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山洞
「大郎,大冷天的,你的褲子又-尿-濕了,怎麼辦?還有褲換嗎?唉,可惜我個子太高,我的褲不合你穿!」石軒轅以一副很關切的語氣,也冷嘲熱諷馮超一番,便關上了房門。
「砰……」
石軒轅的話實在太-辣,而他關上房門的聲音,對馮超而言,尤其剌耳。
「娘的,人人都欺負我,老子受不了。受不了!好,明兒,老子殺幾個鬼子給你們看看……嗚嗚嗚……我不是武大郎……我姓馮的……我真是姓馮的……」馮超氣得差點-吐-血,又羞又惱又委屈,竟然嚎叫起來,淚流滿面。他雙手握拳,又倒轉過來,不停地敲打自己。
客廳里,吳國豪剛剛落坐,聞得馮超的嚎叫聲,不由眉頭一皺,便要站起身來。
「伯父,算了。他們都是戰友,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哭哭笑笑習慣了,不必理會他們。哦,您老有什麼事?儘管吩咐!」秦楓生怕吳國豪發火,便趕緊勸說吳國豪,並轉移他的注意力。
「哦,你幫我看看這份電文,還有電文周邊的這些阿拉伯數字,看看這是不是真的是小白臉寫的密碼?密碼和電文內容是否對得上號?唉,老夫實在擔心嫣兒啊!她可是老夫的心頭肉啊!這閨女,要走也不打聲招呼,老夫心疼死了。我就生她一個閨女啊!唉!」吳國豪回過神來,便將電文遞與秦楓,又唉聲嘆氣起來。
秦楓見狀,芳心甚是感動,也很有感觸,暗道:父愛真偉大!很可惜,我以前經常跟我爸爸爭吵。往後,我還真得要多多孝順爸爸。
她接過電文一看,秀眉也皺了一下,但是,仍然耐心細看下去,然後又替石軒轅說好話:「伯父,沒錯!那小白臉雖然滑頭,但是,他沒敢騙你。電文內容和這些阿拉伯數字密碼對得上號。看得出,嫣姐很安全,心情也很好。」
只是她想到吳嫣此時與石維華在一起,心頭酸酸的,眼眶泛紅,珠淚欲滴。
「哦……那就好……那就好……」吳國豪整晚繃緊的老臉,這才讓皺紋-松-馳-散開。他連聲道好,激動得淚光閃閃,倒沒注意到秦楓臉色的變化。
他伸手收回電文,喃喃自語,走出了客廳。從秦楓這裡核實了電文內容,吳國豪至少今夜不用擔心吳嫣的安全了。
他走出客廳,抬頭望望血色夜空,又沉重地嘆了口氣,感覺肩膀沉甸甸的,心情又是一陣沉重。
畢竟,他很快就要走馬上任偽維持會的會長了。
這可是兩邊都不討好的差使啊……給鬼子當好維持會長了,老百姓會罵他是-漢-奸!沒當好維持會長,鬼子會要他的命!
「吳嫣既有父愛,又能與心愛之人在一起,即便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是幸福的。而我呢?無法見到父親,還遠離心愛之人。唉!再這樣下去,石維華肯定是吳嫣的了。」秦楓見狀,又是一陣傷感。
她思緒萬千地離開客廳,腳步沉重地回歸自己的房間,蒙被低泣。
夜空漆黑,蒼穹如魔,吞噬著無數的生命。
這個夜晚,南京城內城外的慘叫聲都沒有停止過。
機槍聲和「三八大蓋」的聲響,也不時響起。
血腥味始終很濃。
鬼子的倭刀砍鈍了,就再換上一把。
鬼子的子彈打光了,就用冰冷的刺刀扎進難民和戰俘的身體之中,還叫囂著看看誰殺的人多?
悲憤的鮮血順著鬼子的刀鋒往下淌。
無辜的婦女慘遭鬼子們的侮辱。
數十萬同胞在陣陣悲涼的嚎叫中慘死!
