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海以南,流沙之畔,赤水后黑水前,有山,稱昆崙山。昆崙山終年積雪不化,煙雲繚繞,山北面常見三隻勇猛善飛的青鳥,赤頭黑目,通身色澤多彩亮麗,尾翼輕盈。
此三鳥其一名大鵹,善於瑤池釀酒,其二名少鵹,善於查探六合事宜通信三界,其三名青鳥,最喜歡盤桓昆崙山,為西王母覓食。三隻青鳥陪伴追隨西王母幾萬年,大鵹和少鵹已相繼化出人形,瞳極黑,膚如凝脂,氣若幽蘭,青絲如瀑。只是大鵹左額處有一小撮紅色的頭髮,而少鵹則是右額一撮亮紅髮絲。
昆崙山外,有個神人,手握一把長戈,見少鵹飛過,大喝一聲,「大行伯特來向西王母討一壺好酒,少鵹別忘了稟告一聲。」
鳥形少鵹揮著羽翼點頭唳了一聲,飛至瑤池前換成了人形。瑤池一頭,西王母靠椅在小桌案,髮髻美妙絕倫,佩戴玉勝自斟而飲。
少鵹上前,「稟西王母,神人大行伯又來討瓊漿了。」
西王母微微點頭,喚「大鵹,給他備一池子吧。」
青鳥飛回的聲音傳來,爪子里還抓著這幾日昆崙山結的聖果,少鵹前去接過來拿去漿洗了,西王母伸手示意青鳥落在她面前。
「幾萬年了,你竟沒生出個人形來,可是不願?」西王母問道。
青鳥對於自己沒化出人形也很著急懊惱,低下頭,搖了搖腦袋。
西王母寵溺道,「罷了,你雖然化不出人形,倒也是聰慧之極,那一池子瓊漿,你帶給大行伯,再向他討幾張谷符,我送你去凡間歷練一番,你且好生體會,順便也代我了幾件心事。」
青鳥點頭,帶著一些小興奮,上次下凡還是三千六百年前的事情。
西王母托出掌心,生成一串字音傳給青鳥嘴裡,並交代,「北狄榣山長琴被封樂神后,因替罪被貶,東王公留了他一縷仙魂在手,使其輪迴幾百世未入仙門。我第十六女在凡間渡劫,曾得長琴在凡間的轉世捨命相救,如今他再入輪迴,念其數百載為人未曾作惡,你去蓬萊將他仙魂取回,在凡間尋到他的轉世,把仙魂還給他吧,算是替我十六女還了救命之恩。」
青鳥又點頭,西王母繼續說道,「當初武王凡間伐了昏君,助了一眾封神事宜,如今凡間昭王氣數將近,姬氏也是仙班功臣之後,你且去助他嫡子,六軍大卿姓黎,你去冥府閻王那裡,叫他給你帶著谷符投胎到黎家,你帶谷符出生后,可保谷粟豐收。」
青鳥還是點頭,西王母掐了指尖一彈,青鳥抬起翅膀收下西王母傳來的錦書。
「無量天尊如今居聖境深入簡出,三屆十方內外由天帝掌管,你還需去一趟太微玉清宮,將此行告知天帝。」
青鳥揮著翅膀,掃過瑤池,帶走了一池子瓊漿。
待青鳥走後,昆崙山神獸陸吾化了人形去到瑤池旁,與西王母說道,「那青鳥與我同在昆崙山數不清是幾萬年了,她獨自去凡間,我多少有些不放心,可否跟同前去?」
王母笑道,「你奉天帝之命鎮守昆崙山,護我這一方瑤池安穩,現下又願意去護著我座下青鳥,我自是感激不盡,又怎麼會拒絕。」
「那多謝西王母了。」
西王母問,「你去凡間不需向天帝稟告?」
「此等小事,不敢煩勞天帝,我自行去了便可。」
「那就有勞陸吾了。」
昆崙山外,大行伯見青鳥飛來,笑臉相迎,「西王母果真是大方!」
青鳥在他腰間囊袋輕啄了一下,大行伯會意,「要這裡的谷符?」
青鳥點頭,大行伯得了酒,一開心,給了青鳥一把,青鳥揮翅收下,轉身飛去了蓬萊山。
青鳥一張嘴,字音傳出來,東王公只聽整個宮殿里都回蕩著西王母的聲音。
