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鬼門關

跨過鬼門關

天氣寒冷,街頭巷尾甚是蕭瑟。

到處是殘牆廢墟,地面狼藉不堪。

屍橫蔽野,血跡斑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零零星星的槍炮聲,不時響起。

慘叫聲時遠時近傳來,給這座破城,增添了些許恐怖。

天空中瀰漫著黑煙和灰塵。

小魏子等人躍出廢墟,就由他領頭,排成一支小隊列,在陰森可怕的街面上行走。

沒有人再敢吭聲了。

那些悲哀的慘叫聲,對於吳嫣、盧彩英、郭瑋、馮超這些通訊兵來說,十分剌耳,十分寒心。

那都是自己同胞的慘叫聲啊!

天色漸晚,路面越來越黑。

走沒多遠,就遇上一大隊鬼子,迎面而來,部分日軍士兵舉著火把。

吳嫣緊張異常,小跑上前,探手抓著小魏子的肩膀,顫聲地問:「小魏子,真遇上鬼子了,你說怎麼辦?」

盧彩英也緊張上前,抓著了小魏子的衣袖。

她的手,有些抖。

小魏子很是鎮定,側目而視吳嫣,明眸皓齒,低聲說道:「別吭聲,你是女的,你一出聲,就會露陷的。萬事由我來應付,你們悄悄地握好手雷,萬一不祥,大夥就與這幫鬼子同歸於盡。咱們四顆手雷,足以炸死他們十幾人,無論如何,咱們都有賺。」

「嗯……」吳嫣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趕緊將手扶在腰間的手雷上。

「他娘的,就你這個餿主意……砰……哎呀……」馮超聞言,上前朝小魏子罵了一句,伸手要抓小魏子的衣領,但是,雙腿卻是一陣發軟,坐倒在地上。

接著,他的褲檔里騰起一陣腥臊味。

隨著大隊日軍士兵端槍走近,他的心跳加速,又嚇得尿褲子了。

「撲哧……」

儘管心頭甚是緊張,但是,盧彩英還是被馮超這個滑稽相逗笑了。

只是,她趕緊鬆開小魏子的衣袖,伸手捂嘴。

「快扶他起來,找死啊?」小魏子倏然轉身,低沉怒喝郭瑋。

「是!」郭瑋悲哀地上前,扶起了馮超。

他臉上的神情,更顯悲苦,心道:沒想到小魏子出的餿主意,竟然還是要讓我們與鬼子同歸於盡。唉,老子看錯這個小白臉了。老子堂堂北平大學生的高材生,怎麼就聽一個小白臉的話呢?找死啊!真是找死啊!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他悲苦地心想至此,便鬆開馮超,掏出了兩顆手雷,盤算著一旦真出現什麼不測,他就將兩顆手雷互磕一下,然後衝進鬼子的隊列里,與鬼子同歸於盡。

「什麼人?哪個部隊的?」此時,對面的日軍疾衝上前,領頭的是一名佐官,揚刀一指,大聲喝問小魏子等人。

這名佐官說的自然是倭語。

其他鬼子士兵,馬上端槍圍來。

吳嫣、盧彩英等人也聽不懂,只是趕緊從腰間取下手雷,悲哀地合上了眼睛,準備拚死一擊,與敵同歸於盡。

馮超雙腿顫抖著,閃身到小魏子的身後。

「報告少佐閣下!卑職是谷壽夫師團長所屬第六師團第二步兵聯隊第三大隊第四中隊第五小隊的野苟次郎少尉,奉命率部搜剿支那敗軍殘兵。」小魏子握緊腰間戰刀,小跑到這名佐官跟前,敬了個軍禮,瞟了一眼其肩膀上的金邊和一顆櫻星,便躬身用流利的倭語向其彙報情況。

