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不教,父之過
嬴政踉蹌了幾步,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朕的大秦……
亡了?
「也難怪……朕不在了,那些六國餘孽怕是都坐不住了……只是……扶蘇真的那樣無能么?朕給他留下的班底,可不少啊!」
嬴政希翼的看向孔星,希望從他哪裡聽到扶蘇是如何如何鎮壓六國餘孽,最後無力回天……
再或者……大秦不是亡於扶蘇,是往後的帝王也行啊!
朕的大秦,總不可能二世而亡吧?
應該不至於!
有咱留下的班底,哪怕那扶蘇能力不足,但與那六國餘孽僵持還是能做到的!看來,是亡於其他帝王之手了。
「扶蘇……他也沒了。」
「啥?!」
嬴政死死的瞪著孔星:「你再給朕說一遍!扶蘇……他怎麼了?」
不會是被歹人刺殺了吧?
要是被歹人刺殺,沒了扶蘇,這大秦……
「不對,不對,朕很早囑託過蒙恬,要他好生保護好扶蘇的!不可能有歹人刺殺!蒙恬反水……更是不可能!」
嬴政的腦子很亂,他想不明白,他的扶蘇,到底是怎麼沒的。
「還有!哪怕扶蘇不在了,朕那麼多兒子,就沒有一個有血性的扛起大秦么?」
孔星有些沉默,想了想,咬咬牙,再次開口道:「可如果他們也都不在了呢?」
轟!
褲衩一道雷直擊嬴政腦門。
他們也都不在了?
啥意思?
嬴政虎眸微眯,他察覺到了不對。
一個沒了,兩個沒了還可以歸於歹人刺殺,或者染病暴斃而亡,可……都沒了?
這要是說背後沒有什麼人掌控這一切,嬴政是不信的。
可……是誰呢?
「你放心大膽的說!朕挺得住!」嬴政抬頭看向孔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倒要看看,還有什麼大瓜。
「罷了,我還是將事情大致說一下吧!」孔星頓了頓,說道:「事情其實就是這麼個事情,政哥你走之前,不是都要留下遺詔的么,這遺詔,知道具體內容的,也就那麼兩個。」
嬴政:(`Δ)!「遺詔……如果朕立遺詔的話,那麼李斯、趙高是一定會在場的,是李斯?他膽子這麼肥?」
(~`):「李斯哪有那個膽子啊!是趙高!趙高在你走後就蠱惑李斯篡改了遺詔,讓胡亥繼位!並擬旨賜死扶蘇與蒙恬、蒙毅!蒙恬對這一道賜死自己的聖旨尚有疑惑,可扶蘇不是,他只是在自裁前說「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最終自裁而亡!」
嬴政瞪大了眼睛,是趙高?
他一個小小的中車府令,是怎麼敢的啊!
賜死扶蘇,立胡亥?
不等嬴政緩過神來,孔星又道:「胡亥繼位后,趙高開始讓胡亥舉起屠刀向其手足,「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柱,相連坐者不可勝數」。這些,都是明確記載了的。」
「胡亥的性子政哥你也知道,就是一個成天飲酒作樂,與宮女嬉戲的混球!這樣的人做了皇帝,會出現什麼,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是啊,會出現什麼?
天子不理朝政,趙高小人得志,甚至於權傾朝野!
這些,嬴政都可以預見到。
他原本也是考慮過要不要立胡亥為太子的,那孩子在自己面前一直很乖,趙高也總是在自己面前說胡亥的好話。如果不是今天在摘星塔上所見,朕,還真的又被騙了!
「胡亥繼位的第二年,李斯就被腰斬於市,至此,政哥你留下的班底,沒剩什麼了。而胡亥又完全是一副昏君、暴君的姿態,老秦人,也逐漸對其失望。而那趙高,指鹿為馬,權傾朝野!大秦上下,都成了他的一言堂!這,對於那些六國餘孽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啊!」孔星感嘆道。
嬴政顯得很平靜,全然沒有了先前得知大秦亡了那會的暴躁,但孔星知道,這平靜的外表之下,是滔天怒火!
