦雲口裡安慰父親,心中其實也是怔忡不定:「救兵若是不能及時來到,那就糟了!」

當真是無巧不成書。正當她心急如焚之際,忽聽得外面又是傳來了一聲長嘯,宛若龍吟,這人的嘯聲和喬拓疆來時的嘯聲大不相同,以宮錦雲的武學造詣,也聽得出這人的功力,只有在喬拓疆之上,決不在喬拓疆之下。

黑風島主怔了一怔,大喜說道:「錦兒,你果然沒有騙我,是我的老朋友厲島主來了!」

奚玉瑾道:「是明霞島主厲擒龍?」

宮錦雲心上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笑道:「奚姐姐,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厲島主一來,你所意想不到的兩個人一定也會來了!」

奚玉瑾道:「他們是誰?」

宮錦雲道:「是你的哥哥和嫂子!」

奚玉瑾「啊呀」一聲,連忙就向外跑。此時厲擒龍已經進入她家。

公孫璞正在咬牙苦鬥,喬拓疆縱聲大笑之後,冷冷說道:「這裡不比禹城,你是沒法逃出我的手心的了。嘿嘿,但禹城那筆舊帳,你可得在這裡償還啦!」

哪知話猶未了,厲擒龍的嘯聲已是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響!

聲到人到,只見厲擒龍落在園中,手裡還挾住一個人!

厲擒龍喝道:「你們這些妖孽果然是在這裡,哼哼,不錯,禹城那筆舊帳,是該和你們算啦!」

他挾住的那個人不是別個,正是一個時辰之前,剛從奚家逃出去的那個朱九穆。喬新疆、史天澤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厲擒龍躍過圍牆,落在園中,眼光一掃,發現了倒斃假山腳下的西門牧野。厲擒龍哈哈一笑,說道:「朱九穆,陪陪你的老搭檔去吧。」雙臂一振,把朱九穆拋出去,剛好跌落西門牧野身旁。

把風的鐘無霸一聲大吼,上前阻擋。厲擒龍笑道:「你這條蠻牛也配和我交手么?」雙掌虛抱,一個「懷中抱月」式,托著鍾無霸的如椽巨臂,鍾無霸一身氣力,竟是使不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厲擒龍喝聲「去吧!」鍾無霸龐大的身軀已是給他拋了起來,摔出數丈開外。

公孫璞道:「厲島主,你先打發姓史的這個奸賊!」

厲擒龍游目四顧,一看趙一行的處境,果然是比公孫璞危險得多,當下邁步上前,冷笑說道:「史天澤,我在禹城怎麼樣和你們說過的,你不記得了么?你不銷聲匿跡,居然還敢在這裡行兇作惡!」

史天澤硬著頭皮說道:「厲擒龍,在禹城我是看在黑風島主的份上讓你三分,你以為我當真怕你不成?」

厲擒龍道:「好,趙少俠你退下,讓我領教領教他的七十二把大擒拿的功夫!嘿嘿,史天澤,我知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淚不流。那就來吧!」

趙一行閃過一旁,只見史天澤雙臂箕張,十指如鉤,猛的就向厲擒龍抓去。厲擒龍揮袖-拂,輕描淡寫的便把他這一招極其凌厲的大擒拿手法化解了。趙一行暗暗喝彩,心裡想道,「明霞島主的本領果然是名不虛傳,怪不得師父生前提起他也是甚為佩服的。」

鍾無霸有一身橫練的功夫,皮粗肉厚,摔在地上,像皮球般的,又彈起來。這-招委實不輕,但他卻還禁受得起。

趙一行正要去對付他,只見又是兩條人影翩如飛鳥般的掠過圍牆,是一對年輕男女……

公孫璞大喜叫道:「奚大哥,厲姑娘,你們也都來了!」這對年輕男女正是和厲擒龍一起來的奚玉帆和厲賽英,他們的輕功軟弱,故而落後了一盞茶時刻。

鍾無霸一跳起來,正好碰上他們。

鍾無霸喝道:「來得好!」張開蒲扇殷的大手,朝著厲賽英接頭便抓下來!心裡想道:「她是厲擒龍的女兒,抓著了她,可就等於是抓到一張護身符了。」

厲賽英霍的一個「鳳點頭」,鍾無霸雖然居高臨下,卻是抓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奚玉帆和她已是雙劍齊出,化成了一道銀虹。鍾無霸呼的一掌猛劈過去,盪開厲賽英的劍尖,左臂卻給奚玉帆的劍尖劃開一道傷口。鍾無霸狂叫怒吼,左衝右突,反而給他們困在劍光圈中。

