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最陌生的愛人
「嘟—嘟—嘟—」
耳畔絮絮叨叨的話語交織著抽泣聲漸漸清晰,我緩緩睜開雙眼。
就在我眼睫顫動的瞬間,身旁的人們好像激動了起來,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瞳孔漸漸聚焦,我看見幾個女人眼角帶著淚,好像哭了很久;還有幾個男人站在她們身旁,摟著她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我總覺得他們的眼眶也有些紅。
當然,他們都很激動地喊著什麼,還按了按床頭的鈴。好像是:醫生,醒了。
應該是在說我吧。
這些都比不上坐在我身邊這個頭髮近乎全白的男人,我感受到我有些骨瘦如柴的手被他緊緊地握著。
那是一隻帶有繭的有些蒼老的手,但是修長,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起碼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看見他的唇瓣張開,接著就聽見了幾聲:「夭夭,夭夭……」
一直重複,他不累嗎?
我不記得眼前的人是誰了,但是他長得真的好好看啊,桃花眼,挺拔的鼻,性感的薄唇。哇塞,這是誰家的男人,我能娶他嗎?不行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嫁給他也行。
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走到我跟前,身後還跟著幾個女人。哦,我記起來了,這不是醫生和護士嘛。他們是來看我的嗎?
我看見醫生很認真地用很多儀器檢查我的身體,聽見醫生對著那幾個人說:「病人的情況還算穩定,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是不能放鬆警惕,這幾天再留院看看情況。」
那些人好像都鬆了一口氣似的,臉上露出了第一個笑容。
好奇怪,我明明不認識他們,為什麼我也安心了不少。
最奇怪的是這個男人,始終都沒有放開我的手,我的手一點也不舒服,甚至還有點隔應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算了,反正也是我佔便宜,就不說什麼啦,繼續給他握著吧。
我看見醫生又轉身看向我,問了幾個問題:「你知道自己是誰嗎?」廢話,我還能記不住自己的名字不成?想著這是醫生,我也說不了話,就按耐著性子點點頭。
「那你認識他們嗎?」他們?
我的眼神里流露出茫然,我應該認識嗎?
醫生看見我這樣,又轉了過去:「病人可能記憶又錯亂了,但相較於之前,情緒是穩定下來了。阿爾茲海默症沒辦法痊癒,像你們母親這樣的已經是萬幸了。」
他們好像有點失落,但還是一副很慶幸的表情互相安慰著。
坐在我病床旁邊的男人總算開口了:「她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愣了一下,回答:「這幾天最好不要,盡量多住院觀察。」
男人再次開口:「她不喜歡醫院,呆在這裡她肯定不開心。等她情緒再穩定穩定我就帶她出院。」
語氣里滿是不容置疑,很堅定,彷彿一座巍巍高山,誰也無法撼動。
那幾個站著的人都沒有說話,沉默著。
這個男人好奇怪,從她醒過來看見他開始,他一直都是一臉平靜的模樣,好像不管她醒沒醒,不管自己記不記得他都不重要似的。
他的眼神好熟悉啊,深情又堅定。他一直盯著我的雙眸,猶如把陽光揉碎再灑滿瞳仁,帶著足矣溺死人的溫柔繾綣。
夜幕降臨,幾個中年人都被遣散回去了。只留下那個男人。
男人很細心,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幫我擦手擦腳,幫我洗臉。然後又坐在了我的床邊。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他的碰觸,我一點也不反感,甚至覺得我們倆本該就是這樣。
這樣親近。
我好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啊,甚至有點小期待,他的生活里有沒有我,我和他是不是原本就認識。
他好像看出來了我的好奇心,很耐心地講給我聽:「我叫傅昀淵,今年七十二歲。你是侯枃宐,今年七十了。你啊,是我的妻子,再過幾天,就是我們五十年結婚紀念日了。」
我臉上還帶著呼吸器,沒說話,只是睜著眼睛看著他。眼神里滿是驚喜。
哇塞,原來他是我老公呀,我們都金婚了…等等,我今年七十歲,那我豈不是剛到法定結婚年齡就去領證了?