這一晚,吳府中人,卻睡得很安靜。除了秦楓心事重重之外,石軒轅、郭瑋、馮超、盧彩英等人也睡得很香。
豎日清晨,石軒轅駕著吳家的轎車,車頭懸挂著鬼子的「膏藥旗」,駛出吳家大院,緩慢地在大街上駛過。坐在他後排的,是緊緊跟著他的秦楓,還有喜歡他的盧彩英。
一路上,石軒轅和秦楓、盧彩英三人看到的,都是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悲涼景象。
血水染紅了許多街道。
很多房子僅剩殘牆斷壁。
焦屍無數。
懸屍諸多。
不少被鬼子新砍殺的殘顱殘屍在大街小巷裡滾來滾去。
「魏子,回去吧。看到街頭這麼慘,咱們又沒能力救人,心疼啊!」後排座的秦楓實在不忍心看著大街小巷的慘象,掏出手帕,抹抹淚水,泣聲相勸石軒轅。然後,她移開車窗來透透氣,又伸出手來,捏捏車窗外帶著血腥味的空氣。
豈料,她的手帕卻被風吹走了。
「喂,你的手帕……唉,可惜,外面那麼多鬼子,否則,就讓魏子停下車來,把你的漂亮手帕拾回來。」盧彩英也是滿臉的淚水,恰好側頭過來,看到秦楓的手帕被風吹走了,驚叫了一聲,又嘆息了幾句。
轎車駛過的此地,恰好是原-國-民-政-府-大樓,現成了鬼子的指揮部。大門口兩側,列隊站滿了鬼子,均是荷槍實彈。要想下車去拾手帕,可能會遇上麻煩,或者會有性命之憂,很不現實。
秦楓仍然側頭望著車窗口外,伸手緩緩地移上車窗。她沒有吭聲,似乎沒有聽見盧彩英的話。
石軒轅沒有心情聽盧彩英嘮叨,也沒有心情聽秦楓哭泣什麼,只是本能地打著方向盤,輕踩著油門,繼續往前行駛。
在中山路的一處廢墟里,石軒轅停車,推開車門,走下車來,駐足於廢墟前,怔怔地低頭望著廢墟,久久無語,眼眶泛紅。
秦楓與盧彩英下車,不解地又異口同聲地問石軒轅:「怎麼啦?怎麼在這個地方停車?」
「唉,這裡以前是我們兄弟倆的家,現在,家被毀了。我的丫環田-月-月也不見了。不知道-月-月有沒有被鬼子抓去?唉!要是她被鬼子抓去了,那就慘了。」石軒轅甚是懊惱,長吁短嘆,道出實情。
言罷,他便轉身上車。
秦楓和盧彩英均是無語,心情甚是低落,尾隨上車。石軒轅駕車回歸吳家。
天氣寒冷,風如刀刮。
南國潮濕,空氣中能擰出血腥味的水來。
鬼子的特務機關大樓。
三層,機關長辦公室。
翻譯官吳智平雙手都綁著白色-吊-帶,躬著身子,低著頭,-奴-性-十足,站於特務機關長野比三八的面前。
「吳桑,你能活著回來,說明你有福氣啊!你們中國有句古語,叫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吳桑,你跟著我,一定有福氣,往後一定會步步高升的。」野比三八站起身來,離開辦公桌,走到吳智平身旁,輕拍他的肩膀,用-生-硬-的漢語誇讚他。
「謝謝太君!托太君的福氣,卑職大難不死,還聽到了在龍蟠山逃跑的那支軍隊頭領叫作石維華。他是蕭山令憲兵部隊的少校參謀。所以,卑職從醫院回來,連家都沒回,就到你這裡來彙報敵情。」吳智平聞言,滿臉喜氣,忘了傷痛。他奴顏婢膝,趕緊轉身,面向野比三八,躬著身子,低著頭,向他稟報情況。
「哦?說下去!」野比三八聞言,精神一振,賊眼一亮,便鼓勵吳智平往下說。
「當時,卑職中彈,滾入山谷,倖免遇難,清醒過來,恰好偷聽到支那-軍隊生存人員的對話,得知率部在龍蟠山阻擊皇軍的頭兒叫作石維華,他的弟弟叫作石軒轅,小名或者外號吧,叫作小魏子。但是,他們兄弟倆事後又分開走,石軒轅回到了南京城。石維華則抱著一名女傷員,拄著拐杖,翻山越嶺去了棲霞寺,還叫囂著組織了什麼鐵血特戰隊,要與皇軍抗戰到底。」吳智平把自己偷聽來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野比三八作了彙報,然後,他抬起頭來,望向野比三八,期待得到野比三八的獎賞。
