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一手包辦

「老董，我大綱和人物小傳寫完了，咱倆什麼時候對對？嗯？老董人呢？」

喬冠俊挺沒禮貌的大咧咧推開董源宿舍的房門，然而董源的床位卻空空如也，屋裡只有趙屹在咔噠咔噠的敲著鍵盤滑鼠，同時沖著耳機對面吼著『嘖上啊，猛獁大了四個啊卧槽！』。

「趙屹，董源呢？」

「啊？老董？不知道，下午說有事兒出去一趟之後就沒回來，你圖書館找找，指不定在那兒，誒誒誒卧槽對面這屠夫有毒吧這都能鉤中？」

喬冠俊眼瞅著趙屹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董源宿舍也不見其他人的蹤影，便知趣兒的退了出來，掏出手機給董源打過去電話，幾聲忙音之後，「董源，我在你宿舍門口呢，你根本不在宿舍，你在哪兒呢？」

「老喬你找我？啥事兒啊我在外面談事兒呢。」

「咱們那個活兒的大綱和人物小傳我寫完了啊，啥時候咱倆對一遍？」

「今天估計不行了，明天吧，不過我覺得咱倆不對一遍也行，我相信你寫的東西能拿得出手，直接進劇本環節吧？」

「別，你還是瞅瞅吧，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我都害怕。」

喬冠俊聽董源的意思，今天他肯定是不看了，好在時間富裕，今天不碰一下明天碰也行，只不過喬冠俊聽著電話里若隱若現的似乎有餐廳服務員的聲音，好像是星巴克，喬冠俊暗自咂咂嘴——行，董源你小子大概又去用金錢拉誰下水了。

「你大可不必這麼小心謹慎老喬，行吧，先不聊了，等我回去再說吧。」

掛斷電話，董源從服務員手裡接過兩杯咖啡，掃了兩遍咖啡廳里四下，才在個不起眼的靠窗卡座上找到了同樣不起眼的譚藝林——這人看著和自己上輩子認識那個譚藝林真是出入太大了，這會兒的譚藝林存在感這也太低了吧？

「譚老師，給您咖啡。」

「啊，謝謝，多少錢我給你。」

「不不譚老師不用的，是我找您有事兒，您別客氣，」董源連忙按住掏錢包的譚藝林，好說歹說才讓他放棄了給董源錢的打算，「譚老師，我不耽誤您時間，咱們直入正題吧。」

「好，」譚藝林痛快的點點頭，或者說他大概不管董源說什麼都會說『好』，雖然他是成年人而且是音樂學院的講師，氣勢上卻看著比董源還弱似的，「董同學你找我有什麼事？」

董源這便將楊亞楠三人組成石楠花樂隊，以及她們想參加濱海音樂節的事情告訴了譚藝林，但是他沒說自己是拿錢辦事，只說是給同學幫忙。

「這是他們樂隊之前在酒吧表演時候的錄音，」董源將耳機遞給譚藝林，後者接過一支戴上，董源借著將之前錄下來的曲子放了出來，「譚老師，我不懂音樂，所以我想先聽聽您的看法，他們的水平怎麼樣？」

董源鋪墊的問道——就楊亞楠仨人的水平董源很清楚，類比的話，不說是奧斯卡提名吧，好歹也是金酸梅挂號。

譚藝林作為專業人士，回答的就比較委婉了，「能聽出她們三人對音樂的熱情，嗯，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

得嘞，董源心裡翻了個白眼，譚藝林這意思擺明了，這仨人除了熱情，別的都拿不出手。

「有熱情我覺得是好事，畢竟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董源就坡下驢，「但是譚老師，我明白，以她們的水平想參加音樂節肯定很困難，甚至連海選多過不去，所以我今天來是希望能請您幫幫忙，我們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看看能不能在讓她們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一把。」

董源不確定譚藝林是否會答應，畢竟他從沒和這個時候的譚藝林有過交集，因此只能保守著來問，可不敢一上來就談錢。

董源的謹慎是對的，譚藝林日後如何暫且不論，此時的他還是個實實在在的都有些墨守成規的大學老師，他雖然對學生很認真，但是那也僅限於在校生了，讓他像他有些同事一樣在校外接活兒帶學生，這個年份的他做不到，也不打算做。