這名佐官聞言,點了點頭,親熱地拍拍小魏子的肩膀,說道:「好!我是第十六師團的野比三八少佐,現我軍臨時攻城總指揮官上海派遣軍司令朝香宮鳩彥王親自簽署了『殺掉全部俘獲人員』的命令。據情報顯示,支那士兵有很多逃進難民區中去了。我部正在進行搜查,你記住,凡是支那老百姓額頭上有戴軍帽的帽箍的痕迹,手上有老繭,肩上有老皮的,要統統的殺掉。你快回歸你部,抓緊接受命令,一起行動,咱們從今夜開始,進行一場搜殺比賽。」

「咳!少佐閣下。」小魏子聽野比三八這麼一說,登時額頭見汗,趕緊應命,並退後一步,又向野比三八敬了個軍禮。

「走!」野比三八向小魏子回敬一個軍禮,便轉身朝其部下揮了揮手,喝令一聲,又領頭小跑而去了。

大隊鬼子,穿著皮靴,踏過街面,揚起陣陣塵埃。

天空迷濛,夜色陰沉。

朔風勁吹,寒氣襲人。

吳嫣、盧彩英、郭瑋、馮超等人,大氣也不敢喘,緊張至極,均是額頭見汗。

這就是「鬼門關」啊!

都一腳跨進去了。

若是小魏子一言不慎,露出破綻,吳嫣等四人就要慘死於鬼子的機槍下了。

面對死亡,這群學生兵如何不害怕?

「走,咱們走小巷!避免再撞上大隊鬼子。萬一露陷,我們人少,打不過鬼子的!」小魏子張臂一張,身子後退,低聲道了一句。

他雙臂不時后彈,彈退身後發抖的吳嫣等人,便又轉身,領頭跨步向一條小巷走去。

吳嫣、盧彩英、馮超、郭瑋等人不敢吭聲,但是,他們均是呼呼直喘大氣。

他們稍稍放鬆了心情:終於越過鬼門關了。這個小魏子,倒真有些本事。

他們開始有些佩服小魏子了,便趕緊跟在小魏子身後,跟得緊緊的。

幾個人不時踏著了前面人的腳裸。

小巷裡,一些房子還在燃燒。

有些燃燒的房子里,還傳出慘叫聲。

「畜生!真是畜生!把老百姓關起房門來燒。這種慘絕人寰之事,也只有小鬼子才能幹得出來了。」小魏子在一處殘房前駐足,側目而視那些在熊熊燃燒的房子,低聲怒罵日軍全是畜生。

「嗚嗚嗚……我們的老百姓,真是太可憐了!」盧彩英透過火光,透過窗口,看到房子裡面那些在烈火中跳來躥去、渾身著火、嚎啕哭喊的人,心頭甚是悲痛,傷感地哭泣,悲涼地控訴。

「為什麼?我們幾十萬軍隊,卻敵不過鬼子的幾個師團?為什麼?衛戍司令部要忽然下令撤兵?為什麼咱們的國軍就可以這樣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吳嫣駐足於火光前,流著傷感的淚水,仰頭問天。

「哎呀,好了好了,快走吧。呆會如果又有鬼子來了,咱們就麻煩了。反正咱們也救不了房子里的那些人。走吧。」馮超心驚膽顫,低聲催促小魏子等人快走。說罷,他自己首先提槍而走。

「呸!真不是男人!」盧彩英聞言,甚是瞧不起馮超,朝他的背影唾了一口,罵了一句。

「姓馮的,跟你走在一起,簡直就是本姑娘的恥辱。」吳嫣一反平常時的溫柔宛然,也是泣聲大罵馮超。

「你……你們……」馮超聽了,心頭甚是難受,驟然回身,揚手指了指吳嫣與盧彩英,想回罵什麼。

「武大郎,三寸釘,怕死就回老家賣燒餅去。」盧彩英神情大變,除下眼鏡,抹拭著淚水,破口大罵馮超。

「盧彩英,你……你……」馮超聞言,驟然停下腳步,心頭甚是難受,揚手指指盧彩英,欲罵什麼,卻又說不下去。

醜人最不喜歡別人說他丑了。

可現在,盧彩英不僅當眾罵他長得丑,還戳指他的靈魂丑。這馮超也是大學生啊,如何聽不出盧彩英話語的內涵。他真是難受極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小魏子眼望熊熊烈火中的那些苦難人,心頭哀傷陣陣,罵了鬼子幾句,又低聲凄吟。

