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沒走出二里路,來了一幫人,令稚二話沒說,將佩劍扔給了對方,那些人得了劍,沒多做耽誤,轉身便走。
水凡一路跟著,見他沒有去門派內,而是去了城郊的溪林,再往裡,就不能跟進去了,因為那裡有個人等著他。
具體說了什麼沒聽清,之後一聲悶響,黎水凡覺察不對,一個激靈跑進去,令稚已經倒在血水中,剛才那人已經沒了蹤影。
「師兄!屏氣凝神。」黎水凡在他全身幾個大穴點了一遍。
令稚搖頭,等著死亡來臨,幽幽的說,「水凡,如此終於可以免去你與姬琤周旋之苦,我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你在說什麼?」黎水凡托起手掌給黎晞度內力,「我助你調息,然後離開這裡。」
「沒用的,小凡。」他嗚咽的聲音漸漸變小,目光柔情凝視遠方道,「小師妹在水鎮,你若見到她,照顧好她。」
眼看著令稚一心尋死,黎水凡額頭滲出汗水,順著眼角流到臉上,一時間分不清淚水在哪裡。「是誰將你傷成這樣?你讓師傅怎麼辦?讓我們怎麼辦?」
「她老人家,會原諒我的,倒是你,小凡,我自願去死,無須怪罪別人,聽到了嗎?」令稚的聲音越來越小。
黎水凡扶著他的肩,小聲喊道,「師兄,令稚,令稚!是不是林晚聲?我剛才看見她帶人來奪你的佩劍了。」
「小凡,不要與林晚聲為敵,對你沒有好處的,知道么?」
黎水凡無聲抽泣起來,令稚註定活不過當下了。直到黎水凡沉重點了頭答應他之後,他才放心的閉了眼睛。
天降大雨,黎水凡使出周身的內力,愣是用自己的手挖了一個坑,將令稚埋進去,她倦了,倚在墳前睡到天亮,弄了個無字石碑立於那裡。
一回到鎬京,便聽說林晚聲攜令劍統領凈腥派,然後歸順了虞國世子姬琤,一時間,黎水凡牙齦作響,但三日後,掌門令劍卻不翼而飛。
水凡斟酌了很久才想好怎麼跟南星說這件事,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紅著眼告訴南星,令稚死了。
南星沒有哭,鎮靜的問水凡,他的墓穴在哪,然後一個人去了那裡,水凡終究不知道如何安慰,因為她自己也很傷心,至於師傅那邊,她沒敢去,一個人難過總好過大家聚在一起渲染悲傷。
人不管是傷心還是高興,都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令稚死的第十五天,水凡得知林晚聲掘墓將其屍體挖出分屍了,當即捏碎了喝茶的杯子,拿起自己的劍就衝出去了。
從鎬京到虞國,水凡一路狂奔,踏入虞國邊界,她突然想起來,她曾在令稚死前答應過不與林晚聲為敵,至於師兄為什麼有這個要求,她一時想不通。
如果水凡見了她,有可能一激動把她殺了,可是不動手又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抽出來寶劍砍碎了身邊的草樹。
水凡把韁繩綁在樹上,蹲在一旁惱了起來,心裡想,「師兄啊,我能不能殺了林晚聲呢?」
不遠處傳過來馬蹄聲,水凡站起身,迎面過來兩個騎馬的少年。離得遠,水凡沒認出是誰,但是能肯定來的人一直在向她這邊看。
她低下頭看了看衣服,被砍碎的樹葉和野草沾的零零星星的裙擺有些難堪。再一抬頭,才想起來那人是誰,春獵時候嘲笑她放生野兔的那個欠揍貨。
「冤家路窄。」水凡小聲嘀咕了一句,牽了馬就想走,結果那欠揍貨身後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有幾個人水凡認得,是諸侯國的世子們。
她本不想跟這些人有交集,於是很低調的停在樹邊沒動。
後面那一堆王公世子中有人喊道,「子渝!」
姒淮聽見有人叫他,勒馬轉過頭,沒有說話。
那人又說,「你走的太快,我們差點沒追上你,說好一起去給述安送訂婚禮,你得跟我們一起啊。」
「我何時說過去給他送訂婚禮?」
水凡覺得這欠揍貨怎麼今日語氣這麼冷清?上次他跟自己說話時,冷嘲熱諷的欠揍,今日是冷清的欠揍!她想如果有人跟自己說話這種語氣,她斷然不會再和那人多說一句話的。
結果那世子堆的人又笑著問道,「既然不是送禮,子渝來虞國所為何事?」
欠揍貨沒說話,他旁邊的少年回道,「我們世子爺是來玩兒的。」
世子爺?水凡今天才知道,這欠揍貨也是個世子,哪國的世子呢?這麼拽!
