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人心即鬼域（二）
人心鬼蜮，人言可畏啊！——果戈理《死魂靈》
「一大早就登門，打擾到你們了吧。」蘇小小站在別墅門口，人造太陽的微光傾瀉在她的身上，平白的為她增添了一絲神性。
「蘇小姐能來做客，是我們的榮幸。」劉思源一邊打著領帶一邊將蘇小小和雲遐迎進屋裡。
「劉先生這是要出門上班？」
「律師所有點事。」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回去了，咱們改日再聊。」
「不用，不用，不是什麼大事。」
「林夫人呢？」
「她在後花園擺弄她的花草呢。」
「哦，林夫人很有雅興啊。」
「打發時間罷了。」
「蘇小姐，林溯還不願意回來嗎？」
三人落座，劉思源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像林溯這麼大的孩子，心思多很正常，他現在就是轉不過來彎，昨天晚上我們和林溯談了，他說他就是太想爸爸媽媽了。」
「是啊，我們也知道，這孩子才十二歲就遇到了這麼多的事，誰能不心疼。」
「劉先生說的太對了。」蘇小小一挑眉，似乎很贊同他的想法。
「那不知道林溯什麼時候回來。」
「再過三天吧，我爸爸正帶著他呢。」
「行，到時候我們去接他。」
「好，就這麼說定了。」
和劉思源的對話異常順利，雙方很快敲定了去接林溯的時間地點。
「劉先生，我們先回去了，三天後見。」
「那三天後見。」
三人先後出了大門，各自奔波。
「林溯還在學院等我們，咱們快回去吧。」雲遐抬手看了看時間，和林溯約好的時間要到了。
「好。」蘇小小點了點頭，他們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然而沒了金烏的正常運轉，凡界的天氣極其不穩定。
蘇小小和雲遐去御景華庭時還是一片晴朗，回來時就變了天氣。
青城道術研究學院沉浸在一層白霧裡，乳白色的濃霧把學院團團包圍，只有那幾座大樓和各種花草樹木在浮動的濃霧中時隱時現，真如仙境一般。
蘇小小和雲遐領著林溯漫步在學院里。
若是平時，蘇小小他們會聽見同學們的腳步聲和交談，如今學員們出去做任務，整個學院都十分的寂靜。
只有機器人還在不知疲倦的工作，維持著學院的正常運轉。
「突然這麼安靜，還真有點不習慣。」蘇小小嘆了口氣。
「是啊，他們每天都很有活力。」說實話，雲遐也有點懷念之前學院熱鬧的樣子了。
「哥哥姐姐們什麼時候回來啊？」林溯不知學員們到底幹什麼去了，只知道他們似乎回家探親去了。
「蘇姐姐也說不準。」蘇小小嘴角向下一壓，做出一副很困惑的模樣。
「我可喜歡妙妙姐姐她們的甜品了。」
「那是不是等他們回來，我想吃多少都可以。」
「不行，甜品吃多了對牙齒不好。」蘇小小和雲遐同時搖了搖頭，頗有家長風範。
「好吧……」林溯耷拉了腦袋，他倒不是多愛吃甜的，只是覺得和這些人在一起很開心。
「林溯，雲哥哥和蘇姐姐不是不讓你吃，只是甜品吃的再多也解決不了問題。」
非常清楚林溯想法的雲遐蹲下身去，近乎寵溺的摸了摸林溯的腦袋。
「林溯明白，等回去之後我不會再和他們鬧了。」林溯一邊說著一邊握著小拳頭，像是給自己打氣。
「嗯，不和他們鬧。」蘇小小十分的欣慰，是個聰明孩子。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細瑣的對話由遠及近，蘇小小和雲遐聽出那是閆澤琪和楊君乙的聲音。
「君乙，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像好多了，我聽周校長說，其他人都出去做任務了。」
「是吧，今天早上走的。」
「咳咳咳，澤琪，你也很想去吧。」
「我和他們又不太熟，去了也沒什麼意思，我照顧好你就行了。」
「澤琪……」
透過白霧謎謎，當閆澤琪用輪椅推著楊君乙出現在蘇小小他們面前的時候，楊君乙的臉色和那種虛弱無力的樣子讓他們很是吃驚。
他們不是不知道楊君乙的身體不好，可這段時間裡楊君乙不是一直在治療嗎，怎麼會是如此虛弱的樣子呢。
所以蘇小小在看到楊君乙的時候有些恍惚……
都不用搭脈，蘇小小和雲遐就知道，楊君乙的病不是凡界能治好的。
「蘇博士，雲博士?!」
雖然沒上過幾次課，到閆澤琪和楊君乙還是認出了蘇小小和雲遐。
「閆澤琪，楊君乙，現在外面都是大霧，快回去吧。」蘇小小說道。
「謝謝蘇博士，我們這就回去。」
像是不願和他們多接觸，閆澤琪打過招呼就推著楊君乙往回走。
三人目送著閆澤琪和楊君乙離開，看來學員們還得多磨合，楊君乙的治療也得提上日程了。
「我們走吧，這幾天我們就盡情的玩！」
