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青青子矜（三）
「我感覺這裡還是不錯的。」雲裔微笑，目光別具意味地看著莫言之。眼裡水光灧灧，風采絕倫。
莫言之笑得明明幻幻，「不錯的話，太子大可久居於此。」她擺擺衣袖：「恕我不陪，先行告辭。」
雲裔放聲大笑，只是依舊從容，也就隨著莫言之的步伐跟上，在她後面討饒：「我不過是想讓你好好看一看這風月樓而已，這麼氣憤幹什麼，反正明天你遲早要來。」
「即便是如此，」莫言之放慢腳步，等他跟上，說道：「我也不想現在在這裡待上個一時半會兒。」
雲裔笑了笑，也就不再說話，一起下了樓。這下面的紅紗女子依舊娉婷而立，長風捲起珠簾，女子的眸光沉寂，彷彿看到的世界一片虛無，站在這裡，用著平靜的目光送著一拔又一撥的客人，來來去去。
出了風月樓，在街角傳來賣餛頓的吆喝聲，香飄十里街，熱騰騰的白氣蒸出皮薄餡多的餛頓，再加上點蔥花，一點生薑，真的是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莫言之頓時笑得眼睛彎彎，「我想吃餛頓了。」
雲裔目光淡淡看著遠處的小店鋪，蹙眉，說道：「這餛頓有什麼好吃的，改天你同我回齊國皇宮，那裡的餛頓做得才正宗。」
「是嗎，」莫言之遙遙指著那小店鋪，說：「可是我偏偏比較中意不怎麼正宗的東西。」
萬般無奈之下，雲太子也只好妥協。
賣餛頓的老阿婆是個非常熱情的人，見了兩人，臉上的皺紋笑到一塊，如同九月金菊。老阿婆問道：「兩位公子要幾碗餛頓。」
「一碗。」雲裔。
「兩碗。」莫言之。
兩人同時脫口。
阿婆為難，看著他們兩個不知該怎麼辦。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匆匆錯開。
「一碗。」莫言之。
「兩碗。」雲裔。
又是同時說出完全不相同的話。
風華絕代的雲太子笑得更加風華絕代了，他水紅色的唇大大揚起，對著阿婆道：「阿婆，兩碗，謝謝。」
莫言之沉默已經不想再說些什麼了。
雲裔把袖裡的腐朽小刀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這柄小刀是青銅而制，上面一片黑色的鐵鏽，年代很是久遠。
他手裡拿著這小刀，目光卻是極有興緻，「這刀可是有些歷史了呢。」
「看得出來。」那麼多的鐵鏽，誰看不出來。
雲裔眉一揚，似笑非笑看著她：「那麼你可知它是什麼時候的東西，又是有什麼意義。」
莫言之沉默。
雲裔把手裡的小刀轉了圈，黑眸中儘是笑意，「這柄小刀是我要送給傲天聖女的大禮。」
「傲天聖女。」莫言之拿了雙筷子，嘴裡重複著這個人。
她現，自她到青籬書院開始，傲天的聖女便一直出現在她的耳邊。先是綠綺，然後是文尚翎，再接著是容諳，最後連雲裔都談起了這個人。
「傲天的聖女，是個很危險的女人，按理來說，我還該尊她為長輩。」雲裔說道，「行事特別詭異，不過這也與她的遭遇有關。」
「什麼遭遇。」
此時阿婆把兩碗餛頓都做好端上桌來，香氣惹人，裡面的餛頓皮薄的像是一款席紗，粉色的肉餡在裡面若隱若現。莫言之拿著筷子，很是優雅地吃著。
雲裔倒是沒有動那碗餛頓，他依舊寶貝著他的小刀，徐徐說起傲天不為人知一件齷蹉事：「如今的聖女名為尚思杏，尚思杏在還是聖女候選人的時候，聽說，被神殿的幾位長老輪番猥褻過，那時，她還只有十四歲。」
「咳，咳。」莫言之吃著，突然就被嗆著了，嗆著，然後眼睛一層水霧。
雲裔見了忍俊不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打趣：「這就是素以尊貴著稱的長安公主的吃相？」
莫言之有些好轉，便反駁：「那是因為你的這條消息實在是太讓我震驚了。」
雲裔眸光暗了暗，「哦？原來你對這些事情會感到震撼。」
「不，我震撼的是，聖女難道不是應該高高在上清心寡欲，如同神。」
雲裔聽了，一下子莞爾，卻是沒有說什麼。
莫言之看著他的眼睛，從裡面還看得見她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自己的眼睛，明亮的很。
她自顧自說著：「其實傲天的聖女，也不過是一個傀儡。神權與王權鬥爭，你說誰會贏。」
「我感覺他們會兩敗俱傷。」
莫言之吃著餛頓，然後出感嘆：「真燙。」
雲裔漠然，這姑娘莫非是後知後覺。
吃完餛頓，在這小鎮裡邊，又是走了幾回。從來沒有好好體驗過這人世間的溫情，於是也從來沒有明白過什麼叫**與感動。
小鎮里有一個賣字畫的先生，先生前半生可是位高官，當初可還是一個舉人呢。只是如今顛簸寥落，歲月在他臉上刻畫下了久遠的痕迹。
先生此時桌案上擺著一副寬三尺的巨畫，這白紙上描繪著一個仕女，手裡拿著青花瓷瓶，髻束起別上一朵藍色花兒，仕女神色淡淡目光平靜，也不知道是那出不問凡間的仙子。
莫言之說：「這個仕女長得還真真有些像是碧煙聖女。」
雲裔聽下頓時笑了起來，「碧煙聖女。她雖然長得像，可是卻比碧煙聖女強多了，而且，我怎麼覺得她神韻有點像你。」
「哪裡像我。」
「你看著眼睛，上揚得一樣尖酸。」雲裔伸手指著畫中仕女的眉眼處。
莫言之微笑：「可我怎麼覺得她在某些地方更加似你。」她指著女子的唇角：「笑起來的時候，那刻薄的模樣簡直和您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先生拍桌：「不買就給我走。」
莫言之立即笑的如同春花般明艷，手指一移，道：「其實這女子長得也真美，那舉手投足的風姿，無不看出作畫人的技藝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