20歲的已婚少婦,咳,心痛╯﹏╰
不過看在我男人這麼帥的份上,嗯,也行,可以接受。
傅昀淵一直看著我,很深情。忽然輕笑了一下,我的思緒成功地被拉了回來。目光再次停留在他身上。
我沒法說話,但是他好像總能一眼看出我的小心思,耐心地跟我講著我們的從前,如何相識、相知、再到相愛。
我聽的很舒心,一點也不驚訝,腦海里甚至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了一些畫面,很美好。
我完全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確切的說,我百分百信任他。他給我的感覺就是,有他在,我就一直被滿滿的安全感包圍。
他啊,就是我這輩子唯一。
我毫不懷疑。
夜幕降臨,我一點困意都沒有,還是睜著眼睛,是不是眨巴兩下。不能動,說不了話,唉,好無聊哦。
「是不是睡不著?」男人的聲音傳來,明明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聲音還是像大提琴一般醇厚,聲優什麼的通通靠邊站,我男人最牛掰!
我感覺自己一點也不虛弱,為什麼還是得用呼吸器呢?不過身體好像不是很聽使喚,動也動彈不得。
我又沒殘廢,好奇怪。。。
我眨巴了幾下眼睛,便聽見他的輕笑聲,接著,講起了一個小故事:一個女孩子被套路了,成了男孩子的女朋友,女孩懵懵懂懂的,在男生眼裡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愛的女生。女生給了男孩兒一個純黑色的小皮筋,他很開心,其實心裡還想著為什麼不是粉色的,這樣大家就都知道他已經名草有主了。其實啊,女孩兒是在為他考慮,所以呢才送了一個黑色小皮筋,比較方便,也不容易發現。
男人停了下來,但是我的腦海里閃過幾個畫面,女孩遞給男孩小皮筋,男生耳朵都紅了。
這些事,好似曾相識啊。
「想不想聽我唱歌?」故事似乎還沒講完吧?傅昀淵卻岔開了話題。
我也沒多想,再說了,帥哥唱歌誒,而且還是聲音好聽的帥哥,哦不,我的丈夫。
「雨水滴在我的外套
思念浸透我的衣角
你給的暗號
微微一笑
出現的剛剛好
擦肩而過你的發梢
像是春風吹綠青草
……
遇見你我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沒有人能感覺到你最甜美的笑
我再不用把別人尋找
因為我已經找到
我們的緣分剛好不許別人打擾
搭配愛情的美妙只有我們知道
緊緊圍繞你每分每秒
你對我多麼重要」
我不用想也知道,他這首歌想表達的意思。
沒錯啊,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腦海里又浮現出一副畫面,一個少年逆著陽光現在女孩兒身前,笑得隨意,語氣堅定:「你啊,微微一笑很傾城。」
這是誰?我…認識么?
傅昀淵替我往上捻了捻被子,語調輕柔地說:「該睡了,乖乖的,閉上眼睛。夭夭,晚安。」
我聽話地闔上雙眸,視覺一旦消失,人的其他感官一下子就會變得異常敏感。
我能感受到,他依舊坐在我床邊,應該在看著我睡,手輕輕地握著我的,或者說,除非必要,他一直沒有放開過比較合適。
幾乎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就算有,也是十二分的輕柔,生怕吵醒我似的。
我很安心,緩緩地進入了夢鄉。
夢裡是一個少年,明明沒有qq號,卻為了添加我的qq,特意創建了一個,還不讓我知曉。
畫面一閃,我看見一個高燒不退的男孩子,眼神溫柔地盯著手機屏幕,沒有絲毫不耐煩地回應著每一句消息,還特意讓父母都不要告訴女孩。
那個女孩就傻傻的分享著她在學校發生的一切有趣的事,每一件都很小,但是,隔著屏幕也看得出女孩子的活潑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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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大家會有疑問,為什麼「我」這麼大歲數表現出來的像個小孩子,其實都是男主寵出來的,換句話說,只有在傅昀淵面前,她才是一個小女孩。
「我」,患有阿爾茲海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