「太好了！」
「出發吧！」
調整好情緒和狀態，蘇小小和雲遐同時拉著林溯的手上了車，他們還邀請了另一位客人呢。
那可是好大的驚喜。
等蘇小小他們離開后，學院又恢復了寂靜。
「澤琪，你剛才很沒有禮貌。」
「他們把我們弄到這裡來，明明答應可以治好你，可事實卻是一點用也沒有。」
自從來到青城道術研究學院，閆澤琪一直憋著火氣，這些人言而無信，他們把楊君乙「扔」在那裡就不管了，當初的承諾也沒兌現。
「哪有治療是立馬康復的，都要循序漸進的。」相比較於閆澤琪的滿腹牢騷，楊君乙倒是淡定的很多。
從小到大，他經歷了多少次從滿懷希望到失望的過程，他自己都數不清了。
「是是是，你說的對，楊少爺快別數落我了，咱們回去吧。」
知道楊君乙又想起了之前的事，閆澤琪趕緊岔開話題。
「好。」
……
大霧散去，陽光再次降臨。
s市的遊樂場門口，蘇小小他們等來了邀請的客人——市長蘇寧。
「爸爸，你怎麼才來啊。」
「路上堵車，寶貝女兒等急了吧。」
「蘇爺爺好！」
「林溯好。」
「爸爸，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就在他們進入遊樂場的那一刻，角落裡燈光閃爍，蘇市長一家其樂融融逛遊樂場的視頻很快被發到了網上，並引起了一陣討論，
不過這影響不了蘇小小他們的興緻。
釣魚開始，且看好戲吧。
……
天牢極寒，空蕩蕩，無邊無際。
對於受罰的仙人來說寒冷同空洞相比反而好受的多。
在天牢里呆得久了，他們已經分不清白晝黑夜，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突然有一刻，四周的白色如消融的冰雪般褪去，除去結界后真實的天牢里晦暗無光，看不到其他的牢房，彷彿只有這麼一間。
九重穹頂高的可怕，上面是一團看不清的白霧，腳下是形狀不規則的血色階梯。
被囚禁於此的神仙只能在我血色階梯上活動，看似沒有森嚴的牆壁，只是空氣中偶爾滋滋閃過的銀色掠過那道無形的屏障，手指觸一下便皮肉盡褪只剩指骨，實在比有形的牆可怕萬倍。
此刻這面牆從中間張開，邊緣閃過細細的金光，受罰的神仙茫然望出去，映入眼中的是沒什麼表情的天帝元凌，微微蹙眉。
「蚩尤師弟，過來。」
被單獨關押的蚩尤怔了怔，緩緩踏了幾步，眼裡盛滿了不解，他手腕上的鐵鏈哐啷作響，
蚩尤伸出手指在圈禁他的結界處點了一下，沒有那種蝕骨的痛處。
這是要放他出來？！
天帝元凌怎會如此好心，蚩尤在原地不動一步。
由於長時間的關押，蚩尤的臉色有些蒼白：「這裡可是天牢，天帝陛下怎麼貴步臨賤地。」
「蚩尤師弟，你可以出來了。」天帝元凌沒多說別的，只是右手輕抬蚩尤手腕上的鎖鏈便化為細粉散去，牢門也自動打開。
天帝元凌隔空在他身上披件衣服：「這裡的時間流速和正常的不一樣，你的時間到了。」
「天帝陛下，別以為我察覺不到，這裡的時間流速是和外面不一樣，不過是比外面的要慢一半，我的服刑時間根本沒到。」
「朕是規則的主人，時間是快是慢，都由朕做主。」
「那我無話可說，我在這裡呆的挺好的，不想出去。」
蚩尤不為所動，經歷了之前的一遭，他已經不想再捲入任何是非了。
天帝元凌知道他會如此說，便慢慢踱步到蚩尤的跟前。
「你不想再見到師尊嗎？」
「師尊在哪？」蚩尤激動的走上前去，眼裡隱隱泛著期待。
果然，能讓蚩尤有所觸動的就是昭陽神尊了。
「她很快就會回來了，不過需要你的幫助。」
「天帝陛下，別拿這件事騙我，師尊不會回來了。」蚩尤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籌劃了千年都失敗了，師尊怎麼可能再回到世間呢。
「若朕說師尊一直都活著呢。」天帝元凌的話聲音不大，卻直擊蚩尤的靈魂。
「什麼？！」
「蚩尤師弟，凡所有相皆虛妄，千萬不要被表象迷惑。」
「凡所有相皆虛妄，凡所有相皆虛妄……」蚩尤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突然他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我明白了！師尊確實一直還活著！」蚩尤更加激動，想不到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他還有機會見到師尊！
不，他早就見到了！
「蚩尤師弟，你現在願意出來了嗎？」
「願意。」蚩尤珍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吧。」
一陣金光閃爍，天牢又恢復了原樣，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