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正直的人會做正直的事

房間里，車彤，喬冠俊，董源，李芷蘭，還有小綠，五個人就王燕和小綠之間的事情交換情報。

說是交換情報，其實主要還是以董源一個人說為主，小綠作為當事人進行一些事情經過的補充，車彤主要負責作為師姐安撫小綠可能失控的時候的情緒，李芷蘭也是如此，作為在場的小綠的朋友陪著她，而喬冠俊，本來他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但是車彤實在是不會掩飾心裡想的事情，被喬冠俊看出有問題之後一通追問，不得已才跟他說了。

之後，喬冠俊就一言不發的坐在這裡了。

「我昨天和今天都托熟人了解了一下王燕的情況，怎麼說呢，他在學校讀書的時候風評不好不壞，屬於不顯山不露水的那一類人，但是我也搜集到了一些關於他的負面消息，比如他在校期間光是公布出來女朋友就有七任，而且經常出入酒吧且夜不歸宿……這在電影學院不算太稀奇，只能說他並不潔身自好。」

董源看著小綠，後者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想來也是，這些天被王燕威逼利誘的精神壓力加上考前的壓力，她精神狀態好不到哪兒去。

但就算她狀態不好有些話也得繼續說，董源心裡嘆了口氣，轉過臉看著喬冠俊。

「另外，關於電影啟蒙這裡，我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怎麼說呢，老喬，首先我可能得先跟你道個歉，這裡可能不想我之前說的，是個體面的大機構，這裡確實是大機構，但是不一定體面，像小綠這樣經歷的女孩子，我打聽到的，以前也有過，但是我不能確定是否是這裡系統性的問題，所以……」

董源又看向小綠和李芷蘭，對他們投以肯定的目光，「我覺得你們做的很對，至少在這個時候保護了自己。」

「但是這有什麼用呢？嗯？都被提這種要求了，再自我保護又有什麼用？早幹嘛去了。」

喬冠俊語氣中充滿了不屑與憤怒，不僅僅是李芷蘭，他的話讓董源也皺起了眉頭，「老喬，話不能這麼說，你這說的好像受害者有罪論似的。」

雖然在這個年份，還沒有十幾年後那種更理性客觀的分析問題的觀點，一個巴掌拍不響理論還在大行其道，但是董源不想看到喬冠俊是個這樣的人，這不是出於什麼朋友的角度的考量，而是出於投資者對於自己投資的『商品』品質的考量，董源不僅僅打算把喬冠俊當朋友，他還希望能夠將喬冠俊的才能發揮到極限，在未來掙錢。

如果喬冠俊想法真的不適合未來的社會風氣，那我可還得趕緊幫他改了。董源想到。

「她自己有沒有錯我不知道，但是能讓王燕乃個爛貨做出這種事，這地方就不是什麼好地，那姓袁的一天到晚被人吹的跟個氣球似的，眼睛都瞎了吧？他都不說管管。」

「我知道你很生氣了老喬，但是現在你能不能先安靜會兒？我先跟小綠把我的想法說了可以嗎？」

董源坐在喬冠俊身邊拍了拍他肩膀，後者運氣似的眼一閉，那意思是你說吧，我閉嘴。

「小綠，李芷蘭，我的意見只有一個，你自己去拒絕他，告訴他你對參演他的作品沒興趣，而且要說的乾脆利落，別給他再留下什麼幻想覺得還能再拿捏你什麼的，不過……我也想知道一下，他威脅你什麼了你這麼怕他？」

李芷蘭朝著董源連連擺手，「師哥你看看氣氛好不好？就別問這個了好不好？」

「是啊，傷口上撒鹽了呀董源。」

見車彤也這麼說，董源也就不追問了，「那好吧小綠，王燕怎麼跟你說的都不要緊了，你只要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在藝考培訓圈子裡也才混了沒多久，更別提在影視圈子裡混多久的新人，他沒有那個能量和能力來威脅你做任何事，你大可不必把他當回事，你離開了這裡，他對你就不會有任何影響了，他就是他，你就是你。」