他心想:老子現在缺錢用,最好小鬼子能獎些大洋給老子。嘻嘻……
「報告!」此時,野田農夫小跑進來,在門口站正敬禮。
「好,吳桑,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晚上,我去你家看你。」野比三八瞟了一眼門口的野田農夫,看到了野田農夫在向自己眨眼,知道野田農夫有機密軍情向自己彙報,便吩咐吳智平出去。
「咳……」吳智平心裡一陣失望,沒想到自己弄得渾身傷痕,卻得到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可以況現的諾言。但是,野比三八有命,他也只得趕緊領命,躬身退出野比三八的辦公室。
「報告中佐閣下,剛才有士兵在指揮部門口拾到一條手帕,本要扔到垃圾桶里,恰好卑職路過,查看一下,竟然是我們全面進攻支那前,先潛伏於支那搜集情報的特工人員的手帕。你看,上面有一朵花,無論是手帕的顏色還是這朵花,都很特別,很潔白,就象我們帝國的國花櫻花一樣,也與我們的其他情報系統人員的手帕一樣。但是,裡面的內容,須要經過藥水處理,才能顯示出來。不過,卑職也不敢完全確定這是一條附有情報的手帕,請中佐閣下示下。」野田農夫躬身上前,遞上手帕,並指給野比三八看,還道出一番道理。
野比三八聞言,趕緊將手帕放在桌面的報紙上面,從抽屜里拿出一瓶藥水,在手帕上滴了兩滴。
果然,手帕上變紅,紅色之中顯白,顯示出幾行字來:
「率部在龍蟠山阻擊我軍的石維華已通過棲霞山的秘密通道,率領他的鐵血特戰隊離開南京,正護送由外國記者拍攝我軍屠殺-南京-難民和戰俘的膠捲前往支那陪都,現已過鎮江,正拐道往西南方向。請速派人去攔截!否則,一旦膠捲曬出相片,在媒體上公佈於世,我軍將面臨全世界輿論的遣責,陷我軍於被動。雪櫻!」
「啪……八嘎亦魯!支那豬良心大大的壞!野田農夫,你馬上從各兵種挑選我軍精英,組成便衣獵殺隊,沿著南京城外的西南方向,查找石維華及其鐵血特戰隊的下落,將這群支那豬統統殺掉,並取回膠捲,交給我毀掉。另外,你通知真琴異秀少佐,組織便衣獵殺二隊,在城內搜索石維華之弟石軒轅又名小魏子的下落。小魏子此人,必定是支那的地下諜報人員,對他務必生擒,交我審訊。」野比三八看完情報,憤怒地伸手一拍辦公桌,罵了一句,便吩咐野田農夫迅速行動,組兵攔截並獵殺石維華。
「咳……」野田農夫躬身答話,卻又抬頭說道:「報告中佐閣下,卑職不認識石維華。」
「叫上我們皇軍忠實的-狗-吳智平一起去,他認識石維華。」野比三八腦子反應很快,馬上作出決定。
「咳……」野田農夫躬身領命,轉身而去。
石維華真的率部離開了南京,已到鎮江附近?
是的!
那天,他率領鐵血特戰隊,接受了護送膠捲前往陪都的命令與重任。在伏虎和尚的引領下,他和特戰隊員們,進入了棲霞寺的秘密通道。
走進山洞后,眾人才發現降龍和尚牽著那條高大兇悍的狼狗,已舉著火把,在洞里等候了。
伏虎和尚將石維華及特戰隊員們交給降龍和尚,便回寺守護若隱大師,並將洞門掩蓋好。
降龍則引著石維華等人,從山洞裡下山。
「降龍師侄,這條是什麼狗?這麼猛?」石維華伸手-撫-摸-狼狗的頭部,低聲問降龍法師。
「回師叔,這是藏獒!是十年前,西域聖僧憐善大師贈予師父的,當時,為了尋找師叔您,師父領我們師兄弟遊歷天下,順道去西域拜會了憐善大師,交流法經。臨別時,憐善大師將這條藏獒贈予了師父。因為它是肉-食動物,一天無肉不行,回到棲霞山後,因為寺內避葷,師父便將它放養于山間,讓它自由獵食。所以,它長得甚是猛壯。現如今,經過恩師的訓練,十條壯漢都未必是它的對手。」降龍法師趕緊單掌豎胸,畢恭畢敬地向石維華稟報狼狗的來歷。
「那它不會跑了嗎?」石維華感覺新鮮,又好奇地問。
