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悠悠我心(三)

第二百六十二章 悠悠我心(三)

莫言之是被吵醒的,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青籬書院也會生採花賊入室的事情。

雖然這採花賊自己長得就已經跟花一樣。

莫言之目光難得震驚,床頭著金白衣袍如同隔世金蓮,束浮光暗影淡青腰帶的雲太子,托著下巴,眼神分外溫柔看著她:「我從來不知道你已經長那麼大了。」

滿室,一陣陰風。

「滾出去!」

雲太子甩甩衣袖,淡定從容,宛如天人,出門去。

莫言之穿上了簡素的青衣,隨便理了理頭,然後黑著臉走出門去。

雲裔笑道:「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昨天晚上沒睡好。」

莫言之點頭,涼涼看了他一眼:「有採花賊入侵,所以沒睡好。」

沉吟了會,雲裔道:「你覺得如果昨天我真作出些什麼事情來,別人會以為是我采你呢,還是你采我。」

「那是我房間!」

「我是院長。」

「……」

這個強權就是強拳的世界,讓她怎麼說。

「先別下山去風月樓。」雲裔拉住正欲走下山台階的莫言之,指了指此時還是黑壓壓的天空,月光下,他笑如青樹桂芝,氣質高雅:「我們到山頂去采些東西。」

「采些什麼東西?」

「採花。」雲裔目光似笑非笑:「真花沒采成,我去采些假花,這樣也不辜負你給我冠上的採花賊之名。」

「你…」

「走了。」

一路踏月而上,在這條青石板塔成的山路上,旁邊兩三朵花而盛開,樹木在月色滄茫之下更加沉穩,彷彿靜守了百年的歲月。

天邊開始隱隱現出魚肚白,那猶如是蒼天之眼,僅僅是微微張開的一瞬間,便將著深深黑夜撕碎,讓光明照耀在著神州四海之上。

月亮依舊掛在天空之上,只是此刻光芒暗淡,身影漸漸隱沒在烏雲之間。

男子的背影迎著滄茫月色,逆著天際光明,金白色的衣裳像是九天上的雲霧,飄緲生花,瓊枝蘭貴,風華無雙。他在著自然萬物生生替換里安靜地站立著,氣質安詳尊貴,一個背影似是包羅百川,靜謐不動,天人之姿。

「雲裔…」莫言之微微笑,輕輕喚出聲。

「什麼事?」一如既往的溫涼,他笑著轉身問道,天際開始出現朝霞的淡金色澤,此時撲朔在他如玉的臉上,聖潔而又雍容,尊貴得臨人之端。

淡金色的霞光里,莫言之笑得眼睛彎彎,女子黑眸光芒勝雪,青衣迎風,霞光萬丈中面容模糊,她說道:「有時候覺得你真瘋狂。」然後她手指往後一指,順著目光望去,那長長的石階一路而下,居然看不見盡頭,只能看見遠方的青山在金霞里顯得更加挺秀。

她道:「我們走了多久了,你知道嗎?我們走了,半個時辰了。」她笑著,青面繚牙。

「……」雲裔眉一挑,然後有些惋惜說道:「我自認剛才的角度我的背影最美,到底是我魅力不夠,還是你不解風情。」他眼眸一暗:「我以為你就算再怎麼不解風情在這樣的環境里也會說些風雅的話,誰知……」他輕輕一嘆。

莫言之依舊青面繚牙:「當你累的筋疲力盡之後,你還會想著風情?」

雲裔淡淡微笑,此時霞光摻上了一些紅色,他容顏魅惑,水紅色的唇輕輕上揚,那一刻,斑斕了著萬里山河的風景。

「你看,你那毒還是沒有退吧。」他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搭上她的脈門,然後笑說:「這毒是傲天的聖女研,開始是有些搔癢,然後是出紅疹,接著是頭痛欲裂,然後是體內真氣俱亂。」

她微笑,然後不動聲色收回手:「你知道我真氣俱亂,體質如常人,居然還拉著我走東走西。」

「只是想走走。」雲裔重新拉著她的手,笑道:「我用輕功帶你上去。」

莫言之搖頭:「有些路還是要自己一個人走走的。」

他放開她的手,笑:「好。」

沒有問原因,也沒有推辭,她的願望,她的想法,他會以自己的辦法去實現。

到了山頂上的時候,莫言之才現,原來碧連山的後面,是海。

她站在山之巔,遠處群山峻起,直入雲霄,綿延如同野獸的背脊不絕不休,在一片金紅色的霞光似錦之中,一直沿著碧海濤波,行向天邊。

山巒彷彿要將那日月攬入胸懷。

天空像是一個巨大的轉盤,天際霞雲布滿,是司朝暮的神女一不小心打翻了染料,使得如同潑墨般,形成了如今的一番霞光萬里,金紅盛狀。

大海,遠方的遠方是大海。

沒有波濤如怒,沒有狂風大作,有的只是那翻白的碧浪一次又一次拍打著黑色的礁石,白色海鷗在碧海上方鳴叫著,羽毛輕盈,潔白彷彿是碎雪,在燦燦霞光裡面,一片浮光,閃爍著那生機勃勃。