小綠似懂非懂的點頭，從她依舊迷茫的表情董源能看得出來這姑娘距離下決心，或者說是鼓起勇氣去拒絕王燕還有一段距離。

董源尋思著，這件事如果小綠她不自己拒絕，現在就算其他任何人替她讓王燕滾蛋都沒意義，只要斷的不幹凈，讓王燕覺得還有機可乘，那他肯定是不會撒手的。

「說多了虛的你可能沒概念，那咱們說點實在的。」

董源把壓箱底的詞兒掏了出來，如果這番話還不能讓小綠幡然醒悟，那董源決定就直接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大慈大悲不度自絕人，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了。

「你要知道咱們國家對於有不良行為的藝人的態度一直都是相當嚴苛的，這個架勢以後不可能松，只能更嚴苛，現在你要是被王燕拍了……嗯，就那個，你懂得，那你就算以後不在影視圈混了，你也會被他用照片要挾，傷財是小事，到時候他再要求你做點違法亂紀的事兒，他進去踩縫紉機你也得跟著知道嗎？你到時候可就沒有受害者身份了，你那算高低是從犯。而你以後要是還打算在這個圈子混，不管出不出名，你都算是有把柄在他手裡了，看看冠希哥，你要是現在溜了禍根以後你就是冠希哥電腦里的那些女的，你的演繹人生，啊不，可能還有人生，那就都算老和尚搬家你吹燈拔蠟了，所以，話已至此，我仁至義盡，你自己決定。」

小綠被董源一番話說的臉色煞白——她之前可沒考慮過這麼多事情，現在一聽董源說她人生幾十年之後的某種可能，一想到那種生活很可能成真，她就不由得從腳底往上冒冷氣。

李芷蘭沒等小綠說什麼，她先急了，「師哥你能不能別嚇唬人啊！」

「我可不覺得我這是在嚇唬人，借著這個機會，我不僅是給小綠提個醒，還有在座的各位，車彤，老喬，你們要記住，一定要珍惜自己羽毛，干咱們這一行的，你要是不珍惜羽毛，名聲臭了，那跟死了就什麼區別了。」

車彤的志向是以後作為剪輯師活躍在這個圈子裡，對她，董源還不那麼擔心——她內向，又乾的不是拋頭露面的活兒，沒什麼機會弄髒自己的羽毛，但是老喬不一樣，老喬脾氣硬，而且以後他要是當了導演那他有的是在泥坑裡打滾的時候，稍不留神就會背上臟名，倒時候再想用他的名字當招牌賺錢可就難了。

粉絲經濟時代就是這麼難搞，董源光是想想都頭痛。

「我去說，我去拒絕他。」

小綠聲音雖然顫抖，埋在雙腿中間交叉的十指緊扣著，用力的泛白的骨節訴說著她雖然依舊不安，卻下定了決心。

「很好，你做了正確的決定。最後再提醒一句，你拒絕他的時候要挺起腰板說話硬氣，你跟他不用客氣，給他一耳光……哦對打人犯法啊，差點忘了，那你啐他一口吧，啐他個滿臉花我覺得完全可以。」

「哈，師哥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是嗎？謝謝。」

雖然笑的並不好看，但是至少小綠現在已經能不再滿面愁容了，董源不是心理大夫，但是他覺得小綠現在的心結大概是解開了，之後就沒有他插嘴的份兒了，李芷蘭，可能還有車彤，女生組之間可能還有相互鼓勵之類的，但是到最後，小綠必然會從王燕的PUA中掙脫吧。

「這樣就完了？」

喬冠俊聲音低沉，好似一盆涼水潑在房間里，濺了董源一身，讓他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老喬，你什麼意思？」

喬冠俊如同在拳擊台上搏鬥了一整場之後坐在場邊休息的拳擊手，散發著昂揚的鬥志與憤怒，叉著腿，左肘拄在左膝上，右手指著地面，一句一頓的對董源說道，「董源，你的想法就到此為止了嗎？就這？這就是你全部的意見了嗎？不對吧？不對吧老董，少了點什麼吧？王燕呢？他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能拿他怎麼辦，老喬，現在這個時候我也拿他沒辦法，小綠確實留了證據，但是王燕事實上沒有把整件事做完，他現在頂多算未遂，我能拿他怎麼辦？」