「不會!我和師父離開西域,便牽著它繼續遊歷,多年感情,它只聽我和師父指揮。每天它獵食后,就會自覺回到寺院,回到我身邊。哦,師父給它也取了個法號,叫作獵倭。」降龍法師搖了搖頭,介紹狼狗的習慣,還說出了它的法名。
「獵倭?好名字!若隱師兄雖然出家,但是,永不忘記我們香花島與小鬼子的那段血仇。」石維華慨嘆一聲,稱讚狼狗的法號起得好。
他激動之下,又露了點心底的秘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師叔,以後請慎提香花島之事。驅逐倭賊,找到寶藏,咱們才可以打出香花島的旗號,組兵復國。」降龍念念佛語,低聲提醒石維華。
石維華含笑地點了點頭,臉紅了。
他虎目環掃,發現隊伍已全走在前面,這才放心。
降龍又說道:「師叔,你牽著它,和它熟悉熟悉,建立感情。你說過,咱們要學gong軍,和鬼子玩游擊戰。那麼,往後,咱們就要經常鑽山溝了,有獵倭在身旁,好辦多了。它可以替你警戒四周,可以保護你的安全,還可以獵食或驅逐那些野狼、野狗、野豬之類的動物,避免特戰隊員們受到猛獸襲擊。除了虎獅之外,一般的其它動物,幾乎都不再是它的對手了。」
「好!」石維華聞言大喜,但是,沒有喜形於色,點了點頭,便牽過「獵倭」的繩子,牽著它跑向隊伍的最前面。
降龍握著月牙鏟,也尾隨而跑。
吳嫣背著電台,走在隊伍的前列,忽見石維華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面,不由芳心狂跳了一下。
但是,她的神情,多了一份落寞。
她出身名門,家境殷實,人美貌甜,性格溫順,但是,她有個特點,就是多愁善感。
剛才在山上,她表現很堅強,堅決抗拒兄長吳江明的打壓,非要跟著石維華去-重-慶。
但是,走進山洞后,她背著電台,卻不敢靠石維華太近。她感覺石維華對她太冷漠了,繞道棲霞寺,走向山洞的這段路,石維華不僅沒找她說話,且連看她一眼也沒看。
這讓她很傷心。
吳嫣心想:石維華,你有什麼了不起?你才領導幾個人呀?什麼鐵血特戰?什麼狗屁總指揮?就十來個人,幾根破槍。哼,在我面前裝蒜,擺架子。你不理我?我可是名門閨秀,北平大學才女,殷商寶貝,我還不理你呢!呸,你配不上我。
她是這樣-自-我-安-慰,但是,她的心並沒有因此舒服。繼而,她心裡又幽幽嘆息,暗道:唉,是我-下-賤!護送膠捲,前往陪都,千里迢迢,關山重-重,兇險異常。我何必非要跟著他去爬山涉水?
唉,我這麼為他,可人家卻瞧都沒瞧我一眼。
唉!我真是一個-賤-人!
走入山洞后,吳嫣的眼眶泛紅,低垂著頭,珠淚欲滴,心裡很不是滋味,心情始終沒有平靜過。
石維華雖然救過吳嫣,但確實對吳嫣沒有什麼印象。不過,他對吳嫣堅決地跟著他去陪都,他心裡是感動的,因為這是一條艱險異常之路,隨時都有性命危險,隨時都有可能會遇上鬼子。
但是,石維華的性格很沉穩,不輕易說話,又要帶兵治軍,還要思考前面的路怎麼走?今後的人生方向在哪裡?
所以,他便無意中冷落了吳嫣。
石維華走在隊伍最前面,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麼,便穩住「獵倭」,停下腳步,對身後的吳嫣說道:「姑娘,電台挺重的,交給夏戰夏隊長背吧。他個子高,壯實,力氣大。」
夏戰聞言,慌忙跑上前來,張著雙手,等著接過吳嫣的電台。
吳嫣本來就是眼眶發紅,心頭酸酸的,忽見石維華這樣沒名沒姓的稱呼她,不由心頭一疼,當即泣聲反問:「姑娘?你就這樣沒名沒姓的稱呼我嗎?石維華……你……你……真不記得我了嗎?」本來,她沒這麼大膽的,但是,她的心頭又酸又疼,忘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
兩顆晶瑩的珠淚,順著她的俏臉,滑流而下。
眾特戰隊員跟上來,見狀便紛紛停下腳步圍觀,都很奇怪,又沒見石維華與吳嫣發生什麼衝突呀?怎麼忽然間吳嫣就哭了?