原來厲賽英與奚玉帆相處年余,經常聯手應敵,雙劍合璧,已是配合得天衣無縫。鍾無霸剛剛又給厲擒龍那麼一摔,元氣頗傷,是以此消彼長,奚、厲二人已是穩佔上風。

趙一行退了下來,把眼一看,見奚、厲二人已是穩佔上風,當下喘過口氣,便即過去助公孫璞一臂之力。

喬拓疆雙掌飛舞,架住公孫璞的玄鐵寶傘,震歪趙一行的劍尖。趙一行吃虧在氣力不加,運劍如風,卻是攻不破喬拓疆的防禦。但雖然如此,公孫璞和他聯手,已是足以和喬拓疆打成平手了。

鍾無霸左衝右突,沖不出去,片刻之間,身上接連中下三劍,負痛狂叫,猛地和身撲去。厲賽英見他來得如此兇惡,橫劍一擋,腳步卻是不覺踏過一旁,以避其鋒。只聽得「喀嗤」一聲,鍾無霸的兩隻指頭給她削斷,但卻從沖開的缺口跑出去了。

厲賽英雖然沒有給他碰著,碰上那股勁風,身形亦是不禁晃了兩晃。奚玉帆扶住了她,說道:「這個人只是幫凶,並非首惡。窮寇莫追,由他去吧!」

厲賽英道:「怎的不見黑風島主,咦,有人出來了,你看是誰?」

奚玉帆把眼一看,又驚又喜,叫道:「瑾妹,瑾妹,你回家了?」

奚玉瑾叫道:「哥哥,果然是你!宮島主和錦雲姐姐在裡面,他們沒事。」此時,雙方還在惡鬥之中,厲擒龍已是佔了上風,公孫璞和趙一行卻只能和喬拓疆堪堪打成平手。奚玉帆無暇與妹妹敘話,三個便即一起上去,幫忙公孫璞,圍攻喬拓疆。

喬拓疆大喝道:「擋我者死,避我者生!」他見勢不妙,已是打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如意算盤!

公孫璞冷笑道:「你死到臨頭,還吹大氣!」玄鐵寶傘擊下。喬拓疆一閃閃開,猛的就向奚玉瑾抓去。掌風劍影之中,只見奚玉瑾倒縱出數丈開外,喬拓疆晃了兩晃,「卜通」倒地!

原來他未曾抓著奚玉瑾,后心先給公孫璞的玄鐵寶傘重重擊了一下。奚玉帆兄妹雙劍同時刺出,他們的「百花劍法」配合得更是妙到毫巔。喬拓疆若在平時,自是不懼他們。此際,他在公孫璞這樣的強手和趙一行的牽制之下,卻是閃避不開了,結果不只是顧此失彼,而是傷上加傷,后心給玄鐵寶傘打著,左脅和小腹也都中劍!但奚玉瑾接不住他的掌力,卻也不能不倒縱避開。腳尖站地之時,身形仍未能夠穩住,搖搖晃晃,恍似風中之燭,險些摔到。

趙一行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過去,把奚玉瑾扶住,問道:「瑾妹,你怎麼啦?」奚玉瑾立足不穩,不覺倒在趙一行懷中,羞得滿面通紅,說道:「趙大哥,多謝你啦,我沒事。」她脫出了趙一行的懷抱,但兩人的手還是不知不覺握在一起。

