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糗事

1976年，九月。

雲南，l縣二十里餘外有一個普通村寨，人稱龍爪寨，村寨里住著二百餘戶人家，村民以李、王、趙、劉居多，余家是僅有的一戶獨姓人。

十年前，因為原來所在的村寨被整體規劃著修建水庫給佔用了，余家福拖兒帶女舉家搬遷到這三十餘裡外的龍爪寨。

余家福父親死得早，母親年過花甲，妻子姓丁，名春麗，他們有三個女兒，因為沒文化，余家福分別為她們取名余大梅、餘二梅、餘三梅，簡單好記。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余家福三代單傳，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可偏偏老婆肚子不爭氣，竟然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早已超越了計劃生育指標不說，村委會還隔三差五就來動員丁春麗去做結育手術，為此，余家福常常生悶氣，一個人喝悶酒。

可是，麻繩專撿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這天晚上，皓月當空，群星爭輝。

余家福喝醉酒去上茅廁時，不小心一腳踏空，掉進了糞坑裡……

原本是不想驚動鄰居李保華的，可是，單單靠身體單薄的妻子和年邁的老母親兩個女人，幾經努力無論如何也沒能將他從兩米深的糞坑裡提出來。

於是，由聲淚俱下的妻子抓住余家福的頭髮不放，驚慌失措的老母親顧不得體面，渾身惡臭就邁開三寸金蓮風急火燎地去找鄰居李保華來幫忙。

可當老人氣喘吁吁地奔到李保華家院門，急不可待地拍打開院門，面對滿臉錯愕的李保華時，她突然如刺在更，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李保華率先開口問道：「嬸子，你這是掉糞坑啦？」

余家福母親二話不說，伸手就要去抓李保華的手。

「耶！嬸子，你這是要幹什麼？」李保華像一隻受驚的貓一樣躲閃開了，厲聲喝道。

「哎呀，保華！你快點去救救家福吧！他掉坑裡啦！」老人聲淚俱下，說時又朝李保華欺身過去。

李保華昔日因為一些瑣屑跟余家福鬧得很不愉快，當聽說余家福掉進烘坑時，眼珠子都快給擠掉出來了。雖然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可到底是人命關天，他向後一閃，再一次躲開余家福母親，略為遲疑，立刻扭頭朝裡屋叫喊道：

「建國，快起來，跟我去救人！余家福掉糞坑裡了……」

被喚作建國的不是別人，是李保華的大兒子，他跟餘二梅是五年級的同班同學，此時，他正聚精會神地在松油燈下翻看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小人書呢！

聽到父親叫他，他漫不經心地應和一聲：「哦，是了。」

而屋外的李保華並沒有等兒子出來，就急匆匆地朝余家福後院奔去了。

其實，李保華所以要叫喚十一歲的兒子***，並不是真的指望兒子能夠一起去救余家福，而是尋思著余家福掉糞坑這不光彩的大事件以後傳出去了，自己有個完美的開脫之道：建國這小子管不住嘴說出去的，與他爹我李保華無關……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正因為他這個不經意的歹念，險些讓一條鮮活的生命隕落。

李保華年輕力盛，片刻功夫就將年邁的余家福母親甩在身後，奔到惡臭漫天的茅坑邊，望著滿地污穢，不住地搖著頭。

「哎呀，怎麼搞成這種樣子！要叫他少喝點！這在自個家還好，這要在外面，沒人看見，可真是不得了……」李保華說時忍住惡臭，伸手去抓余家福的頭髮。

「哎，哪個管得住這缺德鬼！」丁春麗更咽道。

「也倒是……來，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用力把他拉上來！一、二、三、起！」

稍時，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將余家福從糞坑時里撈了上來。

片刻之後，看著地上癱軟如泥的李保華，再看看身旁孱弱的女人和正心急如焚奔走過來的老母親，李保華猛地一咬牙，伏下身將滿身污穢的余家福扛了起來。

「哎，管球他呢，他愛喝么給他睡在這裡，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喝！」丁春麗憤恨地說道，她是真的懷恨起自己的丈夫來了。

「哎喲，拉上來啦！老天哪！真的虧得保華在……」余家福母親嘴裡念叨著，忙不失迭地追著李保華清理兒子身上的污穢物。

「嬸子，兄弟媳婦，要不我扛他去河裡洗洗，你們去找點他的衣服……」李保華突然停將下來，徵求余家福妻母的意見。余家福這個樣子，在家裡靠三兩盆水是無論如何洗不幹凈的，他想到了村子東頭那一條常年川流不息的河流……

「哦，只是，萬一被人撞上了……」丁春麗擔心被人撞見了，丈夫難以抬頭見人。

「算啦算啦，這個時候去河裡太冷了！就在家裡燒窩水……」余家福母親插話進來說道。

李保華轉念一想，她們說的似乎都沒什麼毛病。

「行，那就不去河裡啦！」

砰~

李保華猝不及防，與急匆匆往茅房趕的余大梅撞了個滿懷！一屁鼓跌坐在地，肩上的余家福也重重地摔了下來。

「哎喲~媽呀！腳斷了！腳斷了！」余家福竟然被摔醒了，他捂著左小腿痛苦地叫喚起來。

「耶，臭死了，臭死了！哪個掉糞坑啦？」余大梅條件反射地叫出聲來。

「大梅！你又瘋去哪裡了？現在才知道回來？乾脆死在外面算了！」

看到是自己大女兒添亂，撞倒了李保華，丁春麗的氣不打一處上來了，她怒氣沖沖地責罵道。

心想要是你這個兔崽子呆在家裡不要帶著二梅亂跑出去，剛才來幫忙的話，自家四個人肯定就能把余家福從茅坑裡拉上來，這樣的家醜自然就避免外揚……

余大梅被母親罵得一頭霧水，可是馬上看到地上的父親，心裡頓時也明白了個七八分，悻悻地去攙扶還在不斷痛苦**的父親。

「幹什麼這麼吵呀？」

恰時，聽到吵鬧聲的餘二梅也奔了過來。

她剛剛跟著姐姐出去玩耍回來，姐姐一回家就奔後院茅房，卻撞翻了扛著醉酒父親的李保華，其實也正是因為扛著人遮擋了視線，同時也因為刺鼻的惡臭讓李保華的反應變得遲鈍，否則，他完全可以避讓開風一樣的余大梅。

「爹，你剛才說是哪個掉糞坑了呀？」

這個時候，***也不合適宜地推開院門進來了。

空氣瞬間就凝固住了，大家面面相覷，就連余家福也突然停止了叫喚。

「哎呀，老天哪！兒哪，給媽看看給是真的摔斷啦！我的兒哪！這下怎麼辦才好呀？」余家福母親的心都快要碎了，用力地去扶地上的兒子。

看見丈夫醒了，丁春麗不由得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啊，你還有臉叫苦連天的？照我說，只怕是摔斷了才好！看你還敢不敢喝！」

「去，去，去，小屁娃娃瞎湊什麼熱鬧！快滾回家去！」

李保華不想***忙中添亂，當即喝斥起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