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尋母
「中領軍,武衛將軍,散騎常侍……好啊,皇上的禁衛軍幾乎全在這裡了,皇上為了滅我晏平謙可謂是用盡了功夫。」
晏平謙連連冷笑,他統領大軍好幾年,從小在軍營中摸爬滾打,論單打獨鬥九州中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大雍皇帝想用禁衛軍擒住他,簡直是痴心妄想。
盛蘭公主看著倒地的是禁衛軍和不斷朝自己殺近的晏平謙,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好幾步。
「晏平謙,你就算勝了又怎麼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已經失了君心,不束手就擒,難道你想要謀反嗎?」
晏平謙手上動作一頓,眉骨微微向上挑起,「謀反又怎麼樣?這天下誰做皇帝都一樣!大雍皇帝無德,殘害忠良,大雍皇帝無良,縱容軍士踐踏百姓,是大雍逼我反,不是我自己要反!」
「你!」盛蘭被晏平謙的話激到了,道:「晏平謙,你們晏家是大燕的散家之犬,,是我大雍收留你們一家,包括你父親的榮華全是盛家賜予,你反了,可有想過晏相?可有想過你的母親和兄弟們,可有想過他們是否想過安穩日子?!」
「噗!」長劍入肉的聲音,晏平謙擦掉了臉上的血跡,面無表情地掃向已經愕然的禁衛軍。
「不想死的,就滾開。」
盛蘭倒在血泊中,胸口不停地往外噴著鮮血,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晏平謙,死不瞑目。
黑色鎧甲上鮮血淋漓,有的已經結成了黑,被雨水沖刷一新,軍靴沉重地踩在泥濘的土地上,晏平謙看著滿山青翠的樹木,有些許迷茫。
他從來沒有想過,出來打一次戰,自己的劍上會沾染上己方的鮮血。
這天要變了。
他同九州的任何臣子都不一樣,晏修和徐熙從來沒有教他忠君思想,他只為天下百姓而生,為天下所有不公正而生。
禁衛軍既然已經出動,那麼皇帝應當也會對丞相府有所控制,方才破廟周圍裡外找了一整圈,並沒有看到徐熙身影,他要儘快回到丞相府,多少也能幫忙。
他撕下旁邊一個禁衛軍的衣裳,將鰲副將的頭顱包了起來,等回去后,還要再尋找鰲副將的軀體,給他家人一個交代。
他統領的大雍軍在山下焦急地等著,成副將看見晏平謙走下山,道:「將軍,找到夫人了嗎?」
其他兵豎起紅纓槍,正容而立。
成副將看了看晏平謙手上抱的頭顱,神色有些怪異,問道:「將軍,您抱的這是什麼?」
晏平謙看到自己帶領的兵之後神色鬆懈了很多,道:「鰲副將犧牲了。」
他看了眼雨中的軍士,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來大雍皇族並沒有派人來打擾他的兵。
「鰲將軍不是去救那個歌姬了么?怎麼會讓將軍遇到?!」
「是信王的詭計。」
大雍軍隊畢竟是忠於皇帝的,晏平謙此時也無法說太多,他殺了盛蘭公主,事情還未明朗之前,他暫時不想讓他的兵知道太多,免得到時候卷進來了不好脫身。
「是嗎?」成副將臉色一凜,「可是屬下聽到的可同將軍說得不同。」
成副將站在晏平謙側後方,舉起手中的短刃,猛然朝晏平謙后脖領扎去!
