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劇組好難，窮學生的劇組，更難

軍訓中的空閑時間著實是有限，對於董源來說更是如此，他得抓緊時間把劇本看完，然後整理出來場景單，以便儘快和齊舒雅對一下情況和組的進度，好確定自己在軍訓之後的工作到底有多緊張。

現在已經不是『是否緊張』的問題了，是『會有多緊張』的問題，畢竟，跑外景不但是找到合適導演想要的景就行了，很多時候外景場地的所有者是不會輕易同意劇組來拍攝的，不管是和所有者去談租借場地的問題，還是再找備用的外景場地，這都得趕在開拍前完成。

而且完成的越早越好，畢竟找好了外景，美術組和導演還要去確認場地，準備複合拍攝需要的裝扮，還有確定攝影機和補光燈的位置等等一系列工作，有些時候時間緊張，美術的工作甚至得跟著外聯找外景的活兒一起做。

「董源，你這看什麼呢？」蔡駿抱著臉盆擦著比烙餅還大的胖臉走進宿舍，「你這都兩天了，晚上熄燈前都在看什麼呢？」

「嗯……一個組的劇本，我是這個組的外聯製片，得抓緊時間把需要的景兒確定一下。洗漱間有空位了嗎？」

「有是有了，但是你得抓緊了，還有五分鐘就熄燈了。不過你也真是厲害啊，剛上學就有組找你，我記得你也本地的吧？你在電影學院有高中的師哥師姐？」

那肯定是沒有，董源附和著蔡駿的話笑了笑，心裡嘟囔著，自己要是有高中的熟人在這兒那可太好了，自己還用得著費勁巴拉的跟老生套近乎？

「只是有個找本地製片專業學生的師姐找我而已，我沒什麼厲害的。」

董源說著搓了一下劇本，看了下剩下的內容也就一張半張A4紙的量，這點量明天中午就能看完，這樣晚上就能和齊舒雅碰一下情況了。

雖然有上輩子的記憶，但是那早就因為年代久遠而模糊不清，直到現在拿到劇本董源才模糊的對上輩子看到的這畢聯的成片有了回憶，雖說不是什麼大場面很多的劇本，但是其中有幾個場景找的難度一點都不低。

而且2010年，國內影視行業的特效工業還不是很成體系，雖然已經有專業的攝影棚存在，但是對於電影學院的學生而言，拍東西還是更傾向於在實景拍攝，而不是進攝影棚搭景，董源有心提議找個攝影棚把一些不好找的外景通過搭景和後期特效的手段處理，但是這個想法他自己都清楚，肯定得被斃了。

這個組的預算高不了，哪兒有錢搞攝影棚和搭景啊。

軍訓第三天，董源讀完了所有的劇本，利用午休時間再確認了一遍他沒有遺漏什麼細節之後，晚上排練幾天後的彙報演齣節目的時候董源找到了在操場邊上摸魚的齊舒雅，這會兒她正跟倆董源不認識的師哥師姐聊天，看到董源過來，跟他打了個招呼。

「師弟，來抽煙啊。」

「師姐，說好幾遍了，我不抽煙，我還沒活夠呢。」

「我怎麼覺得你在咒我似的？算了，你不排練來找我幹嘛？想偷懶去找杜太醫開假條。」

董源掏齣劇本晃了晃，「偷什麼懶，哪兒有時間偷懶，不是師姐你說的看完了劇本來找你嗎？我來了，你呢？」

齊舒雅眉毛一挑，有點不相信董源似的打量著他，「你看完了？我跟你說你別是囫圇個看的吧？」

「三天時間怎麼也看完了吧，我又不是前期編劇不用考慮怎麼修改，只是把劇本里需要我準備的東西找出來然後跟你對一下，師姐，我覺得這不用太久吧？」

齊舒雅接過董源遞過去的劇本，上面密密麻麻畫著和寫著不少董源做的批註，其中不僅有對於外景的內容，還有一些連置景需要的道具，董源也給它們圈出來了，甚至董源還對這些部分做了初步的分類，標了序號方便查找。