眾目睽睽之下,吳嫣又羞又惱又悲又憤,難過異常,很是尷尬,急忙雙手掩臉。
「弟兄們,加快腳步,恢復隊形!」萬事順見狀,急急喝令眾隊員歸隊,實際上是替吳嫣和石維華二人解圍。
眾隊員便重新排好隊,又跨步往前走了。
「喂,姑娘……這……你怎麼哭了?嗯!有些面熟!哦,你是不是想家了?還是電台太重了?快把電台取下來,交給夏隊長吧。」石維華對於感情問題,反應是相對遲鈍的,見此情形,不由有點束手無策,便東問西扯。
他的話更不著邊際了。
「哼!有點面熟?……我……我就那麼傻,光憑著與你有點面熟,就非要死要活地跟著你去陪都嗎?你……你……也太欺負人了……」吳嫣雙唇蠕動著,顫聲反問,又泣聲質問。
她想再說點什麼?卻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她轉身就跑,跑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這……這……怎麼回事?」夏戰傻眼了,結結巴巴地問臉色很難堪的石維華。
「你去隊伍的最前面,和萬事順想想辦法,勸說她把電台交給你背。至於她是遇到什麼情況了,呆會再說。哦,萬事順是個善於思考的人,讓他想想辦法,幫我打聽那位姑娘的姓名。」石維華尷尬地搖了搖頭,吩咐他去追吳嫣,還交給他一個特別的任務。
「是!長官!」夏戰趕緊接令,向石維華敬個禮,轉身跑向隊伍的最前面,找萬事順和吳嫣去了。
「哦,我想起來了,她是吳江明的妹妹,好象就是去年底在南苑軍事訓練團的時候,我為她出過氣,打了韋教官。咦,她叫什麼來著?哎呀,我這記憶力……」石維華望著吳嫣嬌俏的背影,拍拍腦袋,忽然聯想起剛才吳江明阻攔吳嫣前往渝城的情景,又由吳嫣姓吳這件事,聯想起之前他和她之間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
「少爺,快點走吧。隊伍都走遠了,沒有龍頭可不行啊!」此時,石維華的副官田七去而復返,跑回來勸說石維華。
「師叔,放心走吧,出了山洞,便到了江南水泥廠。那裡有兩個外國人,會接應咱們。他們都是師父的朋友。一個是丹麥人,一個是德國人。丹麥人叫作辛德貝格,德國人叫作京特。」降龍陪著石維華,走在最後面,邊走邊向石維華介紹離開南京的辦法。
「哦,我明白了。德國與日本是盟國,丹麥是中立國。小鬼子得按照戰爭國際法,不會觸動德國和丹麥的利益。所以,有這兩個人幫忙,我們就能離開南京了。但是,這個山洞的走向,是東北方向。我們現在是去-重-慶,出了山洞,怎麼走?」石維華恍然大悟,原來若隱大師早有安排,又問降龍下一步的走法。
「放心吧,師叔。師父在收到夏戰施主送來的暗語后,便讓普光師侄下山,聯絡京特了。京特說了,咱們不過長江,因為南京周邊都是鬼子,江邊、江面、橋樑全是鬼子。京特會用標有德國國旗的大卡車,佯裝運輸設備和物資的形式,把你們裝進車內的物資下面,一直把你們送出城,到鬼子沒那麼集中的虎頭山,然後,咱們再喬裝拐道往西南方向出發。」降龍又詳細解釋事情的經過,並把如何離開南京,如何拐道前往-重-慶-的線路都說出來。
言罷,他又轉身指了指自己的徒弟普法與普渡,說道:「師叔,你看,我的兩個徒兒各背著的大包袱里全是難民服裝。」
「好!」石維華回身看了看,點了點頭,便喊了一聲:「田雞,拿出地圖來。」
他當即從一名隊員手中奪過火把,蹲在地上。
隊員們趕緊舉著火把,把石維華圍在中間。