「小心!」
晏平謙被一股力量推開,回首一看,是杜若蘭推開了他,成副將的那把短刃扎進了她的肩頭。
晏平謙武力高超,就算再沒有提防,也能躲過這次偷襲,沒想到杜若蘭替他挨了這一刀。
他伸手抱住杜若蘭,目光冰冷地看向成副將,語氣平靜得令人害怕:「為什麼?」
成副將一擊不成,知道以晏平謙的為人自己必死無疑,倒也慷慨赴死。
「將軍,您知道我的為人,也不必多說,您年少英才,多少人不服,多少老將戰功赫赫卻不能爬到您現在的位置,這一切都因為您有一個好爹。方才禁衛軍說您殺了鰲副將,說您意圖謀反。哼!老夫歷經三朝,但凡找不出罪名的位高權重的大臣都以謀反罪論處。不過啊......在場的副將們雖然心裡不相信,但是面上大家都信了。
晏將軍,這就是權勢的力量,你年紀輕輕就跟著你父親身居高位,自然不懂得尋常人家要往上爬的慾望。將軍,您先逃吧,這麼多年戰場上的合作無間,一炷香的時間,讓您逃。再長便不行了,時間再長咱們就找不到您了。」
晏平謙掃了站在前頭的副將們一眼,好些人都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晏平謙氣笑了,道:「往上爬一定要踩著別人的肩膀么?」
他孤高地掃了大軍一眼,「今日在這的所有人,論武略智謀有誰能比得過我?我南征北戰好幾年,治軍嚴明,何曾虧待過各位?你們不服,難不成還能打得過我?呵!」
晏平謙抱起杜若蘭,往當時鰲副將出事的地方跑去,如果是調虎離山,那麼也許徐熙就在原本信王說的位置。
「平謙哥哥,平謙哥哥,你放我下來......」
杜若蘭氣若遊絲,在晏平謙懷裡說道。
晏平謙將她放了下來,看著她胸前不斷滲血的傷口,道:「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杜若蘭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就是我的命吧。」
「為什麼要救我?而且你分明已經受了重傷,怎麼獨自一人從山上下來的?」
杜若蘭看著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心裡的痛更甚,她的平謙哥哥長成了不得了的英俊少年郎,但是卻不如小時候那般心疼她了。
「我、我在青樓輾轉好多年,自然能得些延緩精力的葯,你、你快離開這裡,如今帶著我也是拖累,他們人多勢眾,我怕你.......」
晏平謙徑自撕下她胸前的衣裳,從腰間拿出常備的金瘡葯,藥粉撒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撕下布條,替杜若蘭包紮起來。
他的動作談不上溫柔,但極其熟練和快速。對於男女之防也並不避諱,他重新將杜若蘭抱了起來。
「你的傷口雖然看起來嚴重但其實並不致命,別說喪氣話,我誤了你,等到時局定下來,自然會娶你。」
「現在,你必須跟著我走,你比軍中的槍都輕,並不礙事。」
杜若蘭沉浸在他那句「我娶你」的話中腦海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心裡湧現出巨大的惶恐和甜蜜。
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竟然浮現几絲紅潤來。
「咱們還是快逃吧,我在信王身邊待了好幾年,他心思深沉,恐怕還設了許多埋伏等著你,咱們先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行嗎?」
晏平謙大笑了幾聲,道:「你不信我?這些年來,我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就算是有埋伏,也要看他派來的人夠不夠分量!」
杜若蘭點了點頭,雙手環住了晏平謙的腰,但心中仍然是七上八下。
晏平謙帶著杜若蘭走得並不快,畢竟杜若蘭是個姑娘家,而且還受了傷。
他將人帶到了山洞裡,拾了柴火生了火,順手逮來了兩隻野雞和一條魚,采了靈芝和止血的藥材。
山洞的上一個躲避人在這裡落下了幾個破碗和一個磕碰了一邊耳朵的鍋,晏平謙一併帶到河邊洗了,架鍋熬起了靈芝雞湯,烤起了魚,他脫掉身上的鎧甲和濕掉的衣裳,放在一邊搭起的架子上烤乾,露出精壯的身材。
杜若蘭躺在乾草堆上,側過頭不去看他。
「還好今日有你在,這山洞還能留下一些破碗,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
晏平謙「嗯」了一聲,赤裸著上半身,伸手要去揭杜若蘭的繃帶。
杜若蘭躲開了,眼裡的悲傷怎麼都掩蓋不住。
晏平謙柔聲道:「方才淋了雨,你身上的衣裳也需要烘烤,傷口沾了水,需得重新換藥。」
杜若蘭瞥了他一眼,眸子帶淚,道:「你現在這個樣子......」