吳嫣聞詩,串串珠淚滑落,芳心陣痛,為悲苦無依的在烈火中被焚燒的那些老百姓。

「算了。都是自己人,何必鬥嘴呢?逃命吧!只有保住命,將來才有機會找小鬼子報仇。」郭瑋搶先開口了,並且伸手捂住了馮超的嘴,勸說眾人快走。

盧彩英不再吭聲了。

他們扛著槍,低頭繼續往前走。

街道兩旁的一些樹丫上,弔掛著衣衫襤褸、血已風乾的屍體。

一些殘顱在朔風的吹動下,在地面上滾來滾去。

曾經繁榮昌盛的京城,此時變得十分蕭條,十分陰森可怕。

「哎呀,媽呀……」盧彩英東張西望,不小心踩到一顆頭顱上,差點摔了一跤,驚叫了一聲,嚇得撲前幾步,撲到了小魏子的背心上。

「哎呀,我的媽,怎麼美女都往這小雜種身上撲?什麼世道呀?老子不就是長得矮了點嘛,若是個頭高,那老子肯定比西門慶還帥!」馮超一看,心頭甚是不舒服,暗地又罵小魏子一遍,也自憐自艾了一番。

「砰……嚓……」

郭瑋也是醋意大發,可又不敢責罵小魏子,也不想當眾出醜。

他無處可泄憤,只有氣惱地取下步槍,抓著槍桿,用槍托狠敲在一塊磚上。

那塊斷磚被槍托敲碎了。

郭瑋心想:老子長相也不會比小魏子那雜種差很遠,老子為了吳嫣,留下來作戰,差點把命都搭上了,老子怎麼就討不了美人的歡心?而這小雜種,不過是剛才露了丁點才氣,就把兩位美人都摟上了。什麼世道呀?老子這是活在地球上嗎?

他憤憤不平。

他怨天尤人。

但是,他不敢說出來,不敢哭出來。

他苦著臉,只有拿地上的殘磚來出氣。

吳嫣驟然停下腳步,轉身瞪圓了眼珠,怔怔地望著馮超與郭瑋。她對這兩位戰友今晚的古怪行為,甚是不解。

「喂,你們怎麼回事?想驚動鬼子呀?不要命了?不服我指揮呀?那你們來說倭語,你們來應付下一撥鬼子!」小魏子轉身過來,轉身的剎那,環臂一抱,將盧彩英抱入懷中,又訓斥郭瑋與馮超兩人一番。

「你……你……你會說鬼子話很了不起呀?那是鬼子的話,老子才不說鬼話。」馮超在美女的目光里,哪裡肯示弱?他揚手指了指小魏子,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個字,又強辭奪理起來。

「好!你了不起,你有種,世上你最厲害,咱們分開走。」小魏子聞言大怒,他年少氣盛,又自恃有些本事,馬上便喝斥馮超一句,摟著盧彩英,又一手牽過吳嫣,就往拐彎處的另一條小巷走。

他用力一拉吳嫣的縴手,拉得吳嫣跌跌撞撞的,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麼一來,小魏子成了左擁右抱了。

馮超張大嘴巴,傻眼了,想說什麼,又不知要說什麼,想跟著小魏子走,又感覺很沒面子。唉,真是左右為難,裡外不是人啊!