「這個……我不能答應你，學校有規定，我不能在校外發展副業，抱歉小同學，你另請高明吧，或者……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我認識的教音樂的老師，你去問問？」

找音樂老師自然不是難事兒，就算譚藝林董源談不下來，總有張藝林王藝林能教楊亞楠她們。

但是董源並不是只是為了給楊亞楠找音樂老師才來找譚藝林的，雖然他現在能用電影學院學生的身份約到譚藝林出來見面，但是誰也說不好之後還有沒有這樣的可能，以及等譚藝林在董源看不到的地方成名成家，到那時候董源將後悔自己沒有抓住這次和日後的大拿搭上關係的機會。

正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就是這麼個道理。

「譚老師，我是慕名而來的，我聽說您在民樂領域有一定的造詣，包括作詞作曲在內，水平杠杠的，雖然這些年國風和民樂還不是很流行，但是我覺得在未來它一定會得到聽眾的追捧，我這次來找您也是希望您能為我朋友們以後的發展指點迷津，帶她們進民樂的門，還請您網開一面，給我朋友一個嘗試的機會可以嗎？」

譚藝林聽到董源的話，眉毛微蹙了一下，端起咖啡杯，他抿了一口后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小同學，你說的話里有兩個問題，第一個，你說希望我能叫你朋友民樂，但是你可能忘了，你這三位朋友用的可都不是民樂樂器，甚至他們演唱的曲目也只不過是流行樂曲，第二，你說你慕名而來，我想知道，你是聽了我的那首作品才來的呢？」

第一個問題董源一瞬間就想到了託詞，但是第二個問題直接把董源的嘴給堵死了——是啊，我聽了那首曲子才慕名而來的呢？他大爺的失誤了，我聽過的都是譚藝林成名之後的作品啊，我總不能跟他說您好我聽過您十年後的作品，這種白痴話吧？

見董源答不上來，譚藝林也不再追問什麼，像董源這樣的人他見了不少，比董源更油嘴滑舌的更是存在，在譚藝林看來，這些人都是看自己平時那副不起眼的模樣，就覺得隨便吹捧兩句，給點小恩小惠，就能讓自己為他們行便利，但是這是錯的，譚藝林是有原則的人。

至少在這個年份，他是有的，有董源不知道的底線的。

「譚老師，我無法透露我是從什麼地方得知您的事情的，但是我確實是聽過您作曲的歌的，這一點是真的。」董源心中嘆了口氣，說道。

董源判斷此時的首要任務是不能讓氣氛卻冷，譚藝林此時應該已經萌生離開的打算，必須穩住他，然後再爭取進一步的事情。

「您剛才說的對，我的朋友確實不是民樂方面的樂手，她們在演奏技術上肯定也有欠缺，但是也正如您所說，她們對音樂是充滿熱情的，是，我也不認為只有熱情就能成事，但是譚老師，您忍心看著她們的熱情被現實澆滅嗎？」

這話一說出口董源突然反應過來，這種道德綁架似的發言欠妥。

但是補救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好在譚藝林沒在意。

譚藝林風輕雲淡的搖了搖頭，「小同學，你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應該……經歷過藝考吧？我們這裡也有藝考，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考生落榜嗎？你說他們有熱情嗎？我能幫得了他們嗎？說句實在話，如果朋友真的熱愛音樂，那麼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不是去搞什麼樂隊，去參加什麼音樂節，而是好好讀書，接受系統的樂理教育，然後參加哪怕是成人高考，去找專業的老師學習。」

「譚老師，您說的這些落榜考生中有多少在落榜之後還繼續鑽研磨鍊自己的音樂技巧呢？沒落榜順利入學的學生又有多少人打算在專業上努力學習的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您不覺得近年來藝考已經變味兒了嗎？它逐漸從選拔專業人才變成了學習不怎麼好的高考生的捷徑，只要花錢，針對考試突擊填鴨式教育，就有可能拿到一張不錯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這些人您也認為他么對專業又熱愛嗎？」

