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想被人碰,就自己動手,你自己想好,你這腿就算接完骨也得幾個月才能恢復自如,你若是有能耐,便一直這種態度,看看誰熬得過誰。」
晏修垂著眸子,掩飾著眼裡的不甘,雙手緊握成拳,手掌上經脈拉扯的疼痛讓他的腦子更加清晰。
「我自己來。」他頓了頓,道:「今晚熬的雞湯,你再去盛上一碗來。」
病人自己願意養身體是好事,再說隱私部位不好意思讓人看到也能理解,徐熙知道晏修故意支開自己,也不停留,將銅盆放到他容易接觸的地方,把帕子給他浸濕擰乾遞給他就出去了。
如果這會兒徐熙回頭,就能看到晏修看著她背影的眼神瞬間變得殺氣騰騰,周身的陰翳氣息宛若閻羅殿中的鬼剎。
等徐熙十分貼心地幫他把門掩上后,晏修用剛才徐熙給他的帕子包住桌上的茶碗,往床沿上一敲,取出一塊尖利的碎片拿在手上。隨即手一揮掀翻了銅盆,砰的一聲響,熱水全撒在了地上。
徐熙聽到動靜湯都沒端就推門進來,心想著這臭男人就知道逞能,這會兒可得出大丑了。
自己也不能把話說得太過,免得傷了人自尊心,她以後幹活就更難了。
「怎麼了?」
她一張控制不住想要幸災樂禍的臉,在看到滿地水患和床上躺著的半點事沒有的男人之後,一點點龜裂了。
她張了張嘴,又努力咽回了指責的話,認命地上前撿起銅盆,正想著待會兒怎麼把地上的水拖乾淨,頸部就是一痛。
晏修用茶碗碎片抵著她的喉嚨,手上用的力度竟是要直接下狠手,取她性命!
說時遲那時快,徐熙用手死死的擋住碎片,利器刺穿她手部的皮肉,鮮血順著她白皙的手肘往下流淌。
晏修是個男人,即使受了重傷,力氣也比她的大。
眼看著那尖銳的部位離她的頸動脈越來越近,徐熙頭一偏,掄起地上的銅盆狠狠砸向晏修的腦袋。
被她砸中側臉上的燒傷,錐心的疼痛讓晏修手一松,手上的茶碗碎片就被徐熙奪了過去。
她眸子里閃過一絲狠戾,翻身直接坐在晏修腰上,手上的利刃一揮,割破了紗帳,將晏修的雙手緊緊地捆綁了起來。
「啪」一聲脆響。
她狠狠給了晏修一巴掌,喘著氣,把這幾日心裡頭忍耐的不滿全部爆發了出來。
「我說過為了兩個孩子與你好好相處,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這幾日好心好意伺候你,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一天天的蹬鼻子上臉,現在竟然還想殺我滅口?就你這幅模樣人離你遠點都來不及,就怕被你連累,你還成天一副被害妄想症的模樣,沒了我,孩子沒了娘,這一大家子無人照管,你們能活?大伯能照顧你一時還能照管你一世?我真想撬開你腦子看裡面究竟塞的是什麼爛泥!就你這樣的智商還能考上秀才?」
一通謾罵加上被甩的巴掌,晏修懵了一會兒,心裡的火便起來了。
可惜這女人重得像一頭豬,他手被綁住,根本沒處借力,連掀都掀不動她。
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伴隨著身體的疼痛和氣惱沖得他腦袋發暈。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他如此放肆!
「孩子在你這樣的女人身邊長大還不如死了!」
「啪」又是一聲巴掌脆響。
徐熙皺著眉頭,語氣煩躁:「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僅剩的好好的半張臉布滿了五指印,晏修的神色冷得驚人,「你不是徐熙那個蠢女人,你究竟是誰?誰讓你來的,你有什麼目的?」
他不是傻子,這幾天手上傷口的好轉本就讓他感到奇怪,臉是那張臉,就是性格差異實在太大。徐熙那種養在深閨的嬌滴滴的女人,平日里冷水都未曾碰過,怎麼能把家務事做得這般流暢?
徐熙掏了掏耳朵,滿不在乎地從他身上下來,「我為什麼不是徐熙,我就是徐熙。只是以前那個一心向著你,愛你愛得毫無尊嚴的女人已經死了。既然你今日把話說開,那就不必再裝了,別到時候委屈了你又把什麼東西架在我脖子上。」
徐熙看著床底下露出來的帕子一腳,用腳尖勾了出來,赫然就是其他碎裂的茶杯碎片。
她怒極反笑,「我的相公,你為了除掉我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還真是費盡了心思。」
她有些慶幸現在是自己在掌控這具身體,若是換了原主,恐怕承受不了晏修的無情。
十月懷胎,月子還沒出就辛辛苦苦照顧他和孩子,竟是得到他這樣的對待?
「我再說一遍,等你傷勢痊癒能夠自理,若是你不要孩子,那我就帶著三個孩子離開,咱們從此以後互不相欠,永不相見。」
「你休想!」
晏修暴怒,這個女人居然還想帶走他的孩子,難不成還在想著用孩子威脅他?
徐熙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表情,第一次覺得與人溝通起來有些疲倦,手上還在滴血的傷口也懶得搭理了,她靠著椅背坐了下來想好好冷靜一下。
「五弟,五弟妹,俺過來了!」
屋外傳來晏大青的叫門聲,晏修掃了徐熙一眼,見她根本不想理會,便開口應道:「大哥自己進來吧,我們都在屋裡。」
「五弟還沒睡啊,那俺可不能吵醒小侄子們。」晏大青放輕了手腳,外頭傳來籬笆門吱吱呀呀開閉的聲音,「俺進來了。」
「五弟妹,這、這是遭匪了?」
晏大青一抬頭又被床上半邊臉高高腫起的晏修嚇了一跳:「五弟,你這是咋了?」
滿地狼藉和徐熙疲倦的模樣,再加上晏修一副被教訓了的樣子,晏大青不敢說,但猜到這小夫妻兩個應當是鬧彆扭了。
多大的仇能將這屋子鬧成這樣啊?
心裡嘆了一口氣,他才離開了一會兒,怎麼就這點功夫,就吵起來了。
早就聽說五弟五弟妹夫妻感情不和,但也不能就壞成這樣啊,這個樣子,以後的日子可該怎麼過?
他想了想,身為長兄,他還是有責任要勸一勸的。
「他大伯,你別擔心。」徐熙一個眼刀掃向晏修,恨不得在他身上多戳幾個血窟窿,咬牙切齒道:「相公身上的傷刺激了腦子,方才給他擦身體的時候他突然發了狂,為了制止他,所以才鬧得這般模樣。相公如今清醒了也很後悔,你說是不是啊相公?」
晏修冷眼相對,並不言語。
「這、這還傷到了腦子啊?」
晏大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這夫妻倆,以後還有得磨。他回去要和媳婦兒商量商量,想些招,都是一家子,這兩人總不能一輩子這樣。
「五弟妹,都這麼晚了,你也回屋裡收拾收拾歇了吧,五弟這裡我來照看,你放心。」
徐熙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屋,忙謝過了晏大青,轉身就走,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看得晏修眼神又是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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