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四）

果果懂事固然是好事，只是葉錦愈發覺得虧欠了這孩子。想到如果不能立馬找到房子，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果果，如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房子，你要不就去外婆那裡住幾天？」

果果沒有立馬應答，雖然外婆很喜歡他，但是她和媽媽的關係不好。有一次，他聽到外婆罵媽媽不要臉，不知羞恥，還說沒有她那樣的女兒。可是，他的媽媽那麼好，他不知道外婆為什麼要這樣說媽媽？從那以後，他就不願跟外婆多說話了。

「果果，媽媽問你呢！」

「外婆家離學校有點遠了，或者我可以去喬姨家？」

葉錦嘆氣，「你喬姨也很忙，到時再說吧，媽媽明天趕緊去找房子。」

夜裡，看著果果熟睡的樣子，葉錦輕輕撫上了他稚嫩的面龐，重重嘆了一氣。有時她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遇到方璽銘，她的人生定然與現在大相徑庭。她也許會考個公務員，守著一份一塵不變但是卻能穩定終老的工作，和某個性格溫和、家境平實的男人結婚，然後生兒育女，過著油鹽醬醋的平淡生活。

但是，這一切只是如果而已。現實是，她大學沒有畢業就懷孕了，而那個曾經對她關懷備至的男人卻人間蒸發，從此再也沒有半點音訊。後來她未婚先孕的事被爆到了教導處，再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竟被捅到了教育局，學校原本還能對她網開一面，但是教育局都知道的話，便只能勒令她退學。

而肚子里的孩子，她頂著多方壓力，硬是把他生了下來。為此，父親被氣病了，母親要跟她斷絕關係，家裡的親戚們也不再跟她來往。

思及此，葉錦苦笑，她當時這麼堅決的要把孩子生下來，是因為她覺得方璽銘會回來的，他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離開。或者他是病了，不願拖累她。但是，她找了他很久，他的同學、朋友，他的住處，全找遍了，別人只是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她，然後告訴她，把這一切忘了吧。

八年了，抗戰都結束了，那個男人沒有絲毫音訊，更別提出現在她面前了。於是，她開始漸漸相信，他是真的離開了，沒有什麼眷戀，義無反顧的就這麼離開了。當初的戀情於他而言，根本什麼都不是，只有她傻乎乎的守著這個夢，一做就是這麼多年不願醒。

可是對於果果，她是真的從來沒有後悔過。她最艱難的時候，是果果陪伴著她、支撐著她。她的果果，是個天使般的孩子。他善良、懂事，所以，不論他的父親對她做了什麼，她都還是會愛這個孩子如初。這份當初要把他保留下來的心，從來都不曾改變。哪怕現在又一次陷入了困境，她都不後悔，只是心疼果果，總覺得虧欠他太多。

葉錦披上外衣，來到陽台。不遠處是電視塔散發出的璀璨燈光，交織著金融圈各大高樓的燈光秀，映襯著天空的星光，一縷一縷，匯成一片燈海。

她安慰自己，生活不會太糟糕，總是會越過越好。要是運氣好的話，工作說不定一兩天內就能找到。只是，房子的事有點棘手，但凡房租都是付三個月再押一個月，她銀行里的錢根本不夠。實在不行，只能向喬姐那裡先借一下了。

夜漸深，她的心也漸漸平靜，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