「至於之後大秦發生了何等暴亂,這些,要不咱們下回找個時間再聊聊?政哥,你該回宮了。」
孔星小心翼翼的說著,他是不敢再說了,真怕嬴政撐不住死在自己這,而就剛才那一波瓜,也夠嬴政消化一段時間的了。..
「朕乏了……回宮吧……」
嬴政被孔星送下了樓,臨走,嬴政回過身來,目光灼灼的看向孔星:「朕……能相信你么?」
(`):「當然!咱星哥百貨,講究的,就是這個!」
「呵……走了!」
嬴政上了車,在護衛的保衛下,向宮裡駕去!
此去,註定有人要倒霉了……
回到宮裡,已經是深夜了,甚至再過不久,還能和太陽道個早安。
嬴政此刻是睡意全無,直接大步流星的就往望夷宮趕去。
路上,似乎覺得就這麼空手過去不妥,便特地找來了一個荊條,試著揮舞了幾下,還很順手。
「讓太醫在望夷宮外頭提前備好。」想了想,嬴政又對身邊的侍衛補充道。
「是!」侍衛領命去傳喚太醫了。
嬴政此刻也來到瞭望夷宮前,讓駐守此地的侍衛和宮女們都不要聲張,拿著荊條,就推開了胡亥寢宮的大門。
看到左擁右抱睡得正香的胡亥,嬴政青筋暴跳,就是一聲怒吼:「胡亥!」
「誰!誰?」胡亥猛的一激靈,慌忙坐起,發生什麼事了?
這剛一坐起來,就看到自己那親愛的父皇,正拿著一根荊條,站在自己的床頭。
「陛下!」兩個被同樣驚醒的宮女慌忙起身行禮。
「這裡沒你們倆的事!出去!」
「是!」
兩個宮女匆忙穿戴好,立刻就走出瞭望夷宮,臨走,還不忘把門關上。
「父……父皇……」胡亥看著那荊條莫名有些心慌,這不會是要拿來抽自己的吧?
「不知父皇這麼晚了來找孩兒,所為何事?」胡亥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能明顯的感受到,嬴政的情緒很不對!
此刻正處於一觸即炸的邊緣!
「子不教,父之過……」嬴政默默的說了一句,抬手就揮動起手裡的荊條,狠狠的朝著胡亥抽過去!
「啪!」
一道道血痕,伴隨著胡亥的哀嚎,回蕩在望夷宮中,久久不息。
許久,嬴政似乎是打累了,將那染血的荊條丟在一旁,冷眼看向半死不活的胡亥:「好好養傷,下個月,朕會再來!」
胡亥:???
下個月?還來?
「父皇,孩兒,孩兒究竟犯了什麼錯?」胡亥想不明白,難道父皇是羨慕我左擁右抱?
「朕打你,還需要理由?」嬴政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而那些在外候著的太醫,也在嬴政走後立刻走進去為胡亥診治。
「該早朝了啊……」嬴政抬頭看了一眼泛白的東方,一會兒的早朝,會很熱鬧吧?
此刻,另一邊。
趙高揉了揉跪的酸痛的腿,天可憐見,他趙高在這跪了一下午外加一宿,眼看這馬上都該早朝了,也沒人來管管自己。
尤其是陛下,他就沒發現自己身邊少了個什麼嗎?
現在問題來了,馬上都要早朝了,自己是跪著,還是走?
嬴政沒發話讓趙高起來,趙高自然是得繼續在這跪著,可……要是繼續在這跪著,早朝怎麼辦?
趙高一時間有些犯了難。
自己要是去早朝了,陛下沒責問倒好,要是責問自己,沒讓自己起來,自己擅自做主起來咋辦?
可要是不去,再責問自己無故缺朝,自己上哪說理去?
請假?
這摘星塔里除了自己,也沒人替咱請個假啊!
這可如何是好!