「未遂就能放任不管了？現在是小綠，以後會是誰？你想想就這樣的人，他能因為一個人拒絕他就放棄嗎？他肯定不會，他肯定還會去找下一個受害者，現在你救了小綠是因為她勇敢地站出來跟你說了這事兒！你能保證下一個女孩兒也這麼勇敢嗎？退一步講，你救得了一個！你救得了每一個嗎？你不除根行嗎！」

喬冠俊說的很對，董源無言以對。

他說的話董源很清楚，但是董源個人並不想摻和太多這件事，就2010年這個年份，王燕這種人你真拿他沒有好辦法，就算報警，只要沒有事實他頂多挨頓罵，這個年份還沒有所謂的社死小作文，沒有武器，拿什麼除？

更別提電影啟蒙這裡可能層層相護，現在爆出來的是王燕，沒爆出來的有沒有袁思維還不好說，都摸不著根，怎麼除？

「老喬，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小綠希望警察介入我全力支持，但是除那以外我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不過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一天他們會遭報應的。」

「早晚？等那時候早就晚了，沒事兒老董，你沒辦法，我有，我現在就去問問王燕那混蛋他怎麼想的，就這還電影學院畢業的呢，光著屁股推磨他轉著圈的丟人是吧？」

喬冠俊唰的站起身就往外走，董源一個沒拉住他就已經出了房間，朝著王燕的辦公室大步流星的沖了過去，急的董源趕忙追了上去，「老喬你冷靜點！你這殺氣騰騰的想要幹嘛的！」

房間里剩下的三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然後幾乎是同時的也沖了出去——喬冠俊那模樣的，不像是口頭上去討個說法，是像要物理上討個說法。

「打擾了！王燕師哥在嗎！」

董源最終也沒拉住喬冠俊，後者砰的一聲打開王燕辦公室的房門，此時王燕正帶著耳機盯著電腦，被喬冠俊這一摔門嚇了一跳，還沒問怎麼回事，就看到門口跟著衝進來的小綠他們，頓時他臉上的表情就一副『我都明白了』的樣子。

「師哥既然你在就好辦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請教一下，聽說你有個實驗短片，希望讓這位女生進行過激的演出，這事兒是真的嗎！」

董源趕緊關門。

「是啊，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王燕表現得風輕雲淡，說的就好像這事兒理所應當一樣，他這模樣讓董源心裡咯噔一聲——正常來說如果做了虧心事，在被質問的時候人自然會表現得不自然，而王燕現在這種威逼利誘小綠的事情在正常人看來那就是虧心事，但是如果王燕沒把這事兒當虧心事呢？

董源想著，喬冠俊大概是打算借著當面質問的機會讓王燕好好丟一回臉，讓他知道收斂，但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王燕還有正常的羞恥心。

「怎麼了？你還敢問怎麼了？你要挾人家女生參與過激表演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低俗！你這麼做對嗎？你這都不是丟自己的人，你這是敗壞咱們學校的名聲！」

「你給誰扣帽子呢？我怎麼就丟人了？丟人的你是吧？一個剛上大學的毛頭小子，你懂什麼叫電影藝術？過激演出怎麼了？只要能達到藝術效果這都是應當的！你縱觀整個藝術史，人體的美貫穿始終好吧？亞當與夏娃的宗教畫，大衛的石膏像，維納斯的誕生，跟你說這些你大概都不懂吧？那說點近的，泰坦尼克號看過嗎？你別跟我說你連這個都沒看過。」

王燕輕蔑的笑著走到喬冠俊面前，死死盯著喬冠俊的眼睛，「這些你告訴我，哪個是低俗的？小子，聽好了，裸體如果是藝術那它就是聖潔的，道德如果淪為虛偽那它就是最下流的，魯迅罵的一見短袖子，罵的就是你這種人，懂了嗎？我這是在追求藝術，為了藝術我願意做一切事！」

「少跟我來這套歪理邪說，要點臉，一個連影展都沒參加過，作品也拿不出手的本科畢業生你可真敢說啊，自比那些真正的藝術家？你也配？人家是劇情需要，你呢？你這個短片劇本我看了，劇情轉折生硬，情節手法突兀，感情脈絡模糊，人物刻畫片面，說句不好聽的，RB人都比你會拍，師哥，我也送你一句話，過激表演服務於藝術沒錯，但是，你得現有藝術，不然你就是披著藝術外衣的齷齪垃圾。」