「你我分管男女仙班,本是各司其職,但長琴轉世曾因救我十六女而故,這人情我前來找你討要一個。再者,上天無樂神許久,甚是無聊,東王公難道不想念瑤琴奏神曲?」
東王公瞧了一眼桌上的瑤琴,單手撐著額頭對青鳥說道,「他的仙魂我附在你左翼之上吧。」
青鳥開心的撲閃了一下羽毛,飛走了。
太微玉清宮前,青鳥落在台階前,不久便被掌事仙子領進去,在天帝座下抬起來翅膀,西王母的錦書自行展開於半空。
天帝大概知道了西王母的用意,笑道,「西王母和東王公為寡人操勞幾萬年,如今青鳥欲去凡間,寡人多少挂念一些,不如叫翡御天君隨同前去協助吧!」
一直沒出聲的天君看了青鳥一眼,道,「既然天帝有令,那我就隨你這小鳥去凡間走一趟!」
青鳥一眼就看出來天帝心中所想,不禁暗中鄙夷,無量天尊如今在聖境閉關,說是閉關,其實就是天帝嫌他在天界礙著自己指揮,西王母敬著他不願意給自己的昆崙山找麻煩,才叫青鳥來告知一聲,結果天帝竟然叫翡御天君前來監視,美其名曰協助。
於是,翡御天君身後跟著一隻青鳥,義無反顧朝冥界飛去,一路上天君逗她玩笑,都不見青鳥說一句話,連個眼神回應都沒有,天君笑道,「都說西王母三隻青鳥中,有兩個化成仙子,比玉清宮的仙子還美。」
見青鳥傲嬌的別過頭去,天君拿手指撓著青鳥脖子的羽毛,「你這青鳥,脾氣還不小,怎麼?比不上大鵹和少鵹心中嫉妒了?」
呸!誰比不過!誰嫉妒了!
青鳥說不出話,用力閃了一下羽翼,飛出一道金光朝天君臉上招呼過去。
「你靈力還不錯,就是脾氣差了些。」天君翻了個跟頭才躲過青鳥的招數,不敢再輕易逗她,萬一在冥府門口打起來,閻王爺那張黑臉豈不是更黑了。
閻王剛送走昆崙山神,這一下又來了兩個上神投胎,安排部署了好一陣,就怕出什麼差錯,「二位上神既奉天帝和西王母之命入冥府輪迴凡間,自然也要遵守冥府規矩,奈河橋上孟婆湯還是要飲的,一入凡間,此前記憶暫失,法力暫無。」
青鳥帶著谷符投了黎家女兒的肉胎,投胎之前還回頭看了天君一眼,希望他下輩子做人少說幾句話!
天君接住了她的眼神,揚眉回了對方一個欠揍的笑容。
青鳥走後,天君對閻王道,「天帝命我在凡間管束她,你且在生簿上寫好我與她的走向,最好能當她爹!」
閻王暗自咬牙抽了口氣,「青鳥投的胎,還有五年成形,天君只怕當她爹來不及了。」
天君彷彿還有些遺憾,嘆道,「那你看著安排吧,她又不是凡間的王,我只要比她爹官職大一些不就行了!」
閻王心想,這天君怎麼跟人家爹杠上了?
天君看了看投胎的名冊,挑了個富貴諸侯家族,「嗯,這一戶人家要產子,我且投了,是要比青鳥投的那女孩子早出生四年的!」投胎之前還叮囑閻王,「別忘了,得比她爹官大啊!」
閻王眼角微跳,天帝的差事辦好了沒有獎,辦壞了還得罰個底朝天,再加上天君異於正常大仙的腦子,閻王心想冥府還有一堆事情得處理,沒工夫跟一幫大神打哈哈鬧著玩。於是打了個噴嚏,「本王身體許是不適。」
身旁的無常很配合的接過他手裡青鳥和天君的生簿,聽見閻王繼續說道,「只怕是這幾日精力有限,此事你代本王去月老那裡一趟,交給他辦吧!」
月老是個外糊塗內里精明的主兒,深得天帝青睞,閻王這幾萬年沒有個朋友什麼的,偏偏只和月老關係好一些,乾脆把這燙手山芋扔出去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