「至少……我的學生裡面沒有這樣的人，」

譚藝林回想著自己不寬的人脈和交友面說道，他不想，也無法否認董源說的事情，藝考的漏洞他作為老師很清楚，但是他管不了，也不想管，說到底，譚藝林的心裡是教書育人是第一位的。

「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董源低垂著眼眸，「人們總是這麼說，但是譚老師，我不這麼認為，家境不好的孩子努力追上的，只不過是家境富裕孩子的起點，我不是在否認他們的努力，我只是覺得如果可以我們應該幫一幫那些努力的人。」

「是你這三位朋友嗎？」

「嗯，我的同學她暫且不論，她雖然在電影學院上學但是說實話她喜歡音樂已經喜歡到了翹課也要搞音樂的程度，上學期我倆一個小組，她作業都是我幫著擦的屁股，我不覺得這是好事兒，是個大學生該有的樣子，她至少該把自己的作業做好……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喜歡音樂，所以我也沒計較什麼。」

董源這倒是實話，畢竟楊亞楠出了錢，人家是甲方，董源跟甲方計較不到一塊兒去。

「石楠花樂隊里另外兩人，鼓手聶嫣石家裡情況我不清楚，但是她是一邊完成學業一邊在酒吧賣唱掙生活費，然後還自學的樂器，而貝斯手何花，她窮我是知道的，光是酒吧賣唱已經不足以支撐她的生活，她甚至還要在外面打零工才行，譚老師，您認為這樣的她們通過您口中的努力學習，然後考上好大學，再繼續打磨自己技藝，這可能嗎？」

董源頓了頓，「她們活著都不容易呢。」

這回輪到譚藝林語塞了，董源看著他，譚藝林現在看上去相當糾結——董源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這老實人了，現在的譚藝林和上輩子他認識的譚藝林怎麼感覺就是倆人啊？上輩子自己認識的那個譚藝林人雖然也挺有原則的但是比現在好說話多了，在自己上輩子認識他之前他到底發生了啥啊？

「抱、抱歉啊小同學，」譚藝林最後還是做出了決定，「你朋友熱愛音樂這件事我理解了，但是我沒辦法私下幫你什麼……」

嘖，交涉失敗了。董源臉上維持的面無表情，但是心裡卻焦躁了起來——不為別的，楊亞楠她們沒有音樂老師再找就是了，但是自己看來是沒法和譚藝林搭上線了，真糟糕。

「但是，」譚藝林突然話風一轉，「我們學校晚上有公共課，內容還挺豐富的，雖然說是只給在校生聽，但是……我周二周四晚上有兩節課，你朋友要是有興趣，可以來上我的公共課。」

董源一愣，他沒想到譚藝林會說這種話，「真的嗎譚老師？」

「你要是有興趣你也可以來聽，不過我看你不像是對音樂感興趣的人，啊哈哈哈……」譚藝林想開個玩笑，但是很失敗，他自己都笑不出來，「不過我說的確實是真的，想來就來聽聽，畢竟公共課，本來也沒幾個人來聽，空位還是有的。」

「謝謝您，譚老師。」

董源現在相當的驚喜，長出一口氣的朝著譚藝林道謝——楊亞楠她們有了便宜老師事小，他董源和譚藝林搭上線事大。

而費用方面，譚藝林表示了拒絕，因為是公共課所以他根本就不打算提『錢』字兒，這一點也和董源印象中的譚藝林不一樣，上輩子他認識的譚藝林好說話的基礎是錢到位。

不過這也沒什麼，他不要錢更好，雖說免費的東西很貴但是那是沒標價的，譚藝林現在給自己標的價就是零。

「另外，譚老師，我想跟您打聽一下，如果我想借或者租音樂學院的練功棚，讓我朋友的樂隊練習……這可能嗎？」

「這肯定是不行的，不過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給你介紹我學生在外面開的錄音棚，只不過就算提我名字也不會有折扣。」

那不是問題，董源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