說著話，喬冠俊伸手指著小綠，「還有，師哥啊，如果你真是為了藝術什麼都願意做，那你為什麼不花錢請專業的演員參演呢？你為什麼要選擇連藝考都沒經歷過，未來，還有對這個圈子的了解還之是一片白紙的高中生呢？得了吧，你根本不是為了藝術，你只是覺得人家小，好騙罷了。」

喬冠俊行啊，氣勢上一點都沒輸啊，自己小瞧他了這是？董源心裡給喬冠俊暗挑大指——你小子，有兩把刷子。

「哼，真是夏蟲不可語冰，你欣賞不來就別覺得是我不行，是你不行，小綠，你別受他們的影響，正如我之前說的，這件事你自己做決定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小綠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聲音卡在胸中，緊張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喉嚨。

「別怕，我們都在呢。」

車彤拉起小綠攥拳的手，另一邊李芷蘭也拉起小綠的手，給予她鼓勵和支持。

「王、王老師，我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吧……我、我不想出演了……」

「哎……真讓我失望，你也是那種俗人啊，我本來以為發現塊璞玉，結果只是塊石頭，你可以走了。」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李芷蘭拉著小綠的手正準備離開，王燕卻又突然叫住了他們，「等一下，小綠可以走了，但是我這邊還有事兒呢，你們把我的演員攪和黃了，我就又得找新演員了，那邊的，叫車彤對吧？你對我的短片感興趣嗎？」

「哎？」

「身為導演系的學生，你應該能明白我剛才的話吧？電影這種東西要是沒有刺激是不會有人看的！如果不給予觀眾刺激是無法從泥潭中脫穎惹出的，你應該明白吧？所以來參演吧，我從見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是追求藝術的人！而且看你那楚楚可憐的外表與偶爾流露出來的堅定，完美！太完美了！比稚嫩的藝考生強太多了……」

王燕邊說邊走向車彤，伸出的手要將她抓住似的，「就由你來代替……」

「差不多得了啊，別在這兒發癲，神經病。」

董源伸手攥住王燕的手腕，挺身擋在王燕和三個姑娘中間，「你想搞你的藝術我管不著，但是強迫別人做事是犯法的，師哥，啊對了，我剛才就想說了，你要真是為了藝術不顧一切，你幹嘛不自己出演過激鏡頭，給女演員當替身呢？你看，一個女兒身男兒心的角色，在你這劇本中更能體現你所謂的人性的扭曲吧？說不定還能送國外參個展，拿個政治正確獎回來呢。」

「你小子……」

「啊對了師哥，我還有件事想問一下，你這個作品拍出來，你敢拿給你親屬看嗎？如果你都不敢拿給你父母看，你又打算給誰欣賞你的大作呢？」

董源大概這輩子都等不到王燕的答覆了，因為袁思維推門進來了，此時門外還探頭探腦著一堆學生，他們都被是剛才喬冠俊踹門聲引來的。

「你們這兒幹嘛呢！散了，都散了！回去上課！」

「袁校長，有件事我需要……」

喬冠俊的話都沒說完，袁思維直接擺手，「我都說了回去上課。」

「王燕他威逼利誘女學生……」

「我不關心，聽見了嗎？那是他的私事，和上課沒關係，現在，我再說一次，都散了，回去上課，沒幾天就考試了你們都準備好了，都能考上了是吧！」

袁思維包庇是沒跑了，董源頓時瞭然，這會兒再說什麼都沒用了，不過最開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小綠暫時安全了，之後的事情之後再想吧。。

董源是這麼想的，但是有人不這麼想。

「各位！各位聽我說啊，現在王燕老師正在給他的短片徵集女主演呢，雖然主演有好幾個鏡頭需要脫光光，但是我覺得劇本寫的還行，正好我這兒有，趁著這個機會，我給大傢伙兒念一段聽聽怎麼樣？」

董源目瞪口呆的看著已經跑到人群中去的李芷蘭——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兒還有個程咬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