晏平謙看著自己赤裸的上半身,他渾身都濕透了,本來褻褲也要脫掉,但是礙於杜若蘭在場所以穿著了。
雖然要娶她,但是畢竟還是沒有娶進門,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怎麼了?你也應當見過吧?」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杜若蘭經歷了那麼多,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應當不用注重那麼多,但是他向來同那群大老爺們有話直說,沒想那麼多彎彎繞繞,極少和女子相處。
所以在看到杜若蘭轉過身去哭泣的時候,晏平謙突然就反應過來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你!哎呀!」晏平謙有些手忙腳亂。
杜若蘭擦乾了眼淚,慢慢平復了下來,沖他勾起了一抹笑,笑中帶著滿足,道:「沒事,畢竟我這種出生,當然心中怕你嫌棄我,可你就是嫌了,也是理所應當的。」
「嫌什麼?」晏平謙道:「是我對不住你,如果小時候我去見你一面,你也不至於會在這裡。說不定早就結婚生子,過上安生的好日子了,這是我欠你的。你放心,我不會嫌你,我娘親、父親更不會,你不必有顧慮。」
「哦。」杜若蘭點了點頭,勉強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看著晏平謙稜角分明的側臉,一股濃重的悲涼將她整個人掩蓋,但晏平謙永遠不會看出她的悲傷。
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晏平謙指了指她身上的傷。
杜若蘭道:「水開了,先吃飯吧,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好餓。」
「哦哦,好,我給你盛。」晏平謙被她方才那麼一哭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他極少看人哭,雖然偵偵在家成天撒嬌,但是也都是假裝的。
不像杜若蘭看起來那般脆弱,那般讓人心疼。
她給杜若蘭盛了一碗雞湯,多盛了一些剪開的靈芝,靈芝補血行氣,對杜若蘭這種身子弱的人最好。
「多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杜若蘭「嗯」了一聲,將碗接過,低頭喝起湯來。晏平謙翻著烤魚,兩個人相顧無言。
「........」
「之前信王拿我的性命威脅你的時候,你那時是真想殺了我?」
杜若蘭喝完湯后臉色好了一些,看向晏平謙。
晏平謙被她看得一慌,臉竟然有些微微紅,閃躲著眼神,道:「我沒想殺你,箭行偏鋒,只是我向來最厭惡別人威脅。」
杜若蘭低頭笑了笑,知道若是那天被抓住的是晏平謙的母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射出那支箭。
杜若蘭沒有讓晏平謙幫她換藥,架子上搭著衣裳擋住了視線,她將人趕到了另外一邊去,自己小心翼翼地脫了濕透的衣裳,用熱好的清水擦拭了一下身體,換好了葯,抽出晏平謙的褻衣穿上。
「好了,你過來吧。」
乾草堆只有一處,天下著雨,夜晚冷得很。
杜若蘭將晏平謙烘乾的中衣扔給他,讓他穿上,自己則躺在了乾草上,「天冷,你身上暖和,過來同我睡,不然我怕我挨不過去。」
單薄的衣裳露出她身體玲瓏的曲線,晏平謙耳朵尖爆紅,道:「這樣不好吧。」
杜若蘭笑了笑,笑容有些蒼涼,道:「你在想些什麼呢?我什麼都不做,只不過特殊時候,人得互相取暖。你方才也說過了,我都習慣了。」
一雙玉臂千人枕,這是多大的無奈?
杜若蘭這些年覺著自己能活下來已經是幸事,其他一切已然看開,也沒有想到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但是在晏平謙說出要娶她的時候,她的心裡仍然是抱著一絲幻想的。
眼前這個優秀正直的男子,卻不該被她污染。
「快,很冷。」杜若蘭雙手環胸,眼眸含情。
晏平謙扯過外衣,兜頭將杜若蘭從頭到腳蓋住,說了一句:「得罪了!」
將人抱住,身體的溫熱透過肌膚傳導。
在這雨夜山洞中,是兩個單純的互相取暖的人。
身後很快便傳來極有規律的呼吸聲,杜若蘭翻身坐了起來,將外衫蓋在晏平謙身上,伸出手指從晏平謙的額頭上輕輕滑下,她輕輕笑了一聲,呢喃道:「長得真好看,就是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鼻樑變高了,下巴更尖了,更有男子氣概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