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人心即鬼域（九）
人心鬼蜮，人言可畏啊！——果戈理《死魂靈》
「從你們進來之後我們就一直在觀察，你們和之前進來的那些人不一樣。」
黑暗中，張玉卓一如往常的在床上打坐，若是此時他的手裡多出一串珠子，可能就要立地成佛了。
「怎麼不一樣？」林亦星起了興趣，他想知道在別人的眼裡他們七個是什麼樣的。
「乾淨。」周瑩斟酌了半天用詞，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乾淨二字最為合適。
「乾淨？能被送到這裡的人怎麼會是乾淨的呢。」李明月他們沒想到周瑩會這麼說。
「怎麼會是乾淨的呢，在外面的人看來，被送到博爾特的少年都是問題少年。」馮娜也不知道周瑩為什麼會用乾淨來形容他們。
「就是乾淨，雖然你們的言行舉止都非常符合世人眼裡紈絝子弟和問題少年的標準，但是你們的眼神騙不了人，太純粹，太乾淨。」
「是嗎，我們不覺得啊，其他人還是挺怕我們的。」凌妙妙笑了笑，進來了好幾天，其他人一直繞著他們走，這難道不能說明他們的演技還挺成功嗎？
「那只是其他人，我們可沒有。」周瑩也笑了笑。
「你們也觀察我們很久了吧。」張玉卓問道。
「沒錯，從我們進來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你們了，張玉卓，你很像沉默的哲學家。」一直想讀到張玉卓內心的林亦星在黑暗中一挑眉，或許今天過後，他就能接近他的內心世界了。
「哦？」張玉卓也來了興趣，沉默的哲學家，挺有趣的名字。
「所以你們是故意把我們引到那座廢棄的醫院去的。」阿雅反應了過來，原來他們雙方是在互相試探罷了。
「聰明，就是想找個理由和你們接觸。」
「那你們的目的達到了。」
「你們不也是一樣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雙方在黑暗裡笑出了聲音，勢均力敵的感覺，著實讓人興奮。
「不過接下來等著我們的可是未知的懲罰。」
「還有那座廢棄的醫院，你們不好奇嗎？」
就在周瑩和張玉卓想和林亦星他們進一步交流時，懲戒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強烈的光芒一下子射入屋內，驟然得見光明，他們不由自主的捂住了眼睛。
「來吧，有趣的遊戲正式開始了。」
李老師帶著姬宸熙和蘇雅，身後是三十個工作人員。
一進來他們就將各個房間里的林亦星他們帶了出來。
幾人分別被綁在椅子上，他們都垂著眸一言不發。
再加上他們的眼睛被特製的黑布蒙上，氣氛愈加壓抑。
姬宸熙和蘇雅在不遠處架好了攝像機，心裡焦急不已，終究還是要親眼看到夥伴們受罰了。
他們得想辦法代替執行刑罰的人，主動權要掌握在他們的手裡。
「你們兩個過來。」李老師看了姬宸熙和蘇雅一眼，這兩個新瓜蛋子雖然不算聰明，但好在足夠聽話。
「李老師，您有什麼吩咐。」
無巧不成書，李老師及時搭上了台階。
「你們兩個去。」
「明白。」
姬宸熙和蘇雅慢悠悠走到林亦星他們面前，他們二人手裡拿著一大把約三四厘米的釘子，手一搖，就發出金屬的碰撞聲。
「你們聽，這聲音很好聽，是不是?」
離姬宸熙最近的林亦星歪頭一笑：「看來你耳朵有問題啊。」
姬宸熙也不生氣，他挑了一把小巧且趁手的鐵鎚，「你不害怕是因為你現在看不見，人大多數的恐懼其實都來自於視覺，不過，你們的表情我特別喜歡，你們最好能一直保持住這個笑容。"
「李老師，可以開始了嗎？」?姬宸熙和蘇雅一邊詢問，一邊拿釘子在林亦星他們的身上到處比劃。
由他和蘇雅下手，總好過博爾特的人來。
「開始吧。」李老師點了點頭。
話畢，幾人的襯衫領口被猛的扯開，一片白皙的皮膚就這麼暴露在空氣里。
若是能看見，對於女孩子來說，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羞辱。
所以由姬宸熙負責男孩子，蘇雅負責女孩子。
無邊的黑暗中，林亦星感覺到一顆尖銳的東西抵在自己鎖骨下方，他倒吸一口涼氣，手心不自覺攥緊。
即使是不怕死的人也會怕疼，更何況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釘子受到外力作用，瞬間穿破血肉，埋入他皮膚半截。
林亦星冷汗直流，太陽穴突突的跳著，臉色煞白。
好在避開了要害。
「哎呀，居然偏了。」姬宸熙彷彿對他的痛苦反應感到很愉快，林亦星抑制住到唇邊的痛呼，無聲說了一句「手藝不行啊」。
在李老師看不見的角度，姬宸熙和蘇雅二人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即使他們盡量避開了人體的要害，但親手刺穿同伴的皮肉，鮮血沾染到手上的痛苦讓他們久久不能平靜。
蘇雅那邊似乎還不滿意，她興奮的將攝像機拿過來朝著凌妙妙的臉拍她的反應，然後對準著釘子頭，再將釘子整根沒入她的肩膀。
在李老師的視角里，大約是這些人的恐懼和痛苦激發了姬宸熙和蘇雅骨子裡的暴虐因子，他們越來越享受折磨別人帶來的快感了。
幾人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他們的半邊身體幾乎麻木，眉頭痛苦的擰在一起。
鏡頭裡的幾人疼得連眼睫都在輕顫，他們的臉色很蒼白，可不小心咬破的唇卻是鮮紅的，妖治的紅跟這些少年的膚色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
有些狼狽，卻又有種支離破碎的美感。
太好看了，李老師莫名覺得。
「要是我們再加碼，會不會更有趣呢?"
