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長眠

第一百七十章:長眠

從少年到中年,彷彿只是轉瞬之間。昔日的友人臉上有了鬍鬚,眼神也不再明亮,歲月在臉上留下了痕迹,也帶走了曾經的誓言。

「我還留著這塊牌子。」麥克路克把玉牌拋過去,被克萊恩牢牢接住,「看來是用不著了。」

咬著煙,克萊恩眯起眼睛,在陽光下端詳著玉牌。

曾幾何時,他腰間也懸著一枚。

「你曾經說過,變的人是我,現在呢?」麥克路克的目光中飽含著無數難以言述的感情:「你還是你嗎?」

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呢?克萊恩忽然如此想到。

第一次的時候,煙是很嗆人的。咽下去一口,煙霧在肺里炸開,是會把人辣到流淚的。

就像第一次殺人,熾熱粘稠的鮮血噴濺出來的時候,很少有人是不會恐懼的。

後來習慣了抽煙,習慣了殺人,才知道習慣都是潛移默化的。

玉牌上歪歪斜斜的劃了幾刀,讓人不禁感嘆廢了這麼好的料子。

克萊恩鬆手,玉牌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這是他送給麥克路克的,那天他靠在沙發上,用並不靈巧的雙手一刀一刀的刻著,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上面。

自己的玉牌上寫的是麥克路克,後來扔了。

美玉碰撞地面時清脆的聲音,成為兩人開戰的號角。

「鐺!」從上而下劈來的大刀被斧刃卡住,克萊恩咬著牙,怒視著麥克路克。

看著刀刃一寸寸的壓下,克萊恩奮力一頂,斧頭奔著麥克路克的脖頸而去。

把刀拉回身前,反手抵住進攻,麥克路克眼裡燃燒著熊熊戰意。.

兩人酣戰時,教父帶著人守在門外,龐大是陣仗吸引了無數百姓從門縫中探出頭來,懼怕又好奇的看著。

其中不乏白華的人。

他們雙目泛紅,有人甚至把門框握到變形。

戰前動員大會上,克萊恩給他們下了死命令,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參與,否則一律逐出幫會。

「都走吧,我的罪過我自己擔,別再讓你們的親人哭泣了。」那位傲視一切,帶領他們披荊斬棘走到現在的人,露出了一副釋懷的表情。

克萊恩一斧砍在牆上,他笑著拔出斧子,又向麥克路克砍去。

到了現在,兩人都沒有留手,招式中沒有一招不是殺招,全奔著對方的要害襲去。

要遭。遞出一刀后,麥克路克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太著急了,這一刀把自己的右臂完全暴露出去,以克萊恩的本事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個疏忽,這條胳膊保不住了。

克萊恩也確實像他想的那樣,毫不猶豫的舉斧砍了上去。

麥克路克抽手,斧刃擦著指甲劃過去,磨的生疼。

他也失誤了?不對啊,那種情況下,自己動作再怎麼快也不可能保全啊。麥克路克驚愕不定,想在克萊恩臉上看出些什麼。

他看到的仍舊是不死不休的表情。

但有一瞬間,他看到了曾經的摯友。

克萊恩沒有給他發獃的時間,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再次撲來,直接打亂了他的思緒。

十分鐘過去,兩人的搏鬥仍沒有停止,依舊鬥志昂揚,只不過都已經是傷痕纍纍的了。

麥克路克顫抖著抬起左臂,哪怕只是被斧背砸了一下,他的小臂處就已經露出了白骨。

克萊恩的衣服幾乎被分成兩半,一道傷痕從前胸劃到側腰,血淋淋的還在滴著鮮血。

「呸。」吐掉一口血,克萊恩擦了擦嘴角:「來吧,咱們繼續。」

天邊逐漸染起了紅色,教父抬頭看了看天色,吩咐手下點起火把。

裡面的聲音已經消失好一會了,他決定再等等,如果麥克路克沒成功,剩下的事他來解決。如果成功了,就讓他們最後再相伴一會吧。

教父用帽沿遮住臉,沉默的盯著地面。

門開了。

麥克路克擦了擦刀上的血,卻沒有背上:「我想找個好地方葬了他。」

「你知道,憑他做的那些事,我很難答應你的要求。」教父翻了下眼皮。

「我知道。」麥克路克左臂環抱著克萊恩,右手提著刀。

士兵們把武器對準他。

「去吧。」教父拍了拍手:「全體聽令,把麥克路克護在隊伍中央,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他,向城外出發!」

克萊恩的罪行讓他連死後也不能安生,規矩就是規矩,百姓們都在看著呢。

只要讓他們看不到就好了。

士兵們把麥克路克簇擁在最裡面,外圍的人更是直接舉起盾牌,來遮掩裡面的二人。

麥克路克抱著克萊恩,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都無所謂了。

分針倒著轉刻度。

「你……」麥克路克眼神獃滯:「你在做什麼?」

克萊恩靠在他身上,臉上肉眼可見的沒了血色,他開合嘴唇,在耳邊用微弱的聲音說到:「沒什麼……技不如人而已……」

他能躲過去的,這一刀他能躲過去的。

但他選擇了一種以命換命的打法。

可是。

麥克路克低下頭,那柄手斧輕輕的抵在他的腹部,絲毫沒有更進一步的跡象。

「他,其實很像我……」克萊恩望著前方,腦海中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我挺……羨慕他的……」

羨慕他能肆無忌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羨慕他不用瞻前顧後,羨慕他身邊不離不棄的朋友,羨慕他……擁有自己曾經擁有又失去的一切。

但他還有背後的家族,這樣的話,一輩子也不會走上自己的路吧?

真好啊。

麥克路克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的抱住他。

「真冷啊……」克萊恩的眼神逐漸渙散:「我這輩子……值嗎?」

「值。」男人也是會流淚的:「我最幸運的是,就是能有你這個兄弟。」

「真好。」克萊恩點了點頭:「之後的風景啊……你就,替我去看看吧……」

麥克路克每年都去祭拜他,即使是敘拉古最混亂的那幾年也沒落下。

他坐在墳頭,把手機關機,倒上兩杯廉價的白酒,擺上一碟花生,把一年發生的事情慢慢說給他聽。

墓碑不會回答,於是麥克路克一杯杯的喝酒。

死者未飲,生者已醉。

吾友克萊恩,長眠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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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蘭德家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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