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投宿山野間(三)
知府聽了,深深鞠躬恭敬說道:「節度使大人遠來,下官已經備好酒席為大人接洗風塵,設宴長春樓。」
綠呢大轎里,再次傳出低低的咳嗽聲,然後節度使微微笑,說道:「如此,甚好。」
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這聲音很是低沉,帶著讓人心驚的沙啞。
「那麼大人請。」知府向前一引,一行隨同而來的人都靜靜退至一旁。
綠呢大轎向前行去,轎頂垂絛下粉黃色的流蘇,像是綠色爬山虎布滿的牆上突然綻放出一朵黃色花兒,讓人驚艷。流蘇隨風搖擺,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節度使的大轎轉街,知府等一行人方才抬轎跟上。人群也漸漸散開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茶鋪的老闆也歸來,邊走邊咕噥:「這個新的節度使好大的架子,以前的節度使也沒囂張到讓知府鞠躬的地步。這新節度使究竟什麼身份?」
茶鋪老闆邊說邊搖頭,然後目光看見莫言之三人,頓時把所有的疑問都消了,揚起一臉的微笑走過去,「剛才離開難免怠慢了三位,我在這裡向三位客官賠罪了,現下不知道客官們還有什麼吩咐。」
莫言之招了招手,老闆走近了一些,然後還是一臉招牌微笑:「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我就想問問,按理來說在節度使同知府官級相等,為什麼剛才知府大人要朝著這新來的節度使鞠躬?」她故作神秘小聲問道,然後眨著眼睛滿是不解。
老闆哈哈一笑:「小姑娘是不是本地人吧。」
「被老闆看出來了。」莫言之也毫不扭捏,微笑點頭。
「雖然兩者官級相等,但節度使的背景卻是不容小覷。節度使是由京城派到各個軍事重鎮,每個節度使在京城都有一些人脈,而尤其是邊關地區,來得人往往都是王孫貴胄,所以歷屆知府對待節度使都是心懷敬畏,自然要客氣幾分。」老闆說著眉頭忽然一挑,「不過這一回我感覺知府太過客氣了點,縱然是節度使背景大一點但兩者名義上官級相等,以往我也沒見過知府朝著節度使鞠躬,說不準這位節度使來頭很大呢。」
「先生,我很好奇,為什麼邊關地區往往來的是王孫貴胄。」莫言之提問。
「邊關多戰事,好立功嘛。這好差事當然分給王孫貴胄了。」
「可邊關多戰事,也多死人。這樣危險的差事,怕是多數朝中大臣不會同意讓自己的兒女前往吧。」
「嘿嘿,」老闆笑出了聲,眼睛滿是讚賞:「小姑娘也倒想得遠,不過縱然再不同意又怎麼能抗旨呢?」
雲裔將手中的杯子放下,黑衣加身顯得格外清雅尊貴,他眼眉帶笑:「這旨意是聖女所下。」
「對。」老闆點頭。
鳳墨華一雙深邃的眼全無情緒,只是低著頭,柔順黑落在肩上,青白衣衫,鳳眸邪魅,這樣似仙似妖,卻是冰冷異常。
作為傲天的高層人物,他的話分外權威,鳳墨華淡淡說道:「她的司馬昭之心眾人皆知。」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相觸,各自瞭然,然後錯開。
聖女想要做的,是將朝中重臣趕盡殺絕。用聖旨強行把他們的後代派邊關,引起種種不滿怨恨,然後等到這些怨恨不滿達到一個臨界點,便會在潛移默化下對聖女開始出現反抗的現象。這種反抗一旦過了,便是他們的死期,聖女的神威在這樣一個神權為上的國家不可謂不重。
無論是對殷虛長老還是對朝中重臣的處理,尚思杏的手法都並不高明,倒是卻是最為成功。
又同茶鋪老闆交談了一會兒,然後留下銀子,三人起身離開。
長春樓里的宴席開展的很是順利,漆紅色的圓木桌上擺滿了各種美味珍饈,節度使坐主座,旁邊是知府,其餘人等按照官級一一下坐。
這位新的節度使大約三十左右,圓臉小眼睛,身上穿著深藍色的官袍,他眼睛半眯著,透露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他身材矮短,只是眼睛卻是格外詭譎,彷彿有什麼東西蜇伏其內。
知府很是殷勤,為這位節度使介紹各種菜色,侍女端上來每一盤菜他都要介紹一下,從名字到食材到來歷,都詳細無比。
而這位節度使卻顯得興緻怏怏,只是統一的點頭也不做聲。
「大人,菜都上齊了。」知府說了半天,額頭上都出了汗,然而看見節度使依舊是一臉無聊,不由心中膽顫。他是不是招待不周?眼前這位可絕對不能招惹。
節度使終於話了,眯著小小的眼,忽然朝著知府意味深長地笑了,節度使用自己沙啞低低的嗓音緩緩說道:「既然菜都上齊了,那麼是不是該上點別的了。」