齊舒雅看了看劇本又看了看董源，看看董源又看看劇本，「你……專業的？」

「管理系影視製片專業，名字里確實有專業倆字。」

「行啊董源，你真讓我嚇一跳嘿，」齊舒雅攬住董源的脖子晃悠他，她叼著的煙熏得董源想打噴嚏，「我還以為你需要我幫忙才能把劇本捋順了，但是沒想到你比我想的好太多了，行，走，跟我進屋。」

齊舒雅的宿舍和董源他們的宿舍沒啥大區別，只是這兒是個四人間，因為來軍訓拍攝的女生只有兩人，所以這屋其實是兩人間，齊舒雅示意董源隨便坐，她則拿出了她的製片文件，「來吧，咱們討論一下吧。」

「在那之前我得先確認一下，咱們組的預算情況怎麼樣？能分給外景的租場地的費用有多少？」

「這個確實不多，學校給了8萬塊的現金，導演自己又準備往裡面貼3萬，所以總共能有11萬的總預算，」齊舒雅翻著她的預算表，然後遞給董源，「包括設備和人員花銷在內的錢肯定是不能動的，甚至可能還得增加，所以留給你的部分並不多，充其量也就1萬到2萬的量，而且得能省就省。」

最多2萬的預算嗎，這確實不多。

「那導演和美術定氣氛圖了嗎？分鏡啥的我就不追求了，導演對外景的環境需求有了嗎？」

氣氛圖，是指在影視製作當中根據導演的想法而繪製的美術圖，也可以說是影片的環境概念圖，在拍攝過程中並不一定會按照氣氛圖的設計來準備場景，但是會考根據氣氛圖的風格和大體需求找外景，因此對於董源來說這個圖比分鏡什麼的都重要。

「在這兒。」

齊舒雅對於董源明明是新生卻表現的像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一樣這事兒，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抽出幾張圖遞給董源，董源大概看了看，鬆了口氣，和自己讀完劇本之後預想的場景差不多，但是和上輩子的記憶有點出入。

「雖然預算不多，」董源將氣氛圖遞迴去，「但是如果這是導演希望的場景，那麼我覺得還是有戲的，首先佔比最大的一個外景，校園，包括教室啦、食堂啦、宿舍啦、操場啦之類的，這個好解決，我們可以找清北的校方去談，借他們的場地用，這個理論上可以不要錢。」

「誒，清北？」

齊舒雅愣了一下，她這一愣給董源嚇一跳，怎麼難道自己說的有問題？

「不是咱們能進得去清北拍攝？」

「我倒是開始好奇師姐你最開始想的是怎麼拍，你可別告訴我是在電影學院這南北五分鐘就能走完的小破校園裡拍吧？」

「不不不，我其實一開始想的是去隔壁的首體大學的……」

董源腦子卡了一下似的，有那麼一秒鐘被清空的乾乾淨淨，他是真的沒想到齊舒雅想借的學校竟然是首體，那地方他去過，沒啥好看的外景，還不如往東走，找個綜合類大學的校園呢。

「清北有公共開放對外參觀的項目，我覺得完全可以去談一下借場地拍攝的問題，而且畢聯的話，學校應該可以開介紹信，或者我們也可以問問學生會，看看他們有沒有和清北學生會的關係能搭個線，總之這是最好解決的外景了……我覺得。」

董源之所以這麼說，一方面是他上輩子就見過在清北校園拍作業的情況，那地方確實能借給電影學院的學生用，而且不要錢，甚至連一些空教室都是可以商量外借的，另一個方面，董源上輩子的印象里也確實在這個畢聯的成片里見過清北的標誌。

她錢晗出能搞定，我董源怎麼就不可能？談唄，反正嘴長在自己身上。

「在之後就是幾個外景的問題了，」董源翻著氣氛圖，說實話，這個畢聯的外景並不多，但是給外聯的難度都不低，「只有三場戲的水族館是最好解決的，都是在那個海洋生物表演區，這都不用跟水族館的人說，裝作是遊客，找個白天，讓攝影扛著個小點的設備，帶著演員進去把鏡頭拍了就行，量少好解決，但是剩下的這兩個……」