「這……不是……喂,等等,還是一起走。我們服你指揮,服你!」郭瑋一看不對勁,趕緊抓著馮超的衣袖,去追小魏子,邊小跑邊向小魏子求情。現在,走在陰森恐怖的大街上,宛如在地獄里行走一般,郭瑋感覺還是跟著小魏子走比較安全,至少小魏子會說鬼子話。

吳嫣身子從小魏子身上移開,走了幾步,好奇地問:「喂,小魏子,你剛才與那名鬼子軍官胡說什麼?」

小魏子鬆開吳嫣的手,輕輕地將盧彩英從自己的懷抱中推開,如實作答:「鬼子問我們是什麼人?哪個部隊的?我騙了他,我說我們是谷壽夫師團的少尉,叫作野苟次郎……」

「呵呵……哈哈……」

小魏子話猶未了,吳嫣、盧彩英、馮超三人便大笑起來。因為他們聽到小魏子自稱「野狗次郎」,自扣罵人的話,太滑稽了。

尤其是馮超,笑得異常開心,登時紅光煥發。

他一邊笑,一邊暗罵小魏子:小雜種,你就是野狗,你說對了。哈哈,太好了,野狗次郎!你大哥石維華就是野狗太郎了。哈哈!

只有郭瑋,還苦著臉,嘴唇蠕動了一下,想笑卻始終沒笑出來。他始終擔心,呆會會不會再遇上鬼子?若是再遇上鬼子,會不會露陷?現在看來,自己不可能擁有吳嫣的福份了,得保全性命才是上策啊!

「不要笑我。我是說谷壽夫師團的少尉叫作野苟次郎,這個姓名,雖然是罵人的,但絕不是罵我自己。明白嗎?」小魏子何等聰明,當然知道他們笑什麼,便慢條斯理地解解釋了一番。

「嗯,魏子,你真棒!你太有才了,竟然瞬間想到起這樣的名字來罵小鬼子。哦,對了,你那枝竹笛里怎麼藏有炸藥?也是你自己製作的?」盧彩英聞言,馬上止笑,豎起拇指,稱讚小魏子,又好奇地問起之前在廢墟里發生的一些事情。

她現在對小魏子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喂,別打岔!魏子,你接著說那鬼子軍官對你說過什麼?我感覺不太對勁!」吳嫣也止住笑,語氣嚴肅地喝令盧彩英,還是關問剛才小魏子與鬼子軍官的對話。

盧彩英朝吳嫣伸伸舌頭,便不再吭聲了。

小魏子停下腳步,側過身子,雙手扶在吳嫣的肩膀上,難過地說道:「那鬼子佐官說,他們接到情報和上級的命令,要搜殺我們沒有出城尚存活的那些官兵,他說我們部分官兵脫下軍衣逃入難民區中去了,所以,要搜殺我們的那些扮成難民的官兵。我擔心,他們連難民也殺。唉,僅我們幾個人,要去救那麼多人,無能為力啊!唉,我們得儘快出城。否則,我們在城中呆久了,遲早會露陷,會被鬼子殺掉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與我大哥會合了,咱們再去找大部隊,再回來殺鬼子。」

他的語氣越來越低沉,眼神流露出哀傷,不時唉聲嘆氣,但也說出了實情和所預測將會發生的事態,還道出了大道理和策略。

「什麼?蹬蹬蹬……」吳嫣、盧彩英聞訊,倒吸了口涼氣,各自後退了幾步,又驚駭地反問。

「娘的,老子與小鬼子拼了。」郭瑋聞言,氣憤填膺,咆哮如雷,端槍就走。他此時又想:既然可能活不下去了,不如拉幾名鬼子來墊底?

