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夢
「不！」林奇發出慘痛的叫聲。但可怕的一切卻好像並沒有發生在他的身上。
林奇驚恐地坐了起來，浮現在眼前的卻是慘白地天花板，彷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還在宿舍，還在床上。剛才的一切都是夢么？可是那種感覺確是如此的真實，那血紅的大嘴，沾著血腥肉絲的碎齒，強烈的痛苦，還有帶著腐爛氣息的臭味兒。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可在林奇的眼裡一切彷彿都失去了顏色，所有的東西都帶著灰敗的氣息，一切的快樂都沒了。是做噩夢了么？可口中隱隱約約的腥甜卻好像在提醒他，剛才並不是夢。林奇緩緩躺了下去，動了動手腳發現四肢都還能動，骨頭被擰碎的痛覺並沒有出現。可他卻發現，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雖然大腦下了指令能動，但這身體和他並沒有關係。他用手揉搓了一下臉，卻沒有任何感覺，彷彿在觸摸著別的什麼東西。發生了什麼？林奇急切地想要知道，但他很快就又發現，他甚至失去了「急切」這種情緒，一切都是空的。他用拳頭狠狠地打在了旁邊地牆上，卻沒有一點痛覺，他發狂地打了一拳又一拳，期待中應該出現的痛卻沒有出現。
「大早上的又折騰什麼啊？」宿舍門被推開，眼鏡兒李小偉拿著刷牙缸進來，後面跟著一臉水滴的胖子。「老六，我看你是打遊戲打瘋了吧，昨天晚上犯病，今天一大早又自虐？」胖子在眼鏡兒的身後卻什麼也沒說，眼神飄忽著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接著宿舍老大陳松走了進來，看著緊握雙拳坐在床上的林奇說道，「今天早上有高數，趕快起床吧。」林奇答應了一聲，慢慢下了床，但這種差離感讓他十分痛苦，不禁皺起了眉頭。
宿舍里一共六個人，按照年齡大小排了名次，每個人也都有別的外號，只有老大陳松和老六林奇因為實在沒什麼特點，所以直接按照老幾來稱呼。宿舍里其他人也洗漱完回到了宿舍，林奇從下了床就獃獃地坐在椅子上什麼話也不說，直到所有人都收拾好準備去教室，在老大地催促下他才拿起了課本。
因為起不來床，所以大家平時都買了麵包之類的東西在教室的第一節早課上吃，因為林奇的原因，宿舍人今天來的有些晚了。高數課是在一間很大的階梯教室上，學霸一般會選擇在中間兩列的前幾排坐，像林奇他們這樣的學渣宿舍一般都會搶奪後幾排的位置。反而是旁邊兩列的前排，因為聽課效果不好，也沒有後排那麼不引人注目，所以通常都是晚到的學生去坐。
林奇的人緣並不好，因為脾氣壞，也不是很熱衷學習，所以平時只有和宿舍的幾個同學一起來往，他最喜歡的就是打遊戲和看獵奇視頻。雖然不情願，但是林奇還是坐在了胖子張揚的旁邊。雖然只是早上八點，但是六月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胖子180多斤的身材塞在階梯教室的座位里有些擁擠，身上已經留下了不少的汗。
「胖子」林奇拍了拍旁邊正在打瞌睡的張揚，張揚嚇了一跳，「啊。。怎麼了？」
「我昨天晚上不是下樓去買可樂了么？我什麼時候回的宿舍你還記不記得了。」林奇問道。
「你。。你下樓幹啥我哪知道啊，你買可樂就買可樂唄，跟我說這個幹嘛。」張揚的眼神朝林奇瞟了一眼說道。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回的宿舍？」
「我，我不知道啊，你出去沒一會兒我就睡著了，你問問眼鏡兒吧，他每天晚上看小說睡得晚。」張揚閃爍其詞地說道。
林奇看了看張揚，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張揚的胖臉上汗珠彷彿又多了幾顆，一動不動地坐著。這死胖子也不擦擦汗。林奇心裡想著。沒有問出什麼，林奇在課間又去問了宿舍的其他人，除了有點白斑病的波斯貓老四說林奇出門幾分鐘就回來了以外，其他人都表示不清楚。可這怎麼可能，林奇清楚地記著，他在樓下至少待了半個小時才失去了意識。別人說不知道地就算了，老四的說法明顯是有問題的，再加上古里古怪的胖子。難道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噩夢么？可是我現在又是怎麼了呢？我為什麼不痛了呢？林奇一頭霧水地想著。