厲賽英和奚玉帆正要向她跑去,忽見她和趙一行如此親熱,兩人不覺都是怔了一怔。心裡暗暗替奚玉瑾歡喜。

厲賽英微微一笑,輕輕捏一捏奚玉帆的手掌,回過頭來,低聲說道:「瑾姐沒事,也用不著咱們替她操心了。咱們還是回去料理喬拓疆這個奸賊吧。」

喬拓疆在地上爬了起來,晃了兩晃,公孫璞手提玄鐵寶傘,指著他喝道:「你是不是還要再打?」

只見喬拓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卜通」一聲,重又跌倒。這一次跌倒,可是站不起來了。公孫璞上前察看,說道:「這奸賊已經死啦!」

鍾無霸早已負傷逃走,喬拓疆跟著喪命,此時只剩下史天澤還在和厲擒龍搏鬥了。

史天澤聽得喬拓疆臨死之前那一聲慘叫,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逃。厲擒龍喝道:「往哪裡跑,你逃到天邊,我也要把你抓回來!」

史天澤從趙一行、奚玉瑾身旁掠過,公孫璞揮舞玄鐵寶傘,上前截擊,哪知他是聲東擊西之計,倏地一個轉身,抓到了厲賽英的面門。

幸虧厲賽英已經練成了「穿花繞樹」的上乘輕功,百忙中一個「風刮落花」的身法,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史天澤-抓抓空,奚玉帆已是唰的一劍攻他下盤。

史天澤不過是想把厲擒龍引開,哪敢戀戰,迅即之間。幾個起伏,已是跳過了那座假山。

厲擒龍關心女兒,飛跑過來,厲賽英叫道:「爹爹我沒事,你別放走了這個奸賊!」

厲擒龍大怒喝道:「史天澤你這奸賊,死到臨頭,還敢欺侮我的女兒!」轉過方向,再向前追。

史天澤眼看就要逃出園門,心中暗暗歡喜,想道:「只要我能夠回到城裡,那就不怕他了。」心念未已,忽地被一個人抱著他的大腿。原來是躺在假山腳下的朱九穆。

朱九穆是給厲擒龍用分筋錯骨手法抓裂了琵琶骨摔在地上的,他武功已廢,人還未死。忽見史天澤從他身邊跑過,他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抱著史天澤的大腿,哀求他道:「史大哥,求求你把我帶走吧,我把練修羅陰煞功的秘法送給你作禮物——哎喲,喲!」話猶未了,一聲慘叫,已是斃命。

原來他是被史天澤一腳踹死的。史天澤逃命要緊,哪裡還能顧他?重重一踏,就把他這個老朋友踹死了。

厲擒龍正在恐怕追他不上,隨手拾起了鍾無霸剛才拋在地上的獨腳銅人,運起內力,振臂一拋。

史天澤踹死了朱九穆,受阻片刻,心神未定,只覺背後勁風襲來,待要躍上假山,雙腿卻是不能發力,給飛來的銅人撞個正著。厲擒龍這一擲用足了十成真力,登時把史天澤壓成一團肉餅。

首惡已除,逃走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鐘無霸,眾人都是大為歡喜。厲擒龍哈哈笑道:「今天可算得是我有生以來最痛快的一天了!現在是該去看看老朋友啦。」

奚玉瑾道:「宮島主在地窖里,他得公孫大哥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剛才又喝過了九天回陽百花酒,走火入魔之險已經平安度過,大概是可以無妨了。」

奚玉帆道:「好,咱們見了宮島主再說。」

黑風島主喝過了九天回陽百花酒,休息了大半個時辰,精神又已恢復幾分。厲擒龍蹄入地窖之時,他已經能移站起來迎接了。

厲擒龍笑道:「恭喜,恭喜。恭喜你如今已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黑風島主又是歡喜,又是慚愧,說道:「厲大哥,我後悔沒有聽你的勸告,害得自己幾乎身敗名裂。你卻不念舊惡,千里迢迢的趕來救我。」