南邊的天空依舊是黑色的,大海顯得如同萬歲老者,歲月無痕,他的包容,他的滄桑,卻是在無痕的歲月里刻畫出永恆的光輝。

碧海翻滾,山巒起伏,她站在山巔,看著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感覺到心胸如海般空闊,幾乎是快要吞吐日月。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雲裔輕輕說道。

俯下身,便能看到山腳之下有一條幽幽的小澗,那是滄海的一條分流,穿插在兩座雄起的山峰間。澗流洶湧,卻是不知道通往哪出山河。

「很美。」莫言之說道。

雲裔忽然有些驕傲地伸手遙遙一指,他的目光越過這千萬里錦繡山河,直接看向天之極,「自追雲西起八角山脈,從大夏東至韋涸谷,向南則綿延到傲天的上戍城,以北乃你我所站之地,這萬里山河皆歸我所有,一路風光明媚,人間絕景。」

她微笑,然後道:「人間絕景?」她也伸出手指,指向西邊:「你可知道八角山脈以西的晟海是怎樣的風光,星月滄海,天地之秀。」

她指向東邊:「你可見識過韋涸骨以東的瓷都是如何繁華,商人旅客絡繹不絕。」

向南,「你可曉得上戍城南面的天極峰是那樣高聳,天下第一峰,直入九重天。」

她轉過身,眼睛彎起,笑盈盈看著他:「在碧連山的北邊,有山名為華煙山,山中人煙雖少,但百姓種豆南山,安居樂業,像是世外桃源。」

莫言之青衣幾乎快要融入那遠山青黛之中,她說著:「這人間絕景,向東向南向北向西,無窮無盡,你又如何擁有的過來。」

雲裔負手臨海,眼睛之中是凌駕九天的傲然,「那麼總會有一天,這神州百萬餘里,終將是我的。」

男子長眉清艷,說出的話語卻是那樣絕決,廣袖在風中飄揚,金白如同佛下蓮花,黑飛揚,眸底全是平靜,屬於久居上位的平靜,不為任何得失而喜而怒。

「好!」莫言之笑道,聲音柔軟:「我期待著那樣一天。」

天地浩大,此刻安寧。

「我們是不是忘了正事?」莫言之沉默后,然後蹙眉問道。

雲裔也不知從哪兒拿出一竹籃,「趕緊採花吧,時間差不多了。」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哪裡有花!」莫言之看著周圍一片野草萋萋,方圓十里不見一點它色。哪裡有花?!

雲裔彎下身,用手拔開那些小草,綠草柔軟之下,居然是一片人間春色。五顏六色的花兒,艷麗像是一條色彩鮮艷的錦布。

「睜大眼睛,你可看到了?」雲裔抬頭,似笑非笑。

莫言之咋舌,這都是些什麼東西?雲裔的眼睛難道能透視?

「我不能透視,只是眼力比你好了點。」雲裔微笑。

莫言之蹲下身,開始用手在霞光裡面,慢慢地摘花,一朵兩朵,三朵四朵。

而雲裔那邊真的很絕,他手指修長,根本就沒有碰到那些花,然後那些花卻自己主動地柔軟地貼了上去,在他指尖處像是跳舞一樣。

「這些花絕對變異。」莫言之說。

「她們很好,是你變異。」雲裔目光淡淡,笑道。

等采完小花,已經是太陽東升,一輪車**的紅日在山的背後升起。

那一刻,明艷而壯麗,當時黑暗終於被那紅燦燦的日光所摧毀,迎面而來的是開天闢地的璀璨,把沉睡的人們喚醒,把這世界喚醒。

遠處,所有的壯觀全部生在遠處。離他與她很近,彷彿觸手便可觸及那紅光,彷彿伸指便可以描繪出那太陽的輪廓。

然而卻是那樣遙遠。

天邊,由最開始的魚肚白到金白色的清光,到金紅色的霞光,再到這拂曉終至,金紅的太陽在那沉默的青山後升起。

大海依舊在海鷗的鳴叫聲中靜默,雪白的浪花,深黑的礁石,海平面上的霞光渲染在水中,水天一色,如此絕景,終生難忘。

「該下山了。」雲裔忽然一手攬過莫言之的腰身,男子的氣韻像是清桂瓊酒,那樣子的清洌,讓人沉醉。

只覺得,所有的景物都在倒退,他運著輕功下山,衣袍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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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座衣冠無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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