「弟兄們,咱們出城后,便會有人駕駛卡車接應,往東北方向走,至虎頭山附近下車。那卡車得趕回南京去,免得鬼子起疑。那麼,我的師侄降龍法師,現已為咱們準備好了難民服。我想,既然要喬裝,咱們就不能扛著機槍和步槍。所以,咱們必須在虎頭山找處地方,把大刀、機槍和步槍掩埋了,只帶著手槍和短刀走,這樣,可以避免惹是生非,惹-火-燒-身。只要安全到達渝城,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我不希望一路上會少些兄弟。咱們在龍蟠山一戰,可是打出了感情的。在我心中,你們都是我的好弟兄,都是熱血青年,都是真正的軍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弟兄。」石維華待田七在地上鋪開地圖,便將火把還給那名隊員,然後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小黑點,說明行軍路線和如何隱藏長兵器之事,還慷慨陳辭,拉近自己與隊員們的心理距離。
確實是這樣,因為之前,他軍銜雖然比大夥高,但是,他只是個少校參謀,並非統兵軍官。
就眼前的這支短小隊伍,還是他強行從武威的手中借來的,而且還屬於「老虎借豬」,只借不還。
他認定,這是他一生事業的起點。
他心想:gong軍有人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己也一樣,只要籠絡好這支隊伍,從嚴治軍,眼前十三名特戰隊員,一樣可以「燎原」,將來變成大兵團的。
「報告石總,把大刀、機槍和步槍掩埋了,當然可以,但是,我們的手槍不夠分,前往渝城,千里迢迢,槍枝彈藥不足,那可不行。萬一遇上鬼子,那仗怎麼打?所以,卑職提議,咱們一起商議,想個萬全之策再走。」萬事順是善於思考的人,聽了石維華的話,便霍地起身,向石維華敬禮,並提出自己的疑念。他是善於思考的人,知道石維華喜歡自己,所以,他也敢提出不同意見。
「很好,萬副隊長善於思考,能不畏權貴,提出獨立見解,值得表揚。弟兄們,爾等要向萬副隊長學習,請問大夥,有何良策?」石維華表揚了萬事順一番,語鋒一轉,便向隊員們徵求意見。
他心裡又想:聽說gong軍搞了個「官兵平等」,重視發揚民主,長官善於傾聽士兵和老百姓的意見,這個法寶很靈,我也得學學。
「我看,去-重-慶,大可不必去那麼多人。有手槍的,就去-重-慶;沒手槍的,暫留在虎頭山,想辦法從鬼子那裡弄點槍枝彈藥,學gong軍,建立根據地。」吳嫣忽然蹲下身子,蹦出一句話來,提出一個建議。
眾人登時肅靜,因為吳嫣人美話甜,聲音清脆悅耳。這些男兵們,聽起來很順耳,很舒服。
石維華眼神一亮,側目而視吳嫣,見她眼睛仍是紅紅的,但是,珠淚已干,說話也清晰了,不由暗道:「萬事順可以啊!比我強啊!就幾分鐘功夫,他居然說服了這位吳姑娘。了不起!萬事順是個人才,我要好好培養他。」
「哦,我來給大夥介紹一下,這位拼著與她兄長翻臉,也要隨咱們去-重-慶的姑娘名叫吳嫣。她呀,可是北平大學的高材生啊!她還參加了北平南苑之戰,與鬼子拼過剌刀,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巾幗英雄!」萬事順藉機給隊員們介紹吳嫣,豎起拇指,高度讚揚她,說罷,他又向石維華眨眨眼。
實際上,他是向石維華彙報吳嫣姓甚名誰,還有家庭背景及過往故事。
吳嫣被萬事順一贊,登時俏臉通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雙手撫弄額前的秀髮。
她雖然羞羞答答,但是,她心裡卻暗道:石維華,這回,你聽清楚了嗎?本姑娘姓吳名嫣,萬事順所說的那些故事,便是我和你在一起的經歷。哼,石維華,你要再想不起來,我可是真的從此都不理你了。
她的心「怦怦怦」地一陣狂跳,卻又忐忑不安,生怕石維華還記不起她,真的把她忘的一乾二淨。
「哦,對!去年底,吳嫣姑娘在南苑集訓的時候,還敢與教官吵架,害得我看不順眼,跟那教官打了一架……」石維華對感情問題反應遲鈍,但是,對其他事情反應卻是很快,望著萬事順瞟來的眼神,便順著他的話,說起吳嫣的姓名,還提起他與吳嫣的一段往事。
「哈哈哈……」
「怪不得吳姑娘-要-死-要-活地要跟著去渝城,原來與咱們的石總早就……那個了……」
「哈哈,原來,剛才吳姑娘掉眼淚,是石總氣的……」
一幫隊員,登時大笑起來。
也有的人怪話連篇。
吳嫣的心登時如灌了蜜糖似的,很甜!