李明月疼得差點說不出話，他忽而笑了，啞著聲音問「你們變態啊?我們得罪你了嗎？」
姬宸熙急忙擺擺手：「不不不，你們沒有得罪我，我們只是聽從安排罷了，還有，你們這樣莫名的讓人興奮，所以，我們很享受這種感覺……」
接下來的時間裡，釘子被釘入又拔出，偏偏他們還是清醒的。
在恐懼痛苦和清醒的極限拉扯，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被折磨到昏厥。
……
好冷……
時間往前走去，林亦星他們是被水澆醒的，冰涼的水珠混著應激生出的冷汗和鮮血滑進襯衫，濕漉漉的布料貼在身上，讓人無端覺得恐懼。
「醒了?」一個用了變聲器的聲音響起來，「接下來的遊戲更有趣呢!」
聲音由遠及近，還帶著輪椅劃過地板的聲音。
「這次又有什麼新花樣？」即便狼狽不堪，李明月仍然保持著優雅。
「去給我們的清醒的普通人把眼罩摘下來，然後把這個戴上。」神秘人說完，來了幾個黑衣人就把林亦星他們按到了地上，強行拿下了他們的眼罩並把他們衣服扒開，在他們的胸口貼上電極片，就連手指都套上了黑色的束縛帶。
這些纏在他們身上的電極片連著一台儀器，此時正在滴滴答答的響，林亦星他們靠在一起，模糊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上面顯示的是他們此刻的心率。
神秘人緩緩來到他們的面前:「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我特意為你們做的測謊儀。可是我不想玩兒這種老掉牙的遊戲了，我們來玩兒個有意思的。」
話音一落，他們每個人被突然從地下升起的屏障各自隔開，他們的視線被強行定格在固定的空間里。
幾人打起精神警惕觀察周圍的環境，下一秒，他們眼睛不自覺地放大。
他們面前的牆上都是照片，還是各自親近之人的照片。
他們不知道，博爾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遊戲開始。」
說罷神秘人站到他們的身後掏出槍，對著牆的照片:「讓我來看看你們是不是很在意彼此。」
神秘邊說邊拿著槍遊戲般的在所有照片上來回比劃了一下，看著他們再也無法淡定的表情笑了。
「就從你開始吧。」神秘人指了指李明月的方向，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李明月看著他的動作，視線不自覺地跟著移動，下一秒就見神秘人的槍對準了林亦星的臉。李明月不自覺地握緊了手，就在他以為神秘人會開槍時，槍口卻一下子轉移到了他父母的臉上，砰一下，神秘人扣動了扳機。
李明月睜大了雙眼，看著父母的照片上竟然噴出了鮮血，血跡順著牆壁流在他的臉上，一瞬間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砰！」第二聲槍響，林亦星的照片也噴射出了鮮血。
「不要！！！」
李明月一下子喊出了聲，心率一瞬間飆升，忽然那台儀器一響，電流聲劈里啪啦的在李明月身上炸起來。
一瞬間李明月呼吸都停止了，嘴巴張開叫都叫不出來，眼睛卻還死死的盯住父母和林亦星的照片。
「月亮，月亮，我在這，我在這，星星在這！」林亦星使勁拍打著牆壁，試圖喚回李明月的神智。
但根本無濟於事。
神秘人滿意地看著忍不住大笑出聲，多麼有趣的遊戲啊！
「接下來，該輪到這位凌家少年了，是這個姓我沒記錯吧?」神秘人對著凌柏書說道。
「砰！」又一聲槍響，凌妙妙倒在了血珀中。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凌柏書目眥欲裂，滿眼都是凌妙妙的鮮血。
「哥，哥，我在這……你你沖我來！」聽著凌柏書聲嘶力竭的哭喊，凌妙妙也近乎崩潰。
「砰！砰！砰！」
……
一聲又聲的槍響，他們看見心底在乎的人渾身的鮮血，他們覺得自己彷彿要死了，心口更疼了。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月亮，月亮！！！不要！！！」
「哥，哥，哥！！！不要，不要！！！」
「啊啊啊啊！！！」
……
電流一直在壓著他們的心臟，手腳都不自覺的開始抽搐，這幾個少年無意識的開始咬自己，舌頭都跟著破了。??????原來世界上最痛的痛苦莫過於看著最在乎的人受苦，還無能為力，那是最痛的。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