「喂,別……別別別……」馮超見狀,嚇壞了,趕緊追上郭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結結巴巴地相勸。

但是,他又怕盧彩英罵他是「膽小鬼」、「武大郎」,他沒敢再繼續勸說,只是用力抓著郭瑋的手臂,堅決不讓郭瑋跑開。

「吳姐姐,聽說你的家就在城裡,要不,咱們一起回你家裡看看?」小魏子很善解人意,走近吳嫣,帶著討好的語氣,關切地問。

他忽而心想:吳嫣是喜歡我大哥,但是,我大哥不知道啊!而且,我大哥也未必會喜歡吳嫣。不如,少爺先追著吳嫣,免得她落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中!嘻嘻,少爺就替兄長看著吳嫣吧,先保管好吳嫣吧。

想到此,他嘴邊露出了笑意。

「謝謝!我……我……正是這樣想的。別……笑我自私哦!」吳嫣還真的被感動了,也道出了實情。她只是怕人因此瞧不起她,說得結結巴巴的。

「嗯!魏子真是善解人意,好男人。我同意。哦,嫣姐,沒人會笑話你的。俗話說,百善孝為先。不懂得盡孝的人,絕不是好人。走吧,到你家裡去,看看伯父伯母,然後,咱們再謀求出路。」盧彩英贊了小魏子一句,含情地瞟了他一眼,又勸說吳嫣一番。

「對對對!去吳嫣家裡落腳,哎呀,老子都快餓扁了。」馮超一聽,馬上鬆開郭瑋,蹦跳過來,連聲道好,還伸手直揉肚皮。

「哼!你那麼怕餓,幹嘛不買燒餅吃呀!凡事只顧著自己,自私自利!難怪西門慶看不起你。」盧彩英一聽,又上火了,當即大斥責了馮超一番。

「呵呵……」馮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甚是尷尬,乾笑了兩聲,伸手直撓頭皮。只是,這一次,他學乖了,不敢再頂嘴,也不敢再生大氣。他怕又招來小魏子、吳嫣、盧彩英三人的一起指責。

郭瑋也是精神陡振,暗道:只要儘快趕到吳嫣家裡,可能就機會保全性命了。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吳嫣的父親吳國豪是京城乃至於全國數一數二的殷商?想來,鬼子也不敢對吳國豪怎麼樣吧?唉,好餓!好冷!

眾人都想到吳嫣家裡避難,都想像著鬼子不敢對吳家如何為難。於是,小魏子便率隊越往城中央走,但聽槍鳴炮轟之聲越來越密集。在一處廢墟側旁,他揮了揮手,領頭蹲身在殘牆角落裡。

然後,他回過頭來,朝吳嫣等人低聲說道:「前面的一棟廢大樓里,肯定有一部分國軍官兵們在與廢樓前的鬼子發生激戰。看鬼子圍得那麼密,炮火、坦克、輕重機槍齊出擊,就知道廢墟裡面的國軍兄弟不少。」

吳嫣、盧彩英、馮超、郭瑋四人急忙蹲身下來,躬著身子,探頭往前觀看。

前面四周到處是鬼子兵,煙塵滾滾,部分區域烈火衝天。鬼子確實在瘋狂追殺國軍打散又逃不出的官兵。街面上,火光中,日寇坦克橫衝直撞,炮彈呼嘯轟炸,機槍橫掃。

盧彩英伏身於小魏子背部,低聲地問:「魏子,怎麼辦?打不打?被鬼子圍攻的人,可都是我們的同胞兄弟姐妹啊!」她這次竟然沒之前那麼害怕了,或許,她從小魏子身上找到了一股力量吧。

小魏子的背部被她的雙峰堆壓著,身子激凜了一下。

「這小妮子,真是大膽,竟敢主動與小魏子親熱。不得了!沒皇法了!讀了幾年大學,就學洋鬼子那麼不要臉了?」吳嫣借著前面打仗的火光,看到盧彩英與小魏子挨得這麼近,心裡不由一陣嘀咕,既羨慕她,又暗罵她。

小魏子知道憑自己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救出那棟廢樓里的官兵,便審時度勢,當機立斷,低沉地道了一聲:「回去,繞道走!」他反手摟著盧彩英,輕輕地站起身來,返身就走。

