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章 衰老箴

桃兮自始至終不曾關心眼前所發生之事，這時也只默默的瞪著宮凌宇，一雙清澈如天池之水的眸子里突然間充滿了幽怨之意。m.

他們的眼光在刀光劍影中彼此交流，雖無片言隻語，卻互相聽見對方心裡想說的每一句話。

「這一切只是為了『忘情』?」

「對不起，桃兮。先前我……」

桃兮心中一陣冰涼，她雖不諳世事，卻知世上有個「忘情傳說」。

傳說浮玉山雲瑤峰之巔，有一部神奇無比的「忘情天書」。

當世只有韶朽閣歷代相承的聖女一人獨自守著忘情天書的秘密……

迷霧中傳來一個女人的嘆息聲，那群蒙面人不由緊張起來，各執兵刃守在清揚宗師和宮凌宇二人身旁。

清揚宗師瞧向宮凌宇，目露詢問之意。但聽那女子幽幽的說道：「桃兮，這男人和世上大多數負心薄倖之徒沒什麼兩樣，你該明白他一直在欺騙你。」

清揚宗師見宮凌宇神情有異，不禁問道：「她是何人？」

宮凌宇似未聽見清揚宗師在說什麼，只是望著桃兮。

那女子又說道：「桃兮，你不妨自己問他。他帶你下山，究竟是真心喜歡你呢，還是為了騙取本教聖經忘情天書？」

她雖似在遠處說話，話聲中竟像有一種無比誘惑之意。

桃兮不由的望著宮凌宇，淡淡的問道：「夢顏姐姐，你這一世有沒有真心愛過一個男人？」

「夢顏？」清揚宗師本來早有猜想，此時聽見桃兮之言，仍是不免感到驚訝。

其實何止是他，在場眾人皆聞，雲瑤峰雖然高手如雲，當世卻沒幾人親眼見識過該教護法一級人物的手段，唯獨這夢顏門下弟子甚眾，時常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而且手段極為陰毒，一向令人不敢輕易招惹。

然而夢顏本人卻極少在江湖中出現，眼下她親自前來尋仇--恐怕難以應對。

夢顏似已知道，蒙面人中都有哪幾位成名人物，幽幽的問道：「清揚宗師，你也算見多識廣了，可知世上最令女人痛心的是什麼？」

清揚冷呼一聲，道：「貧道只知道一劍穿心最痛。」

夢顏嗤笑道。「你錯了，一劍穿心，心就不再痛了。」

清揚冷冷的說道：「兩年前，清虛師弟被你門下的妖人所害，至全身殘廢，那天我就發誓請你嘗嘗一劍穿心的滋味！」

宮凌宇忍不住說道：「你不是夢顏的對手，蔡坤姬就算及時趕到，也討不了好去。況且除了夢顏一門，韶朽閣還有別的高手在這裡，你們走吧，他們對付的終究是……是我一人。」

清揚沉著臉道：「就算你這時肯交出忘情天書，我也不惜與夢顏一戰！」

夢顏大笑之聲在空中久久回蕩。「很好，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她那令人心神搖蕩的笑聲，驟然凝在風中，天地一片沉寂。

黑衣人手上的火把接二連三的全熄了，一張張驚疑不定的面孔繼而陷入黑暗，但聽「璟芙驛」前一片粗急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突然間，迷霧中亮出一團橙黃光，一飄而近。

清揚宗師一劍劈了過去，黃光突然不見，他身邊卻不斷有人倒了下去。每倒下一人，飄在空中的澄黃色光就多了一簇。

轉眼之間，已有七十二盞風中飄晃的宮燈在清揚等人身旁虛懸成了一個大圓圈。

橙黃色的燈光耀在清揚等人臉上，只見餘下的數十雙眼裡大都露出了深深的恐懼之情。

一名黑衣人突道：「清揚宗師，失陪了！」

清揚哼了一聲，目光投去，十幾個黑衣人逃出數步，突然間全都倒在濃霧中，懸在眼前的燈光頓時又多了十來簇。

「仙鄉雲夢無歸路，江湖夜雨十年燈。」

隨著一聲清清冷冷的漫吟，迷霧中恍恍惚惚現出一襲青色衫影。

夢顏彷彿裊裊輕煙一般，漸漸近在眼前，她的幽幽語聲先已飄忽而來，說道：「餘下的三十六盞攝魂燈，我就全點了吧。」

杜蘅一想剩下的剛好是三十六人，不由臉色倏變。

清揚宗師眼光一沉，說道：「勝負仍屬未定之數！」

長劍一提，劍光陡地圈定了迷霧中夢顏的身影。

杜蘅覺眼睛一花，清揚的身影已然閃到了青色衫影之旁，劍光如電，往夢顏身上連揮數下，青衫微晃，化為數縷霧氣，一隱而逝。

清揚宗師握劍守住門戶，忽聽夢顏在身後笑道：「真武大帝座下大長老，看來不過如此。」

清揚宗師一怒回首，身形將轉未轉之際，數十道劍光先已傾瀉而出，「噗！」的一響，將一盞急掠而來的宮燈劈得火星四濺。

眾人眼前陡然一亮，清揚宗師突然倒縱而起，重重的跌倒在地。

只見他雙目流血，不知是死是活，但誰也沒有看見他剎那間怎樣遭了毒手。

懸在空中的宮燈又多了十八盞，走馬燈似的圍住了剩下的人。

杜蘅一咬牙，提起手青龍劍，肖毅突道：你這妖姬，休再走近，不然我先殺了你教中的聖女，大伙兒一拍兩散，忘情天書誰也別想得到！」

杜蘅提劍擋住，喝道：「你幹什麼？」

肖毅旁邊的三個黑衣人急將兵刃一挺，抵住杜蘅與宮凌宇夫婦。

夢顏幽幽的說道：「本教的聖女歷來是冰清玉潔之身，這個規矩從來不曾改變。思芊玥（桃兮全名），你是長老們看看長大的，如今卻為了一個無行浪子壞了本教的規矩，可知有何下場？」

桃兮垂下眸子，低聲說道：「夢顏姐姐既已親自到來，芊玥沒有別的話說。」

瞥了宮凌宇一眼，不禁落下珠淚，凄然道：「只是還有一事相求，盼你念著我們姐妹一場………」

夢顏冷然道：「你不要說了。」

思芊玥跪了下來，求道：「是我自己不守教規，求………求你不要為難他………他父子倆。」

宮凌宇忍不住說道：「不必為我求她饒命。」

夢顏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腦後，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你以斷腸草的苦肉計，騙取思芊玥泄露了忘情天書中的回魂訣，她為了救你一命，不惜自受十八天譴中的衰老箴。哼，可還是執迷不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