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女人的心思

晚飯後，天更加暗了，石屋下的沙灘上潮水聲此起彼伏，月亮爬上了海岬上空，遠遠聽見幾隻狗在叫，小菊阿姨在院子的石板上刷碗，夏琳拿出手電筒，對女兒說：「楚楚，你陪林老師回家，那裡沒有路燈，路不好走」，夏楚楚回答：「不，還是媽你陪林叔回去吧，我想聽周杰倫的新歌」，「我不太認路，還是你去吧」

「你不認路，你前幾天不是剛剛去過呀，在玻璃橋上呆的時間不要太長」聽女兒這麼一說，夏琳的臉在燈光下有些緋紅，瞪了女兒一眼，叫林海在前面走，自己打著手電筒，在後面跟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向北沙灘長長的堤壩，

初夏的風涼爽透了，沙灘堤壩上許多石屋還亮著燈，不知那戶人家傳出哀怨的歌聲「人靜的雨夜想起了她，她的挽留還縈繞耳旁┅┅我多想回到家鄉，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心傷┅┅」那是水木年華的《在他鄉》，流行歌曲就是流行歌曲，林海記得這個唱片在省城剛出不久，但在遠離大陸的山外山，錄音機里的磁帶也放出這歌聲，讓他有些恍惚；他轉過身去，夏琳好似在低聲哼唱著什麼，神情有些落寞也有些興奮┅┅他們就這樣走著，其實路不長，不一會兒已經到了石屋的木門。夏琳說：「我送到了，走了」仗著酒興，林海含糊地說了一句：「酒喝得有點多，進去喝杯茶吧」於是他們進了石屋，石屋裡簡潔清爽，諾大的床擺在靠海的大玻璃窗前，可以隱約看見外面的Ｕ型懸空橋，之外就是書桌，沙發，他們走進的是卧室加客廳，另外幾間應該有廚房和洗手間，夏琳這樣想的時候，林海已經坐在書桌的椅子上了，看上去有點頭疼吧。夏琳有點拘謹地靠著沙發一角，＂茶你自己泡，東西都在茶几上＂林海好像有點疲憊，在椅子上打著盹。夏琳開始燒水泡茶，等濃綠的茶葉在玻璃杯中漂浮的時候，夏琳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雙眼微眯，帥氣的臉龐透著說不出的憔悴和憂鬱，心微微有點顫動，她搖了搖林海的肩膀，輕聲說：＂林老師，喝茶了＂林海睜開眼睛，夏琳正在跟前，飽滿的胸部看似要撐開連衣裙，手指在他臉頰輕輕滑過，一霎間，富陽靈隱寺高僧的話在他腦海中閃過＂回到最初的地方，率性而為＂，他努力地想站起來，可是有點踉蹌，夏琳扶住他，兩個人一起坐在了沙發上，林海故作鎮靜地端起了茶，說：＂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吧＂＂是的，自從你上大學后，就一直沒有碰面，快有十五六年了吧＂＂嗯嗯是的，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前段時間我遭遇了一些變故，每夜失眠，整宿整宿睡不了，後來我去了富陽，就是富春江山居圖那個地方，我有個最要好的大學同學在那裡，他帶我去了富陽靈隱寺，＂林海像是在水下憋了很久，終於躍出水面一樣，大口地喝著茶，然後自顧自地又說下去，夏琳輕拍著他的背，柔聲說＂你慢慢喝，慢慢說，我陪著你＂＂靈隱寺在那邊很有名，據說很靈驗，像我們小時候叫魂靈一樣靈驗，靈隱寺年代也很久遠，三國時孫權開始建造，後來北宋大文豪蘇東坡，明代的徐霞客都曾拜訪，我和寺里的高僧一起喝茶聊天，高僧最後給了我一句話：回到最初的地方，率性而為，於是我回來了，」

說到最後，林海雙手抱頭，長時間的沉默，夏琳有些心疼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也端起玻璃杯泯了泯茶，靠近林海，摟住他的肩膀，說：「沒事了，你不是回來了嗎？回到了山外山，最初的地方，我會陪你的，就像小時候一樣陪你。」「是呀，還是小時候好，我們一起去龜背山上摘野梔子花，去懸崖下的小沙灘抓魚摸蟹，記得老師給我們買過一個玻璃箱，專門養我們抓的小魚小蟹，」「嗯嗯是的，你記性還是那麼好，後來你和老師都走了，房子也就衰敗了，好在你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夏琳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該走了，」「好，我送你到門口，」屋檐下的蟹籠燈本來就亮著，海風有些涼意，遠處海面上一艘大貨輪駛過，貨輪上的燈忽閃忽閃，「我抱抱你吧」，快到木門時，夏琳突然轉過身來，緊緊地抱住林海，林海本能地感覺她的胸脯起伏，身體有點顫抖，他撫摸著她的長發，嗅聞到一股野梔子花般的香氣┅┅夜色闌珊，北沙灘海岸上還有點點燈火，是沉醉的初夏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