盧彩英登即俏臉發熱,渾身發顫,但是,她沒有掙脫小魏子的懷抱。她感覺心底有一股幸福的暖流,湧上心頭。

「膽小鬼!逃兵!」郭瑋見狀,激憤地低聲怒罵小魏子。他真想持槍上前去殺小鬼子,助那棟廢樓里的國軍官兵一臂之力。但是,他剛罵完,發現吳嫣、馮超都轉身跟著小魏子走了。

「唉……」他又不得不又嘆息了一聲,端槍起身而走,尾隨於眾人身後。

到回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裡,小魏子鬆開盧彩英,低聲說道:「兄弟姐妹們,不是我怕死,只是我們暫時無能為力。僅憑我們四人,不僅無法救出那棟廢樓里的自己人,恐怕我們要越過鬼子的包圍圈都沒辦法。鬼子有坦克、迫擊炮、重機槍、輕機槍和無數的三八大蓋,他們只要有小部分人轉身過來朝咱們開槍,咱們必定死無完屍。唉,我心痛啊!可是,咱們又有什麼辦法呢?就算去送死,也毫無意義。不如,留得有用之軀,將來找機會再殺鬼子?」

「我贊成小魏子的意見。」小魏子話音剛落,盧彩英便蹦跳起來,大聲出言支持小魏子。她想著剛才小魏子摟著自己,便以為小魏子喜歡她了。所以,小魏子的任何意見,她都支持,因為她喜歡他,她的心在向小魏子身上傾斜。

「嗯!」吳嫣卻高興不起來,但是,也哀傷地應了一聲,忽又緊張地問:「小魏子,如果令兄也在那棟廢樓里呢?」說罷,她冷汗直冒,還真擔心石維華也被困在那棟廢樓里,於是,她又顫聲說道:「我們還是從背部襲擊鬼子吧。」

她的心,系在石維華身上。

「不可能。」小魏子卻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大哥自上次在南苑打散后,便轉到了南京賓先司令部任少校參謀了,現在正隨蕭司令在城外組織撤退的軍民渡江。」

馮超不語,怕一說話又要挨罵。

他想:你們爭吧,老子反正現在不想與鬼子拚命。當務之急,就是想法子填飽肚子,然後逃出南京城,娶個媳婦,生幾個臭小子,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最現實的。

郭瑋愁眉苦臉,精神不振,低垂著腦袋,象霜打的茄子。

「什麼?那……那……我們趕緊出城去,助他一臂之力?」吳嫣聞言,蹦跳起來,竟然十分亢奮,聲音很大。

「喂,你們說話那麼大聲,不要命了?」就在此時,小巷角落裡傳來一聲低沉的喝斥。

緊接著,兩條黑影躥了過來。

「什麼人?」郭瑋、馮超、盧彩英吃驚異常,不約而同地端槍瞄向黑影。

「這麼關心愛護我們的,肯定是自己人了。」小魏子急忙跨步上前,雙臂一張,攔在了三枝槍口前,並低聲勸說盧彩英、郭瑋、馮超別亂開槍,免得誤傷自己人。

「大哥?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吳嫣卻又是一陣驚喜交集,抱著「三八大蓋」,返身躥來相迎那兩隻黑影,泣聲而喊。

聽她的聲音,肯定是十分激動。

「妹子,你們也打散了?唉,我奉站長之命,前來查探戰況,希望能聯繫部分散兵,保存一些力量,然後組織一支特戰隊,潛藏起來,暗殺鬼子,為京城戰死的廣大軍民報仇。」兩隻黑影中的一人,躍步而來,伸手握住了吳嫣的手,親切稱呼,又低聲解釋了原因。