因為石維華終於想起她,他不僅知道她叫什麼姓名,而且,他還能記起她的一些往事。
她低垂著頭,仍是雙手撫弄秀髮,但是,羞羞答答地笑了。對她而言,石維華能喊出她的姓名,能說出那段她與石維華有關的往事,那就是窮孩子過大年,有糖含,有肉吃,有新衣服穿,高興死了。
「呵呵,弟兄們,吳姑娘和萬副隊長說的都對!咱們如果掩埋了大刀、步槍和機槍后,可能手槍和剌刀就不夠用了,但是,如果大夥不帶上武器,萬一遇上鬼子,就會流血犧牲。咱們這支鐵血特戰隊可是石某的心肝寶貝啊!我可捨不得失去任何一名隊員。所以,我決定,不埋大刀、步槍和機槍了。咱們呆會就在車上歇息,到了虎頭山,天色也晚了。咱們就利用夜色作掩護,直接往西南方向拐。從此,咱們就晝伏夜行,全走山路。如何?」石維華臉紅耳赤,頗為尷尬,急忙在大笑聲中,切入主題,既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也為自己解窘,還為特戰隊員們鼓舞打氣。
「好!聽石總的!」
「對!咱們死也不分開!」
「經歷了龍蟠山之戰,咱們就是生死兄弟了!」
「咱們都要活下去,一起打鬼子!」
全體隊員轟然叫好,沒有異議。
部分隊員更是熱淚盈眶,相互擁抱在一起。
經歷了一場惡戰,一個營的弟兄,就剩下這麼十三個人了,這份感情來之不易,大夥都很珍惜。
石維華站起身來,虎目環掃,看到夏戰已背起了電台,便也放心了。
於是,他大手一揮,大聲說道:「弟兄們,出發!」
「列隊……齊步……走!」
萬事順的腦筋緊跟著石維華的思路轉,大喝一聲,率領特戰隊員們列隊而走。
隊伍走了,吳嫣卻還蹲在原地。
她的心還浸在喜悅之中,根本就沒聽到石維華後面的話,也不知道隊伍已經出發。她激動得快要哭了,不枉與兄長翻臉了。自己能隨石維華去渝城,就算有去不回,那也值了。
「吳嫣姑娘,你怎麼啦?不舒服嗎?那,我來背你吧?」石維華一怔,蹲下身來,低聲問道。
「什麼?」吳嫣如大夢初醒,側目而視石維華,驚奇地問,渾然不知怎麼回事。她美麗的瓜子臉,紅艷艷的,晶亮的大眼睛水靈靈的。秀髮被她雙撫弄得有些散亂,讓她顯得格外嫵媚可愛,嬌俏迷人。如果給她披上紅蓋頭,那她就是世上最漂亮的新娘了。
「哎呀,你發燒呀?好燙!不行,你不能再走路了,我來背你。呆會上了車,我再給你治病。」石維華一看她的臉色那麼紅,不由暗自心驚,伸手-撫-摸-她的額頭,感覺好熱,便驚叫一聲,趕緊轉過身去,彎著腰,要背吳嫣走。
他不知道吳嫣臉紅是因為害羞。
她的額頭髮燙,那是因為她還在激動。
「謝謝……」吳嫣一怔,忽而暗地嗔罵石維華很傻,但是,她將錯就錯,起身爬上石維華的背,低聲道謝,心裡卻又樂開了花。
「不用謝!不客氣!咱們也算是患難戰友啊!我現在想起來了,南苑那一戰,我好象還救過你。我記得,當時我叫我弟弟護送你們幾個姐妹回指揮所的。對嗎?」石維華背起她,雙手十指扣在一起,雙掌托著她的圓臀,邊走邊說,還回憶起一段往事。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吳嫣雖然多愁善感,但是,終究出身名門,見多識廣,還是北平大學的高材生,頗有些謀略,便也故意戲弄石維華。
說罷,她便伏頭於石維華的肩膀上。
她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托著她臀部的那雙大手掌,很厚!
很堅實!
很有力!
很溫暖!
吳嫣這麼一說,石維華可不敢吭聲了。
他是聰明人,知道如果再說那段往事,便有強行要吳嫣感恩之嫌了。
男子漢,大丈夫,施恩不圖報!
於是,石維華背著吳嫣,邁開大步,追向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