厲擒龍道:「我也是該向你道歉,當初你練那毒功秘笈之時,我沒及時向你警告。又沒料到你的走火入魔會提前發作,幾乎來遲了一步。」

厲擒龍向老朋友說明原委,趙一行也趁這個機會和奚玉瑾解釋,何以他會出現此間。

趙一行笑道:「玉瑾,我忘記告訴你,這字條是我留給你的,不到一個時辰,你就回到家裡了。不過,我可並不知那兩個魔頭會來害你,我是想叫你躲開岳夫人的。」

奚玉瑾嗔道:「你老是愛喬這些玄虛。為什麼不寫個明明白白?」其辭若有憾焉,其心則實喜之。

趙一行笑道:「時機緊迫,來不及細寫了。你一回來,岳夫人跟著就來了。那時我躲在你家的柴房裡面。」

奚玉帆想道:「妹妹和他如此熟絡,看來恐怕不只是普通的朋友了。」心裡暗暗歡喜,笑道:「瑾妹,你還沒有給我們介紹呢,這位趙兄是——」

奚玉瑾粉臉微泛紅暈,說道:「他姓趙,名叫一行,我們也是認識未久的,不過他已經幫過我兩次大忙了。他的師父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屠百城,和柳姑姑也是頗有淵源的。」

厲擒龍道:「原來趙兄是屠百城的弟子,怪不得劍法如此了得。」接著又笑道:「你剛才對付喬拓疆的那一招『大漠孤煙』深得令師劍法的神髓,我已經有點懷疑,其實是應該早就猜著你的身份了。」

剛才趙一行與公孫璞聯手惡鬥喬拓疆之時,厲擒龍和史大澤也是在拚鬥之中。趙一行想不到他居然對自己的每一招劍法也看得這樣清楚,不由得暗暗佩服,說道:「原來厲島主和家師也是相熟的朋友。」

厲擒龍道:「深交淡不上,但也曾有一次彼此印證武功。可惜令師不久就失蹤了,我們不能進一步訂交。對啦,令師現在是在何處?我僻處海外,已經有將近二十年沒聽到他的消息了。」

趙一行黯然說道:「家師在蒙古已經死了,他的事情,我慢慢告訴前輩。」厲擒龍聽得屠百城已死,也是不覺黯然。

奚玉瑾換過話道:「公孫大哥,你不是要到大都的嗎?怎的也來了這裡?」

公孫璞道:「我也是到了禹城碰見洪幫主,方才臨時改變計劃的。我到禹城之時,厲島主和奚大哥他們剛好是在前一天離開。」奚玉瑾道:「你不怕耽擱大都的人事嗎?」

公孫璞道:「洪幫主把他新近得的兩匹大宛名駒送給我們,這兩匹馬可以日行數百里。武林天驕計劃在明年元旦那天才和完顏長之算帳,距今尚有一個多月,有這兩匹馬,料想可以趕得上的。」

黑風島主說道:「雖然如此,你也不宜在這裡耽擱太多時候,明天你和錦兒走吧。」

宮錦雲道:「爹爹,你的身體尚未復元,我怎能就離開你?不如,不如,璞哥,你先走吧。」

黑風島主道:「不,你應該跟他同去,不要為了我,誤了你們在金京的大事。」

宮錦雲似乎頗是難為,說道:「爹爹,你,你不知道——」

黑風島主道:「不知道什麼?」

宮錦雲欲說還休,只是把眼睛望著公孫璞。黑風島主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我只是暫時脫離走火入魔之難,病根尚未消除,故而你放心不下?」

宮錦雲道:「我跟璞哥已經懂得一點護理的法子,再藉助九天回陽百花酒之力,半年之內,大概可以保得爹爹的平安,那時璞哥也該回來了。」

黑風島主道:「你們兩小口子應該同甘共苦,璞兒到金京去等於是闖進虎穴,你怎能不在他的身旁?有了這九天回陽百花酒,我想在三個月之內,大概不至於再發作的,你還是和璞兒一起走吧。」

公孫璞笑道:「你們放心,我有兩全其美之法。」

宮錦雲道:「什麼兩全其美之法」?