「哦……哦……那你的站長呢?他到哪裡查探情況去了?可有憲兵司令部石維華少校的消息?」吳嫣點了點頭,又是緊張地關問起石維華的下落。暗戀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情到濃時,自然流露。吳嫣彷彿沒當眾人存在似的,在黑暗中閃著兩隻大眼睛,爍爍發亮,明眸里充滿了殷切的期盼。

郭瑋喜歡吳嫣,就如吳嫣喜歡石維華一樣。此時,他聽了吳嫣的話,心頭異常的難受,使勁地暗罵吳嫣:「呸!表子!真是表子!你才見過石維華幾次面呀?人家喜不喜歡你呀?」

馮超雖然知道憑自己的長想和膽量都不可能得到吳嫣,但是,他也如郭瑋一樣的喜歡吳嫣。此時,他聽吳嫣如此關問石維華的情況,心裡更是難過,也在暗罵吳嫣:「格老子的,你怕賣不出去呀?你就知道石維華一定會要你的?」

儘管他和郭瑋剛才都想到逃出去后,娶妻生子,過平淡生活,但是,真在「失戀」面前,他們又傷不起,吃不到葡萄又說葡萄酸的滋味,真是太難受了。

郭瑋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暗罵吳嫣一番之後,他一陣心疼,難過的淚水湧出了眼帘,差點哭出聲來。

「唉,站長早撤了,他是發報通知我的。哦,對了,你認識石維華?他奉蕭司令之命,率部到龍蟠山阻擊鬼子去了。不知道,這會兒,他是生是死?鬼子的炮火和飛機轟炸,實在是太厲害了。唉……」那黑影唉聲嘆氣地解釋情況,也說起了石維華之事,頗為擔心石維華的生死。

顯然,他此前與石維華有交情,而且交情還不錯。

「那我們趕緊去龍蟠山增援。」吳嫣聞言,又喜而悲,緊張地道了一聲,竟然提槍而走,彷彿石維華已經是她的丈夫一般。

「放屁!現在咱們怎麼去龍蟠山?到處是殺人放火的鬼子,你一個姑娘家,去找死呀?」那隻黑影雖然對吳嫣的言行感到奇異,但是,他卻迅速反應,大聲地罵了吳嫣一句,便一把抓住了吳嫣的肩膀,將她強行地拖回自己的身旁。

小魏子左手伸進左衣袋裡,掏出一些子彈殼,右手掀開上衣,從腰間取出一把全新的德國造全自動的「盒子炮」手槍,走到那隻黑影身旁,冷冷地說道:「吳副站長,石維華不是你的親人,你可以不管。但是,卑職作為他的弟弟,我不能不管。無論如何,我得去龍蟠山找我大哥。如果你視我為抗拒你的命令,你可以開除我。如果你認為我這樣做,合情合理,也算是奉命查探打散人員下落,那麼,我會很快到回來向你報到,繼續協助你完成相關特別任務。告辭!」

「什麼?小魏子,你也是軍統的人?」盧彩英、郭瑋、馮超三人異口同聲地駭然驚問小魏子。

「嗯!哦,我臨走前,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同志。」小魏子應了一聲,又指著強拉著吳嫣的那隻高大黑影,說道:「這是我們的副站長吳江明同志……此前,我並不知道他就是吳嫣同志的兄長。哦,我正是奉他的命令,前來查找打散的官兵的。我救了你們,也有他的功勞。」

然後,他又指著吳江明身旁的那隻嬌小黑影,說道:「這位是我們站里的發報員秦楓,她父親是站長秦會。在站長事前撤退時,她偷偷地溜了回來,繼續留在京城,從事地下工作。她是我們可敬的巾幗英雄!」

