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梔子花
直到許煜睡著,那碗蛋羹最終還是進了繁月的肚子里,將房間的燈熄滅,繁月輕聲帶上了門。
雖然她不清楚許煜發生了什麼,但是能讓一向鎮定自若的許先生失態,她只不過是暫時替代周阿姨來照顧許先生的傭人,沒有資格去過問太多。
待到房間里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許煜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他摸到一旁的檯燈,暖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腿上,他伸手摸到大腿處,蜿蜒不平的傷痕即使擱著衣服都顯得如此燙手。
五年前,他去外省談一個合作,在通港高速上發生了車禍,剎車失靈,司機拚命的扭轉方向盤,輪胎打轉使他們跟一輛大貨車相撞,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貨車傾倒壓在他們車子上面。
司機瞬間沒了氣息,斷裂的車架橫插進去他的大腿,卻也給他架起來一個安全的保護空間。
經歷幾番生死,他從特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得到的卻是他的腿有可能終身殘廢了,他看見爺爺的背影更加沉重,幾個月後,爺爺撒手人寰,去世前一晚,他被爺爺交到病房,細心的叮囑,將許氏的情況一一交代。
「孩子,是我們許家對不起你們母子,如果當初我能夠堅定一些,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對不起。」他緩緩閉上眼,眼角慢慢流出了眼淚,第二天爺爺就去世了。
許煜自認為命運從來不會眷顧於他,小時候他是母親嘴裡「強姦犯的孩子」,長大后他是那個男人嘴裡不討人喜歡的人,但是唯有真心愛護他的爺爺,最後卻被他連累去世。
他閉上眼,想起白天周銘的話,是啊,他不甘心,他怎麼能甘心的接受這只是一場平常的車禍,怎麼能甘心接受一向身體硬朗的爺爺會突然去世。
魚兒就快上鉤了,他一定會一點一點的讓他們失去最在意的東西,然後再償還這一筆一筆的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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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男人狗腿的給對面的女人擦了一下桌子。
許雯婷摘下墨鏡,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做的不錯,錢一會兒就會打到你的賬戶里。」
男人搓了搓手,諂媚道:「您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人了,定能如您所願。」
許雯婷沒有看他,眼鏡看著外面來往不絕的人流,誰說女人就不能成大事了,她那愚蠢的母親和哥哥真以為自己做的事能瞞得過許煜嗎?
也不想想就自己那點斤兩,都不夠給許煜玩的,她想要的可從來不是一家小公司,許氏她也是要爭上一爭。
咖啡廳的對面就是許氏高大的辦公樓,作為b市數一數二的家族企業,歷經百年風雨依然屹立不倒,除了自身實力以外,更是因為許氏盤根交錯的家族人脈,許老爺子是許氏的嫡系子孫,許煜自然也是嫡系一脈,但是許非凡就不好說了,雖然許德給他也上了族譜,不過畢竟不是什麼原配夫人,小三上位,誰也看不起。
之前許老爺子本來是想跨過許德,將許氏直接給到許煜,許煜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頭腦,手段都比許德強了不知道多少,但是一場車禍卻是將這個想法給掐滅了
許氏不會允許自己的繼承人是一個殘疾,許煜的腿能不能好是一回事,主要是許如山的極力阻止,他怎麼會允許自己給他人做了嫁衣
許如山是許德的堂兄,許煜的堂伯,屬於許氏的旁支,但是他野心大,一直都想將許氏納入自己的掌中,奈何許老爺子太過強勢,讓他好幾十年硬是翻不出來一個浪花
好不容易等到不堪重用的的許德來代管公司,許老爺子還想扶許煜上位,他怎麼能允許呢?
沒想到沒想到,臨了還被擺了一道,許如山最近只要一想起來這事就氣的自己心肝肺都疼。
「堂兄,什麼事這麼氣啊。」錢曼麗帶著笑關上了許如山的辦公室門,她才不過四十來歲,風韻猶存,再加上保養得當,看起來很顯年輕,她長得又好看,不然怎麼能把許德迷得拋棄妻子呢。
許如山冷笑著看著她,這sa貨,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齡了還來賣弄風騷:「弟妹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錢曼麗是個直性子,也不彎彎繞繞,直接開口說道:「堂兄,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已經替你辦到了,那你承諾的事情不會不作數吧,別忘了,我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許如山最討厭她這種蠢而不自知的人:「那是自然,我可是站在非凡這裡的,你放心,下個月的股東大會,我會讓許煜下不來台的。」
錢曼麗得到肯定的答覆笑的花枝亂顫:「我就知道堂兄是最守信的人了,前段時間明理不是還想跟婷婷出去吃飯嗎?將來說不定咱們還能做親家呢。」
許如山跟她虛與委蛇著,兩個人客套了一番,等錢曼麗離開,許如山坐在座位上久久沒離開。
許家的人都知道,許雯婷不是錢曼麗的親生女兒,這是當初許老爺子不知道從哪裡抱回來的女嬰,逼著許德認下了許雯婷,還讓錢曼麗發誓如果對許雯婷不好,便不得好死,這才允許錢曼麗進了許家的大門。
許雯婷對於錢曼麗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許德更不待見她,不過許雯婷小的時候很會說甜言蜜語,哄得許非凡將她當做親妹妹,愛屋及烏,錢曼麗也對許雯婷漸漸好了起來,後來甚至都把她當做親女兒了。
秦明理是許如山妻妹的兒子,不過許如山命里無子,膝下只有兩個女兒,一直都是把秦明理當做親生兒子來對待的。
秦明理就之前去過許家一次給許德送禮,撞見了許雯婷,一見傾心,不過許雯婷不是太喜歡秦明理,一般有他的場合她都是能避開就避開,秦明理這人,透著一股子虛偽,哪怕他裝得彬彬有禮,謙和有度,也讓許雯婷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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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園
午間的時候,許煜沒有處理公事或者看書,而是在一側看著繁月給那些梔子花樹澆水,少女最是明艷的姿色,雪園的傭人有統一的服裝,是一身淺棕色的長裙,不甚明亮的顏色穿在她的身上,卻好像擁有了最鮮艷的顏色。
繁月的長相是讓人越看越舒服的,乖巧的臉龐,明亮的眸子,鮮活的樣子是許煜不曾見識過的。
「許先生,您怎麼想起來給雪園栽梔子花了,這種花的味道開花時味道還是很明顯的。」繁月一邊澆水,一邊跟許煜搭話。
起先她沒想多問,但是這後花園栽種的花雖然都是一些名貴的品種,不過味道都不強烈,淡淡的花香味,離遠一些甚至都聞不到,梔子花可不一樣,這開花時豈不是滿園飄香了。
許煜看向那些還未張開的枝丫:「沒什麼,梔子花的味道很好聞而已。」
想起第一次兩人狼狽的見面,那時候她靠過來時,身上便是清淡的梔子花味道,
還有昨晚上撫平他煩躁心情的花香味,她身上的味道就像她本人一樣,令人感到舒心,這也是他當初為什麼要留下她的原因。
繁月聽著他的話,噗呲笑了出來:「許先生難道沒有聞到過很多梔子花開花的味道嗎,我記得我們學校當初就是因為種了很多梔子花,然後不少同學經過那條路都不停的打噴嚏,最後學校只能全換成了楊柳樹了。」
然後一到春天,經過那裡會被飄一身的柳絮。
許煜看著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也是,還是十七八的年齡,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來打工,估計此刻的暑假應該是過的非常快樂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