公孫璞道:「我把明明大師的內功心法說給你爹爹聽,臨行之前,我再替他打通三焦經脈,病根便可消除。以後即使有點餘毒未清,爹也可以自療了。」

黑風島主喜出望外,說道:「璞兒,你不但是我的好女婿,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過,你救了我的性命,我雖然感激,但更感激你的,還是你、你能夠這樣相信我。今後我倘若還不改過自新,那就當真不是人了。」

要知正邪有別,正派的內功心法,一向是不傳給邪派中人的。尤其是明明大師衣缽真傳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邪派中人學了去用以為惡,豈非更是如虎添翼?故而連宮錦雲也不敢開口請公孫璞傳給她父親的,雖然其實她也知道有這個可以「兩全其美」的法子。

公孫璞道:「奚姐姐,請你借一間靜室給我,有一天工夫就行了。」

厲擒龍道:「我們這些人在這裡,岳良駿不久便會知道,過了今天,咱們大伙兒恐怕都是走了。你們兄妹有什麼家事要料理的嗎?」

奚玉瑾瞿然一醒,說道:「家裡倒沒什麼,只是柳姑姑叫我去見一見海砂幫的羅幫主,我必須在離家之時辦妥這事。」

厲擒龍眉頭一皺,說道:「海砂幫的總舵在洪澤湖邊,離此有一百多里,你一天之內恐怕來回不了。」他本來想說要代奚玉瑾走一趟的,但不知蓬萊魔女叫她和羅幫主商談的事情是否可以說給自己知道,故而不便開口。

公孫璞笑道:「奚姐姐,你要在一天之內來回,這個容易。我把坐騎借你給,還有雲妹的坐騎也可以借出來,讓一個人陪你去。」

公孫璞和宮錦雲的坐騎是長鯨幫主所送的大宛名駒,日行六七百里,百里的路程,幾個時辰,便可來回。

此言一出,趙一行和奚玉帆同聲說道:「瑾妹,我和你去。」

奚玉瑾道:「好,大哥,你和我去。」

奚玉帆忽地微笑說道:「有趙大哥陪你去比我好得多了,還是我讓他吧。」

奚玉瑾和趙一行都是面上一紅,正想說話,厲賽英已是笑道:「你們不必你推我讓了,趕時候要緊,趙大哥,你陪奚姐姐走吧。」

此時已是天色微明,趙、奚二人騎上快馬,立即趕往洪澤湖邊的海砂幫總舵。

駿馬飛馳,不過一個時辰,天剛火亮,已經看見碧波蕩漾的洪澤湖,離海砂幫的總舵不到三十里了。

忽見前面隱隱有火光升起,還有人馬喧斗之聲,遠遠望去,前面個蘆葦遮蔽的堪灣有黑麻麻的人影。趙一行道:「咦,莫非是海砂幫正在和官兵廝殺」

奚玉瑾道:「好,那麼咱們來得正是時候了。」兩人快馬疾馳,途中經過一個小小的山崗,忽聽得山崗那邊也傳來了金鐵交鳴之聲。

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好呀,你碰在我的手上,我殺不了趙一行,殺了你更妙!」

奚玉瑾吃了一驚,說道:「這不是岳夫人的聲音嗎?她要殺誰?」

話未說完,趙一行已是撥轉馬頭,向山崗那邊衝過去了。

趙一行跑近了一看,只見果然是岳夫人。和她交手是一男一女。男的用刀,女的用劍,本領都很不弱,與岳夫人打得難分難解。但還是岳夫人稍佔上風。

趙一行心裡想道:「咦,她怎麼又不瘋了?」

心念未已,只見岳夫人一甩頭髮,叫道:「傑哥,你在天之靈,保佑我殺了你仇人的女兒!」突然間瘋態畢露,龍頭拐杖一陣亂劈亂掃,把那一男一女殺得步步後退,險象頻生!正是:

回首一生無足戀,夫人變作失心瘋。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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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回 愛侶同來消宿怨 群魔齊集斗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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