說罷,小魏子握著子彈殼,向秦楓敬了一個軍禮。然後,他轉身就跑入了一條小巷裡。

「魏子,等等……」

盧彩英急喊一聲,抱著「三八大蓋」,追向小魏子。

吳嫣泣聲而喊,奮力掙扎,想掙脫其兄長吳江明的箍抱。

吳江明死死地箍抱著吳嫣,並且大聲喝斥:「妹子,你瘋了?石維華是你什麼人?比你大哥還親嗎?爹娘還在家裡,又是京城的名人,難道你就不怕鬼子害咱爹咱娘嗎?」

吳嫣腦袋「嗡」地一聲響,彷彿被人狠擊了一棍,登時渾身無力,躺在吳江明懷中發抖。

她的心難過極了:既為石維華擔心,也為家中的父親擔憂,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秦楓一直沒吭聲,很穩重,可此時,她忍不住了,向吳江明敬了個軍禮,便道出心中的想法:「站長,我也去瞧瞧,既可以監控小魏子,也查查石維華到底是生還是死?另外,我也可以隨時向你發報,向你彙報有關情況。」

吳江明一聽,慌神了,趕緊勸說:「不行!萬萬不可。如果你出了意外,往後,我怎麼向令尊交代?」

「我爹了解我的性格,不用你交代。走了……」秦楓忽然語氣冰冷,回應了一句,轉身就跑。

「喂,喂……他娘的,氣死老子了……」吳江明連聲招呼秦楓,氣得直跺腳,卻又不敢鬆手,生怕吳嫣也跑了。

「站長,俺們弟兄倆隨你回去吧,萬一有啥事,咱哥倆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馮超憋氣了幾分鐘,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而且對吳江明所說的都是心裡話。他實在不想血沙場,免得馬革裹屍,魂散荒野。

「膽小鬼!武大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人人都象你這怕死,那我四萬萬同胞豈不成了亡國奴?呸!老子枉認你為兄弟多年。」郭瑋聞言,搶先發話,怒罵馮超一番,不等吳江明答話,轉身就跑,追向小魏子等人。

「他娘的,是他們要找死,可怪不得老子沒勸過他們。這位兄弟,你是聰明人,走,跟我回家。」吳江明見狀,氣得破口大罵,又好言好語安撫馮超。

他說罷,便強抱著吳嫣,回身走入了另一條小巷。

「老大,你真是好領導,小弟跟定你了。呵呵……」馮超被吳江明誇讚一番,又想著終於有個落腳點了,還將可以飽餐一頓,樂得屁顛屁顛的,笑呵呵地跟在吳江明身後,隨他兄妹倆回吳府去了。

盧彩英追上小魏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邊挽著他跑,一邊氣喘吁吁地低聲問:「魏子,城裡到處是鬼子,咱們怎麼走才能去龍蟠山?你可先得想好了。否則,到時候營救石參謀不成,咱們反把命丟了。」

「放心吧,少爺有腦的。你怕死就不要來。」小魏子冷冷地說道,輕輕地甩開她的手,感覺被她挽著手臂,心裡很不舒服。他心想:要是挽著我手臂的人是吳嫣就好了。唉,女人真煩,我喜歡的人,她不喜歡我。我不喜歡的人,她又對我好的要死。

「呸!老娘怕死?我年紀比你小,你死了,我都不會死。」盧彩英見他冷嘲熱諷,也來氣了,便反唇相譏。她心想:小屁孩,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都向你主動倒貼了,難道這還不夠嗎?哼,這可不是每個女孩子都能做得到的。

「嘿嘿,老娘,你比我年紀大吧?」小魏子感覺好笑,便也反唇相譏,就是不給她面子,也不讓她寸步。

「你……你……」盧彩英給他氣得七孔生煙,揚手指指小魏子的鼻子,卻說不出話來。

「好了,都是自己人,都是患難之交,吵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想個辦法,抓緊到龍蟠山助石參謀一臂之力。」秦楓恰好追趕過來,趕緊勸說小魏子與盧彩英。

「呼呼呼……」盧彩英胸口起伏不平,直喘粗氣,卻也沒再吭聲了。

她怕小魏子扔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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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特戰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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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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