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自由而活

酒館的狂歡結束了，住店的男人們，回了摟上的房間。不住店的男人，離開酒館，各自回家。

離開酒館的人，都注意到了蹲在門旁的人影，但沒人會去在意。

外城的城區，無家可歸的人處處可見，他們撿來各種布片，將自己裹的嚴實，只為在夜風中能睡得安穩。

但他們大都是不會躺下睡的，因為那樣，被巡城士兵發現的話，就跑不掉了。

「喂，老闆娘不會讓流民，呆在這裡的。」

有人好心的提醒了一聲，但那人只是蹲著無動於衷。

出聲的人沒再多管，會魔法的老闆娘，可不需要別人多管閑事。

人群散去，酒館徹底安靜了下來。

蹲在門旁的人，又等了幾秒，沒等到該有的迎接，她忍不住站起身，向酒館內看去。

「公主殿下，您已經這麼出名了，還要繼續逗留在這裡么。」

在那人看向酒館的時候，一個身影從酒館上方，慢悠悠的落在她的身後，用慵懶的口吻，與她打著招呼。

她驚了一下，但立刻雀躍的轉身，壓抑不住喜悅的分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他就在這裡就在這裡！我說過的約翰不會騙人，就在之前，薩克魯姆有反應了！」

她壓著聲音欣喜若狂，說到最後，她恭敬的捧起，那顆吊在胸前的水晶。

月光下，那顆水晶，晶瑩剔透，內里懸浮著一個漆黑的暗點。

曼妮赤身裸體，拿著根細長的煙桿，翹著腿懸坐在空中，她一時呆住，忘了吐出嘴裡的煙氣。

於是白色的煙霧就那麼自然的，從她的口鼻飄出，覆上面頰，爬上眉梢。

「這是..真的嗎...」

曼妮的聲音顫抖著，她不敢相信，自由就要這樣迎面撞來。

「真的真的，薩克魯姆陷入了漆黑，擁有強大靈魂的人就在這裡，他會改變世界，他會改變我們的歷史，他將和約翰一樣，成為這個世界的中心！」

穿著罩袍的人，崇拜的訴頌著，她的語氣漸漸高昂，身體激動的顫動起來，頭上的兜帽被震的滑落，露出了兜帽之下，古銅色的少女面容。

她的頭上，包著一圈灰色的頭巾，即使如此，也無法完全掩蓋，那雙尖耳的特徵。

曼妮很快冷靜了下來，她吐起煙霧，語氣再無怠慢，認真的確認道：「娜塔莉，你是認真的嗎？」

被喚作娜塔莉的少女，輕緩的放下吊墜，和曼妮一樣的青綠瞳目，不解的撲閃著光芒。

「這希望很渺茫，我想你應該不是因為女王的離去，而有了什麼錯誤的判斷。」

曼妮愈發的冷靜，身為壽命極長的暗精靈長者，她經歷過數不清的希望，甚至也曾看到過，那株巨樹的倒下，可最後她仍是她。

曾經那些希望破碎的畫面，湧上心頭，曼妮平穩的吐著煙霧，領著少女進了酒館，盡量理智的說道：「你只是找到了那個人，或許那個人，根本不會理會我們的死活。」

「不！約翰說過，那個人」

少女慌忙的反駁，但很快她就說不下去了，因為約翰的原話，說的也是，那個人或許會去做。

而現在，她只是確認了那個人，真的在這座城裡而已，她甚至連對方是什麼樣子，都還未知道。

少女很快想起了什麼，快速說道：「對，咳嗽聲！他從我身邊走過時有咳嗽聲，是從你的酒館里離開的！那咳嗽聲我之前在外面就聽到了！絕對不會錯的，他和你認識，可以的可以的，他一定會幫我們的！」

曼妮一愣，她幾乎不需要去想，就知道了娜塔莉說的是誰，那是少數幾個，能讓她記住的人族。

「萊納？」

曼妮開始懷疑娜塔莉的判斷，甚至懷疑起，那件所謂的神器——薩克魯姆。

對於萊納，曼妮自認很是了解。

那個孩子，在兩個月前，突然開始來酒館，之後每晚都會來一次。

但是在一個月前，他又突然不來了，直到今天才又過來一次。

曼妮知道，萊納是有些奇怪。

在外城的孩子，沒有誰會存一個月的銅幣，只為去內城，給妹妹買一條三角褲。

除去這被酒鬼們嘲笑的古怪行為，那孩子的眼神，也很是古怪。

那一雙棕色的眼睛，似乎永遠都很平淡。

那種平靜淡然，藏在那雙眼睛的最深處。

曼妮很喜歡，盯著那雙眼睛看。

她喜歡在那雙，看上去晦暗的眼睛中，找到那一絲，藏在深處的清明。

然後再試圖從那裡面，找到哪怕只是一絲別樣的情緒。

但是她從沒有找到過，反而是讓她知道了，他什麼時候是在走神。

曼妮不清楚萊納之前的性子，但她可以感受到，他身體里的那種與眾不同，但那也只是性格上的。

對於萊納的身體能力，不僅是曼妮，這片街區的人幾乎都知道，那孩子是一個病人，身體羸弱，給人的感覺，就連呼吸，都很吃力似的。

曼妮從未在萊納身上，感受到過一絲元素親和，那孩子甚至連身體強化的非凡者都不是，只是一個得了病的普通人。

名叫娜塔莉，同為暗精靈的少女，顯然已經認定找到對方之後，理所當然要發生的一切事宜。

曼妮看著這個為了女王與族群，而有些陷入癲狂的少女，她嘆息了一聲，沒有去打擊，反而輕聲的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誇讚著約翰與薩克魯姆的娜塔莉，看向曼妮，泛著笑容的問道：「你知道他的住所嗎？」

曼妮猶豫了一下，知道就算自己不說，娜塔莉也會依照薩克魯姆的指引去找，就像她從斯必里圖斯，找到這裡一樣，於是曼妮說道：「北邊有紡織工廠的那片街區，大路的右面，窗戶上掛著個奇怪人偶的就是了。」

娜塔莉頓時開心的，捧住薩克魯姆，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曼妮看了眼酒館的大門，酒館的門自動關上，她勸誡道：「萊納只是一個普通人，而現在的你，在人族的眼裡，只是一百枚金幣。」

曼妮吐了煙，看著娜塔莉，說道：「公主殿下，您知道一百枚金幣，對外城的人族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娜塔莉收斂了喜色，她也逐漸冷靜了下來，然後她很認真的，宣誓般的說道：「娜塔莉斯必里圖斯，願意冒一切風險，為我的族群迎接希望，哪怕只有微毫。」

最後她低聲念道：「我們不能再墮落了，我們要真正的自由。」

曼妮看著娜塔莉的眼睛，她覺得自己，好似在和女王對視。

她突然笑了起來，儘管她依舊稱呼，娜塔莉為公主殿下。

但女王歸順自然精靈后，娜塔莉真真正正的已是，他們的王上。

而尚未成熟的王上，也確實挑起了責任，在堅定的抗爭著。

看著娜塔莉那充滿希望的明亮眼神，曼妮突然驚醒，她猛然明白，自己才是那個，被絕望逼至癲狂，沒了希望的人。

她竟然已經墮落到，害怕奢求希望了啊。

曼妮落在了地上，單膝跪在娜塔莉的面前，俯首說道：「為自由而活，為精靈立誓。」

第一次被這麼嚴肅的對待，娜塔莉一時有些慌亂，但她知道自己背負著什麼，於是她壓著聲音，堅定的回應，「為自由而活，為精靈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