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月下紅衣(五)
容諳一揚手,露出一節玉腕,他捻了捻桃花的花瓣,細細摩擦著,久了。靜靜的夜空之下,只有他手指緩緩移動的聲響。
青籬書院的後院,月色正好掛在正空中,明亮的月光把這四方小院照耀的鍍上銀紗。
一樹桃花,一席紅衣。
男子的黑隨意流動於身後,膚里恍如皎月之光輝,珍珠之沫。一片朦朧而又清楚的視覺之中,他的測臉在榮榮一樹冠桃花之下,被照映的風采絕倫。
是臧海之上突然出現的明月,是深潭倏忽冒出的白玉鐲,那剎那的白色光芒聖潔璀璨讓人不敢直視。
月下紅衣美人,桃花映姿容,灼灼勝雪。
細細的聲響不絕,讓人彷彿是再聽天籟之音。何為天籟,那是記憶之中最純澈的聲音,可能是少年時期心愛的人的一聲呼喚,可能是老來夜多咳恍忽間聽到了兒女的哭泣,可能是出嫁那一天共飲合巹酒時夫君的輕笑。那麼的片斷,往往是一個人的一生滄桑。
莫言之用手摸了摸鼻子,雖然她很不想打斷這樣的斷斷續續而又蘊含深意的聲音,可是她實在是不想把自己的時間花在聽這些音樂上面。
莫言之嘗試著叫了聲:「容先生。」
聲音嘎然而止。
容諳收回手,目光溫柔看著滿樹冠的桃花,甚是溫柔,只叫人心醉。不知是醉桃花,還是醉他的溫柔。
「剛才你想到了什麼嗎?」容諳未曾移開目光,他溫柔而深邃地看著枝上桃花,輕輕問道。
莫言之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有一些奇怪的癖好,例如把桃花看成愛人。聽得他這樣問話,莫言之誠實回答:「想到了故鄉土牆上的一片青苔,那一片青苔很是濃郁爬滿了牆上,幼時看到它心中就會莫明愉悅。後來娘親把房子賣了,再也看不到了,現在想起來,幾許遺憾幾許嘆息,時過境遷。」
她把謊話說得頭頭是道,說到傷情處,眼睛里適當流露出了一些懷念。
容諳負手:「我也有想到故鄉,不過再仔細想了想,我現我所能想的故鄉也不過是三個大大方方的院子而已。」
「那麼你的故鄉有什麼好想的?」莫言之問道。
容諳聽了,說道:「故鄉,總是能夠讓人停息的地方。」聲音帶著嘆息,鳳眸卻儘是笑意。
「你想象中的故鄉會是怎樣的呢?」
他點頭,然後喃喃:「我想象中啊,」他笑說:「我想象之中的故鄉,有海,有天。」
他看著桃花,看久了,越溫柔側臉在月光下柔和,而莫言之卻有一種感覺,他彷彿模糊的要化羽歸去。
容諳低著嗓子,說道:「有海,很遠的海,我看不到彼岸,但是我可以看到天際。有天,很高的天,我看不到天外,但我看得到歸墟。」
「這就是我想象里的故鄉,可是上天卻是從來不寬待我,這兩樣我這一生怕是都不可能看到了。」
故鄉的那海,要很寬。
故鄉的那天,要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