早上的課林奇一點也沒聽下去，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他徑直回到了宿舍。沒一會兒，宿舍其他人吃完飯回來了。「老六，給你」陳松沉悶的聲音在林奇耳邊傳來，又把一個裝了飯菜的一次性塑料飯盒放在了林奇的桌子上，「你小子就是又懶臉皮又薄，不就是懶得去食堂吃飯么？我把飯給你帶回來了，你快吃吧，我看你今天早上上課臉色那麼差，一定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吧，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少打遊戲，特別是晚上，雖然對我沒什麼啊，但是影響別人休息不說，對你自己的睡眠也不好啊。還是老四關心你，提醒了我給你帶飯，不然。。。」陳松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林奇冷漠的眼神，收回了接下來要說的話，搖了搖頭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奇怪了，波斯貓這傢伙怎麼知道關心我了？他不是一直獨來獨往的么？宿舍聚餐他都要算帳算的清清楚楚，這時候又同窗情深了。林奇心裡嘀咕著。「謝了啊，老四。」林奇對一隻眼睛淡藍色的老四道了聲謝，心裡卻盤算了起來。老四趙楠天生一隻眼睛是淡藍色，身上又有點白斑，所以別人都叫他波斯貓，但是在宿舍裡面大家還是叫他老四。
林奇下午選修了太極拳課，這個狀態林奇本想翹課算了，但他突然想到老四同樣也選修了這門課。按照教學方案，每個學生都要選修夠四個學分的體育課，積極一點的學生都會選修熱門的網球課、足球課等，像太極拳這種冷門的體育課也只有搶不到別的課的學生才會選擇。而林奇正好屬於這種怪人，反而老四平時雖然獨來獨往，但一直算是一個好學生，怎麼會選擇這門課呢？以前從來沒覺得奇怪的事，現在也讓林奇發現了一絲蹊蹺。既然如此，正好在課上再問問老四。
下午兩點，正是陽光最刺眼的時候，但在林奇眼裡，陽光卻隱現一絲死氣，昏白的陽光炙烤在大地上，引發的熱氣把空間好像也扭曲了。教授體育課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老師，這位老師姓姬，是不多見的姓，也只在北都這座有歷史淵源的大城市比較常見。姬老師有一米七五的身高，是退役的武術運動員，在教授太極拳的同時，也是校武術隊的教練。大半個學期已經過去，這套太極拳的動作基本都已經教授完畢，姬老師就安排同學們自行練習，並強調了接下來的期末體測。
自行練習時，林奇湊到了老四的面前，「老四，我有幾個動作不是很熟練，你來教教我唄。」老四臉上浮現出有些奇怪的神色。這也在林奇的預料之內，宿舍裡面大家的關係雖然還算好，但脾氣怪異的林奇和獨來獨往的他卻沒有什麼多餘的交情，再加上林奇一向自視甚高，就算有不會的事情也一般不會像這樣請教別人。老四呼了口氣，怪異的表情舒展開來，好像是想通了什麼，「行，那我們去那邊人少的地方吧。」說著指向跑道旁的一塊空地。
這句話讓林奇心裡頓時警覺了起來，雖然現在他感受不到太陽的酷熱，但從別人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今天的溫度有多高，同學們都在樹下僅有的一塊陰涼地里偷懶，炎熱的天氣也讓姬老師默認了大家的行為。這時候老四卻提議要到大太陽地底下站著，看來他確實知道什麼，今天中午雖然他提出要給我帶飯，最後卻讓喜歡當老大的大哥陳松正好送了順水人情，要不是陳松大嘴巴說出來是他提出來的，林奇到現在可能還不知道是老四提出的。再加上老四在晚上林奇幾點回來的問題上明顯說了謊，這或許會是老四的暗示么？
「嗯，嗯。。。好的，人少也好，人多了你教我也不自在。」林奇終止了思考，連勝應和道。
而正在這時，倚靠在大樹旁的姬老師看著兩個奇怪的少年，嘆了口氣。
「林奇，你要問哪個動作？」老四漫不經心地問道。
「老四！你，你別裝了，你明明知道我到底要問什麼，你不是還暗示我來問你么？現在怎麼又藏著掖著了啊。」林奇回頭看了看遠處地人群，確保他們的說話聲不會被聽到。