他的眼睛出現笑意浮沉,如同淤泥里翻滾的小蛇,陰寒卻顯出隱隱興奮之色。那樣貪婪而又森冷。
知府心一驚,然後又聽了京城裡關於眼前人的傳說,他頓時目光一閃,然後朝著節度使露出瞭然而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菜都上齊了,當然要上些大人喜歡的東西了。」
萬里藍,空長春樓的屋檐之上,青色瓦片在腳下搖動不穩,莫言之險險站立,她將下面生的所有都看在眼中,然後偏頭問著旁邊長身玉立的鳳墨華:「這個節度使究竟是什麼身份。」
鳳墨華此刻的神色分外莫明,眼裡像是烏雲翻湧漫天肅殺,久了說道:「趙禎,當今聖女的侄子。在京城以陰毒聞名,而且……」鳳墨華忽然笑了,俊顏上扯出一抹微笑帶著濃濃的嘲諷:「他只對女人陰毒,只對漂亮的女人陰毒,只在床上對漂亮的女人陰毒。」
莫言之的目光接著透過那一角漏洞看著下面長春樓三樓貴賓房裡生的事情——
「來人啊,帶人上來。」知府對著外面大吼了一聲。
接著有十名士兵推門而入,每一個士兵穿著長蒼軍的戎裝,手裡抓著一個女人。
這些女人或許形態不同,可無一不是容顏佳麗,此時全身濕透,又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淺紫色紗裙,那曲線若隱若現。
黑色的長滴著水,順著她們的臉頰滴下滑過白玉般的脖頸,然後沿著那瑣骨慢慢流入那被衣裙包裹的春色之中,淡紫的衣裙很長很長,**僅僅貼在她們身上,有一種原始的誘惑,讓人施暴的衝動。
這些女子眼眸含春,面色微微薄紅,水紅的唇似張未張,讓人想一親芳澤,同樣忍不住心中的邪火。
知府對著節度使討好的笑:「大人,她們都吃了春風度,保證任您『處置』。」他說話曖昧至極。
「是嗎?」節度使微笑,眼睛沒有淫邪之意,卻是飽含陰毒,目光自那些女人的額頭打量而下,將那銅體的曲線一一看過,然後點頭,「不錯,是不錯。不過先放著,把她們身上的春風度給解了吧。」
「下官不解。」知府疑惑,不明所以。
節度使倒三角的眼睛滿是笑意,映出一種冰冷的詭譎:「本官喜歡清醒的女人。」清醒的女人能清楚的感覺到刀子劃破肌膚的痛苦,能表現出絕望的神情。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而且,我喜歡在晚上。」節度使又輕描淡寫地說道。
知府一喜,連連點頭:「是。」他轉過身然後一擺手,頓時所有的士兵都押著那些女人退下。
樓閣之頂。
莫言之幽幽嘆了口氣,然後說道:「陰毒,果真陰毒。果真是在床上對漂亮的女人陰毒。」她雖然微笑說著,只是眼睛寒如萬里雪原。
「趙禎有侍妾無數,然而沒有一個侍妾身上皮肉完整。傳聞趙禎在閨房之樂上特別喜歡用刀子,以添情趣。」鳳墨華笑著,鳳眸寫滿輕蔑的意味。
「以添情趣?這情趣果真有趣。」雲裔微笑,眉飛入鬢,他黑袍深綉雲紋,此時風流盡寫。只是嘴角也難得出現一絲嘲弄。
以添情趣?
畜牲
莫言之平靜地轉頭,看著這兩人,然後平靜地問道:「他不是喜歡用刀子嗎。這正好,我們都不用自己帶武器了。」她展顏一笑,有些羞澀地低下頭。
她這一羞澀讓得鳳墨華嘴角微動,雲裔輕咳。
莫言之很是羞澀很是難為情的模樣,說道:「我此刻沒有武功斷然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你們兩個誰穿女裝混入那十個女子當中?」
這問題果真值得她羞澀她難為情……
雲太子微笑:「鈺錦公主之姿可是聞名天下啊。」
鳳墨華莞爾:「我同這趙禎見過幾面,縱然是易容我怕他也會有所現。」
「所以?」雲太子眼睛黑黝風氣雲涌。
莫言之起身向前,眼睛卻是看著下方的十丈紅塵,人行匆匆:「所以,我想太子天人之姿,若是顛龍倒鳳一番,定然是別有風采。」她這話說的宛轉至極。
「……」雲裔笑容燦爛而冰冷。
「鈺錦公主尚能女裝二十幾年。」莫言之又加了一句。
原先滿身冰冷之意的太子殿下漸漸收斂,他看向鳳墨華,然後再看向莫言之。
出身尊貴無比的人,久居高位,見多了那些詩酒歌舞,見多人爾虞我詐,他們或許能夠在那政治中心的重重傾軋下存活,然後卻不能放下尊嚴做一些卑微到泥土裡的事情。
雲太子忽然微笑,笑容清艷至極,像是那萬年不化的雪山在一盈月光之下開始融化,晶瑩的雪水一轟而下,沖向那廣袤的平原。
「好。」
心在高處者,不畏腳下的臟泥。
我深感慚愧深感慚愧,那個那個,後天給親們一次6ooo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