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宮離洛

那婦人突然從被子底下抓住了一隻小手，那男孩兒「啊呀」一聲低叫，忍痛說道：「嬸娘！別太使勁……」

眼球兒一轉，笑道：「其實我………只是想給你撓痒痒。」

那婦人瞪了他一眼，綳著臉道：「撓著撓著你就撓去了老娘身上的銀子，對吧？」

那男孩兒不禁嘆了口氣，說道；「嬸娘，我覺得你對我的誤解實在太深了…」

那婦人冷笑道：「宮離洛，老娘到底是拽著你小雞雞，一手把你這小混蛋拽來拽去拽大的，我還不曉得你？從你會直立行走那天起，這可是第九千七百八十九次被老娘當場抓住你這隻天生的賊爪子了。」

那男孩兒不禁拍案喝彩：「這個比喻實在是太精闢了！」

心下卻想：【事實上，她只抓住我區區九千多回這不算什麼……】

又笑道：「嬸娘你的「拽小雞』功夫固然是一絕，但你老人家每句話中必有精采對白，這才是經典。」

那婦人反手給他一嘴巴，板著臉道：「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不也是你的一絕？」

男孩兒陪笑道：「嬸娘，如果你現在感覺爽一點兒了，可不可以先給我一點銀子買湯？等你喝了湯，咱們就上船好不好？」

他笑吟吟的出了房門，一兩銀子在手上輕輕的拋起拋落。

那婦人在屋中不禁嘆了一口氣，聽見他蹦到樓道上的聲音，忍不住叮囑一聲：「離洛，不要招惹是非。」

那男孩兒邊走邊想：【我怎麼會招惹是非？嬸娘實在太多慮了，不過，我怎樣在不花這一兩銀子的前提下，給嬸娘弄到一碗價值一兩銀子的湯，這倒是一樁很考技巧的題目。】

往窗外一望，岸邊卻只是一條小巧的私船，聚到渡口的許多客人又垂頭喪氣地散了回來。

但聽客棧外一陣馬蹄響，店夥計迎將出去，進門的卻是五六個身上帶了兵刃的漢子。

因見大堂中坐滿了人，為首的一名大漢便叫店伙給他們騰出一張桌子，店夥計稍露難色，面上頓時吃了一耳光。

那個名叫宮離洛的男孩兒不禁趴到了欄杆上，心道：'哇偶，這麼橫的嗎？'

掌柜的趕緊搶上前去，一面張羅著教夥計騰座頭，一面連聲向那干凶神惡煞的大漢賠不是。

那五個大漢卻不耐煩等待，眼見左邊窗那位子好，便推推搡搡地擠了過去。

坐在那張桌旁的四個客人卻不理會，一名大漢瞪眼道：「喂，給哥幾個兒讓讓吧！」

伸手往其中一一個客人的肩頭拍落，忽聽「嗆啷啷」一陣亂響，但見寒光耀眼，滿屋的臉全轉了過去，那四個客人一齊跳起來，從桌下亮出暗藏在包袱里的兵刃，同那五名大漢對峙上了。

宮離洛不禁暗暗喝彩：【跩對跩，這便是我常聽人講起的江湖吧！」

只見那掌柜的夾在兩幫人中間左右為難，急得滿頭冒汗。

那五個大漢各按兵刃，喝道：「我們是雲煙派的，你們又是哪伙兒的？」

那桌客人嚷道：「亮字型大小是吧？咱們也打打旗！」

掏出一面小旗，叫道：「咱們龍泉幫的人，幾時給別的門派讓過座啊？」

「龍泉幫？宮離洛眼珠子轉了轉，心念一動：「想起來了，前年嬸娘給了我三十文讓我去買鹽巴，那日我為了少花十文錢，偷偷的多抓了一把鹽巴，結果被那鹽販子捉著往嘴裡硬灌了一大把鹽。路人見了說，這幫販私鹽的大都是什麼龍泉幫的小啰啰……拽什麼拽，賣鹽的！」

越想越恨，不由的往腰間摸去，旋即眉毛一皺：「沒帶傢伙！」

他轉回身子，一個沒留神，頓時同提大壺匆匆忙忙經過的夥計撞了個滿懷。

那夥計身子一歪，手裡提的大壺登時泄出水來。

宮離洛將身一避，那壺滾水滴溜溜澆向樓下。

底下那兩撥人正相持不下，那壺滾水傾頭燙了下來，一場架還沒打就已焦頭爛額，而且兩敗俱傷。

那夥計聽見樓下，殺豬般叫苦不迭，只嚇得不知所措。

宮離洛眼角一撇，瞧見那兩幫人喊打喊殺的衝上樓梯，他連忙拽了那夥計一把，轉身就溜。

那夥計見勢不好，只得搶在那群漢子尋上樓之前兩腳抹油。

而且這夥計也算機靈，跑著跑著竟將大壺往旁邊的門裡一放。

那干大漢怒火衝天的尋至，剛巧那屋裡有一住客憑窗吟詩吟得口乾，見有夥計給他送來水壺，不免歡然提起，豈料一幫粗鄙無文之人撞將進來，將這提壺的逮個正著，這位飽學之士，自然少不了無端挨一頓爆打。

宮離洛溜到樓下，正要躲進廚房，卻見剛才那挨了耳光的店夥計，罵罵咧咧的不肯端麵湯出去侍候那伙兇惡客人。

宮離洛靈機一動，便說是要幫忙。

那店夥計看任離洛也是住這兒的，就讓他端湯碗出去。

宮離洛心中暗喜：「替我省一兩銀子的活兒說來就來。」

端了面碗正要走開，那店夥計突然叫他停步。

宮離洛以為被他看破，心下急轉念頭，但見那店夥計走過來，往每一碗湯麵里吐了一口痰。

宮離洛見狀一怔，那店夥計拍了拍他肩頭，笑道：「端去吧。」

宮離洛：「……」

他端著面走出，心下不免大費躊躇：「這些有痰的麵湯，還要不要給嬸娘留點兒？」

想到兜里那枚銀子，腳步不由邁向樓梯，但又轉念：「嬸娘常說海邊的燕子吐口水築成的窩煮給人吃，最能美容養顏，她雖然有時凶，畢竟養我這麼大，我沒工夫捉鳥來吐口水給她吃，拿這些別人唾了口水的面，給她也太不成話。」

「夥計，」有個客人在背後叫他。「這是我們的面吧？」

宮離洛「呃…………」一聲，轉身瞧見旁邊有三個頭戴斗笠的大漢滿臉不耐煩地瞪著他。

其中一個尖下巴的說道：「我們叫的面也太久了！＂旁邊那兩位點頭附和，稱是。

宮離洛不敢肯定，這幾碗有口水的面到底是誰叫的，不禁轉頭望向廚房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