「我？我哪裡暗示你了啊？不就是看你沒吃飯讓陳松給你帶了個飯么，你也太能聯想了吧，我說你以後還是少看點亂七八糟的視頻吧，那些神神鬼鬼的都是假的。」林奇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不，我正好要說的就是神神鬼鬼的事情，我現在是真的相信了。以前都是看著玩的，可是現在，現在我，我真的遇到了。」林奇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昨天下樓遇到了靈異事件，我還被，被。。。」
「被怎麼了？」老四提起了一點興趣，但還是無所謂地問道。
「我被，被。。。算了，你這麼不爽快，問了也白問，我還是去找別人。枉我還把你當好人。」林奇扭過頭就想走回去。
「可憐的，被吃掉的人。」老四頭也不抬地說道。但這句話無異於驚雷一道在林奇腦上炸響，他猛地轉回頭，「你！你果然知道對吧，波斯貓哥！」說著就要去抓老四的手。
「別，手放開，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老四十分嫌棄地甩開林奇的手。
「波斯貓哥，呸，什麼波斯貓，是我嘴巴賤，老四，不對，四哥，四哥才對，我昨天晚上是幾點回來的你一定知道吧，肯定不是幾分鐘就回來了，因為我遇到了，遇到了一個怪物，我還被它襲擊了！」
「那個怪物是不是有一張大嘴，還長的十分噁心？」
「對對對，你怎麼知道的呀。」
「你現在無痛無欲，無念無感，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是不是？」
「我現在確實感覺不到痛了，這身體就像不是我的一樣。」說著林奇想到平時自己就算中午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也會抽空打一兩把遊戲，今天還真是連打遊戲的念頭也沒了，這可不就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么。「那我該怎麼辦啊？我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啊？難道我是鬼了么？」
「別一下這麼多問題，你急什麼？就算你急也沒用，誰叫你愛無事生非的。首先，我能告訴你，你現在不是鬼。死了么？應該也不算死了。什麼情況？不好說。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
「啊？你這回答，是啥意思啊？我不是鬼，我沒死，那你肯定知道我是怎麼了啊？」
「唉，我今天就不該管你這個閑事，讓你餓死算了，別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現在失去了一切感覺，至於還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碰上了那種東西，一定沒什麼好事，你以後不會感覺到餓，不會感覺到痛，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了，你會因為不知道饑渴忘記飲食，感受不到痛苦去做危險的事情，沒有情緒也會讓任何人覺得你是個怪人，怎麼找回你的東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如果不按照以前一樣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去生活的話，你很快就要死了，不是餓死渴死，就是自己作死！你看看你，已經缺水成什麼樣了？你今天一口水都沒喝吧，37度的天氣，你覺得這樣正常嗎？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就好好想想吧。」
林奇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已經乾的裂出了口子，甚至殷紅的血因為這下觸碰流了出來。「不，不可以，我不要死。我現在就去喝水，老四，謝謝你，謝謝你，可是昨天晚上哪個。。。」
老四伸出右手打斷了林奇的話，「你就當是真的做了一個噩夢吧。」
「所以，還是噩夢么。」
老四略帶白斑的臉上，那隻淡藍色的右眼彷彿閃出了一絲微光，讓這個在林奇眼裡已經灰白的世界顯得還有一線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