「咦!這不是黎卿嗎?」
水凡一看有人發現了自己,低下頭,作揖,「黎氏見過各位世子。」
「今日虞國世子姬琤,與凈腥派掌門林晚聲訂婚,你也是來送禮的?」
抬頭看向問話的人,水凡突然間眼神兇猛起來,「我不是來送禮的。」
對方又說,「你也是來玩的?」
水凡想說她是來殺人的,下意識握了一下手裡的劍,還沒想好怎麼撒個謊趕緊離開這裡。
「她同我一起來玩兒的。」
一見那個欠揍貨替自己打圓場,水凡有些不開心,平白無故欠了一個人情。
世子堆里的人寒暄了幾句,跟那欠揍貨也說不上幾句話,紛紛走了。
等人走後,欠揍貨看向水凡,「你若是來尋仇,今日定然是不便的。」
水凡當然知道今日不便,憑虞國的實力,她一個人闖進訂婚宴大殺一通,不止不能全身而退,還會連累黎氏,「這位世子爺,今日多謝了。」
那欠揍貨看了滿地的樹葉和雜草,問水凡,「你在幫虞國修剪花枝草樹?」
「我!」水凡被問的不知如何回答,結結巴巴的說,「我,在,在磨劍!」
欠揍貨還沒說什麼,他身後的少年便沒忍住笑出聲音。
只聽那欠揍貨對身後少年說道,「子羨,將前幾日我們在招搖山尋來的紫石拿給她。」
子羨忍笑給了水凡一塊巴掌大的紫色石頭,邊緣已被打磨圓滑,握在手裡十分舒適,石身中間還留有一長縫,一看就是磨刀磨劍的好東西。
招搖山的礦石世間難得,可水凡總感覺他在炫耀自己東西好,而且是在施捨她,於是瞥了那欠揍貨一眼,低頭道,「謝世子好意,我有磨劍石,今日忘帶了而已。」
子羨笑著說,「姑娘拿著吧,我們世子爺不缺這些的。」然後放在水凡馬鞍之上,跟那欠揍貨一前一後的走了。
水凡拿著紫石看了好久,果然招搖山上的東西是天地靈氣生成的,暗自哼了一聲,對王侯氏族的財大氣粗表示嗤之以鼻。
回到黎府,正遇見黎硯從宮裡回來,水凡問道,「二哥,我們朝的諸侯國世子們,你可都認得?」
黎硯回,「差不多都認得。」
水凡繼續問道,「可認得一個字子渝的?我不知他叫什麼。」
黎硯想了一下,「是杞國世子姒淮,你打聽他做什麼?」
怪不得那麼拽!杞國是侯爵,國主的大夫人是當今穆王一母同胞的妹妹,水凡覺得人家堂堂侯爵世子,送自己一塊石頭,確實不算炫耀,歸根結底是自己地位不如他,心中輕賤自己而已。
她回,「沒什麼,就是路上遇到了。」
「哦?」黎硯問,「他同你講話了?」
「是的。」
「他極少來鎬京,你怎與他有的交集?」
水凡想,這個姒淮說話的態度欠揍,但是聲音很好聽的,莫不是因為聲音好聽才惜字如金的?
「都說了,是路上遇到的。」水凡捏了一下手裡的紫石,走開了。
黎硯滿臉疑惑,明明是她找自己打聽的,怎麼她還不耐煩了?沒良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