麒麟殿內,百官林立。為首的,是馮去疾、李斯二位丞相。他們,在像往常一樣靜候嬴政的到來,準備早朝。
只是不知為何,李斯總感覺整個麒麟殿縈繞著一股肅殺氣息,心裡也是突突直跳,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兒即將發生。
「哎,李斯大人,我看你今天氣色不是很好的樣子,怎麼,身體不舒服么?」馮去疾一臉關切的看向李斯,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李斯印堂有點發黑,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往旁邊挪了挪腳步。
「多謝關心,可能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吧。」李斯笑笑,心裡卻是愈發不安了起來。
真奇怪啊。
李斯想著。
不久,嬴政就陰沉著臉進了大殿,可並沒有坐下,只是陰沉著臉,冷冷的注視著下面的百官,視線最終在李斯身上停留。
李斯:!!!
奶奶個腿的!
發生啥事了!
和嬴政共事多年的李斯頓時就撲通一聲跪下,也不管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直接就高呼:「臣下該死!該死!還請陛下饒命啊!」
什麼時候的嬴政最可怕?
就是這種時候的最可怕啊!
也不說話,不發怒,就那樣冷冷的看著你。
你怕不怕?
李斯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或許是家裡的子嗣犯的事,也或許是其他人犯了事兒,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大概率就要無了啊!
李斯慌的不行,尤其是沒有見到那陛下身邊的「狗腿子」——趙高,心裡就更慌了。
趙高那廝恨不得天天跟在陛下後面轉悠的,哪裡缺過席?哪一次不是他高喊「陛下駕到」?可今天……
他竟然不在?
不會已經無了吧?
一旁的馮去疾則是狠狠的打了個激靈,乖乖!自己還有看人面相的本事吶?
剛剛還想著李斯印堂發黑,要不要提醒他這幾天注意注意,這就……靈驗啦?
下面的百官則紛紛像個乖巧的小雞,動也不敢動,也不敢行禮,更不敢說話,傻子這時候都能看出來,陛下此刻正在氣頭上。
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引火上身,遭了殃。
嬴政緩緩走到李斯面前,低垂著眼眸,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看著李斯,淡淡的說道:「李斯啊,你跟著朕,也有不少年頭了吧。」
「真快啊!」
李斯跪在地上,不敢說一句話,只是小心翼翼的,聽著那對自己命運的宣告。
嬴政冷冷的看著李斯,這個一路跟隨自己一統天下,這個對自己提出統一天下時機,並出謀劃策的大秦宰相,心俱雜。
(註:史載,最初向秦王政提出統一天下的時機以及具體策略的,就是李斯。在一次與秦王政的談話中,他就向政提出下列建議:選擇弱點,正面突破,先滅韓國,再滅兩翼,最後滅齊。這也正是後來秦滅六國所採取的路線。並且,他還向政建議,要以武力為後盾,派謀士,持金玉,收買、賄賂、離間六國君臣。這一建議也收到了成效。)
思量久久,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罷了,罷了,起來吧,看在你對大秦的貢獻上,朕……恕你無罪……你也莫要負了朕,日後……罷了,日後的事兒,日後再說吧。」
嬴政轉過身來,不再看向李斯。
他最終,還是不忍向大秦的功臣,揮刀。
「臣……謝陛下隆恩!」
李斯將頭深深的扣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剛剛真的以為,自己就要無了。
雖然李斯仍舊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嬴政,到底犯了什麼錯,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許久后,李斯才從地上爬起,身後的百官也都紛紛鬆了口氣。尤其是哪些跟李斯平日里來往密切的官員,他們是真怕李斯無了之後,被陛下行「連坐」罪,一同處罰了去。
馮去疾下意識的再看向李斯的腦門,先前的那層黑雲已經散去大半,不禁更加懷疑起自己的專業起來。
難不成,自己最適合的,其實是替人看面相?
嬴政環顧周遭大臣,卻始終不見趙高的身影,不禁發問道:「趙高呢?他人在哪?!」
嗯?
趙高?
眾大臣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趙高這個陛下的「狗腿子」竟然缺席了!
李斯的表情則是有些古怪,聽這意思,趙高還沒有被陛下處理,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該不會是收到了什麼風聲,提前跑路了吧?
很有可能啊!
不然也沒法解釋,他為何無故缺朝。
就在李斯正在思量的時候,嬴政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古怪至極。
那蠢貨,不會還在摘星塔跪著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