「KTV，餐廳，還有地鐵站。」齊舒雅輕聲嘆了口氣，這三個是剩餘外景里的重頭戲，尤其是地鐵站。

地鐵站作為公共設施，是基本上沒聽說過外借給學生劇組用的，不僅是地鐵站，類似公交站、火車站，甚至是醫院、消防局、警察局這種帶有一定公共設施屬性或者不宜打擾的地方，學生們基本上都會避開不用，如果非要用，那麼也只能選擇偷著拍——依舊是攝影和演員小分隊行動，扛著設備跟地鐵站工作人員打游擊，基本上在被趕走之前拍一條，過了就算萬事大吉，沒過就得坐車換一站接著拍。

而餐廳和KTV的問題則是是否會影響人家營業，以及租借花費的問題。

KTV比餐廳好說話，首先可以找個在半地下營業的店，這樣就不用了考慮室外是白天還是晚上的問題，然後只要是白天去，一般都可以用包廂的價格包一個房間下來，畢竟那地方白天基本沒人用，不會有影響營業的問題，只要在人家晚上客人增加之前拍完就行。

而餐廳就比較麻煩了，畢竟那種地方不管白天晚上都有客人，而且上檔次的餐廳裝修都不錯，玻璃幕牆能清楚地讓人看到外面的時間，如果劇本里要求了這一場戲的時間那麼就必須按照劇本要求來，不管餐廳客人多少都得包場才行，而包場這就便宜不了。

董源覺得這個畢聯外景的最難點就在地鐵站，而最費錢的地方就在餐廳了。

「不過這三個地方的氣氛圖畫的是真不錯，比學校的那氣氛圖精細太多了，看起來導演和編劇已經和美術碰過頭了？」

齊舒雅搖了搖頭，「導演本人就是編劇，另外，這三個地方的氣氛圖之所以畫的細緻，並不是導演她想的細緻，而是導演指名了要這三個景兒，地方已經定了，就看能不能談下來了。」

董源的腿肚子開始抽筋了——怎麼這兒還能殺出個程咬金來？

導演指名了，這五個字意味著如果這三個地方談不下來，自己這外聯製片的本職工作也就算了折了一半了，就算找到了別的替代用的外景，導演肯定也不會滿意，自己想抓著這次機會多認識點人的計劃大概率也就要老和尚搬家吹燈拔蠟了。

高情商：導演對劇本有這細緻入微的把握。

低情商：製片組被導演挖了個坑。

而且有一個壞消息是，董源腦子裡翻箱倒櫃的都沒想起來上輩子看這個畢聯成片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地鐵站——理論上要是再畢聯里看到地鐵站自己不可能記不住，此時的董源只能做最壞的打算，錢晗出她沒能談下來地鐵的借用。

「地鐵的話，導演有考慮過偷著拍的可能嗎？」

齊舒雅捏著眉頭都不敢直視董源的眼睛，逃避似的說道，「我跟她建議過了，但是……藝術追求你懂吧？」

我懂你個魔法少女變身棒，董源只能禮貌的微笑。

「那我再問一下，這三個導演指名的地方都是哪兒？」

「KTV是朝陽門的麥霸，地鐵站是二號線東寺十條站，餐廳是在東直門的杜斯妥也夫斯基俄餐廳。」

「都是他奶奶的人流量大的地方啊……」

董源覺得自己的血壓上來了，且不說二號線東寺十條那一站靠近工體那一片燈紅酒綠之地，人流那是板上釘釘的少不了，光是那個俄餐廳，光是聽它的名字董源就覺得那地方餐品單價得過百，而且杜斯妥也夫斯基這名字好像也是個蘇俄文豪來著，加起來的話，那地方一看就是適合電影學院的文藝逼……啊不是，文藝青年們暢談藝術、彰顯自己小布爾喬亞文藝人士身份的好地方。

比798那工廠園區改的地方合適多了。

「我再問一次，給外聯的預算是多少來著？」

「1萬到2萬，嗯。」

「……總之，總之師姐你先幫忙聯繫一下學校，讓他們開介紹信吧，然後我想想怎麼談這幾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