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救命恩人
馬海濤伸出右手對著兩位死黨,向下壓了壓手掌,示意依風、秦寶吉先莫寒暄,「丁涵涵,你給我出來」,馬海濤對著人群喊道。
只見人群中鑽出一人來,依風等人一看,竟然是剛剛挑起事端的圓球女。
圓球女此時也是一臉的懵然,心中正納悶著,今天怎麼這麼倒霉,本來只是要耍一下路邊打電話的姑娘,沒想到,接二連三,冒出幾個男的來,自己挨了一巴掌不說,一幫子狐朋狗友也或多或少吃了點虧。現在居然又冒出來一個男的,直呼自己的名字。要知道,丁涵涵可是自己的乳名,只有家裡的長輩們才這樣喊,外人只知道自己叫丁敏。圓球女站在那裡,打量著眼前喊出自己乳名的人,似乎有些印象,好像在哪裡見過……丁涵涵這下倒學乖了,雖然沒有認出來人是誰,卻也沒有惡語相向。
見丁涵涵沒有認出自己,馬海濤接著說道:「我問你,1998年你是不是和你父親一起去了長沙,遇到洪水,被圍困在一個建築里,後來你不慎落水,好在解放軍來得及時,把你救了上來……」
馬海濤的一番話,勾起了丁涵涵的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
98年的暑假,父親丁中華,要去長沙採購自己創辦的玄坤武校里所需的教學器械,順便把剛剛職高畢業的丁涵涵帶去遊玩,不巧遇到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
那天下午3-4點鐘,父女兩人,被困在湘江邊的一處廢棄了的兩層建築里,連同被困的約莫有十來個人,大都是過來遊玩的,小孩佔了一小半。
剛開始大家以為洪水會很快退去,便可安然離開……誰料,雨越下越大,水位也越來越高。僅僅一個下午,湘江湍急的水流便夾雜著泥沙,呼嘯地越過了河堤,肆虐著莽莽大地……夜半時分,透過二樓的窗戶向外望去,只能看見一片茫茫水色,偶爾有些尖尖的黑色物體,在洶湧的波濤里時隱時現,後來才知道,那是被淹沒了的屋頂。
凌晨四點,洪水已經上升到二樓窗戶的下框處,屋內僅有的一張桌子上,擠著7、8個小孩,時不時地有人打盹、落水。
一宿,沒睡,沒有食物,沒有乾淨的飲用水,也無法聯繫外界…飢餓睏乏尚還能堅持,可是不斷上漲的水位,讓大家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
「如果再沒有人來救援,撐不了2個小時,水就要沒過頭頂了……二樓待不了了!」朦朧中傳出來一個聲音。
「是啊,不能坐以待斃,要想想辦法」,另一個聲音傳來,「不行的話,向樓頂上轉移,應該能多撐一陣子」。
「不可能,要上樓頂,現在只有通過這扇窗子上去(二樓入口的門已經被洪水夾帶的樹枝給堵死,推不動),可是別說小孩了,就是我們大人想上去,都夠嗆,況且這樓里連根繩子都沒有,一個不小心,掉下水,撈都撈不到人……」
一番話,讓眾人集體靜默了。
好一會才有個聲音輕輕的響起,「如果翻窗上不去,可不可以把房頂捅個窟窿,大家爬上去」。大家抬頭望去,賴以求生的二層小樓的樓頂,用的是傳統建築風格,山字頂(當時水泥澆築屋頂的技術還沒有應用在自建房上),大概是常年無人居住的原因,有幾根樑柱明顯偏移,屋頂防水氈布破落不堪,已經多處滲水,形成了水線……
「淋雨總比淹死強,」強烈求生的慾望促使著人們說干就干。先是分出幾個人,把桌子上的幾個小孩用肩抗、用膝頂,
安頓好;另外的人藉助桌子,搭建了個人梯,把一個身材細長瘦小的人,送到房梁處,經過一番捯飭,終於在房頂扒拉開一個洞;又經過一番折騰,大家齊心協力地把一種眾人等全部弄上屋頂,在屋脊上挨個坐下……此時,天色已泛亮,大家四下望去,只見洪水翻滾著,一個浪接一個浪地洶湧奔騰,二樓的水已經快到窗戶上框了。
折騰一個黎明,大家都倦意十足,紛紛小憩起來。好在大人的人數多一些,眾人一個挨一個,把小孩夾在了中間。丁涵涵屬於小孩中年齡比較大的,因此上來的晚,騎坐的位置靠近末端,身後是她父親丁中華,緊貼著她坐著。
丁中華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打小就在少林寺習武,身體素質很棒。在搭建人梯,幫助大家轉移到樓頂時,他是主力,忙前忙后的。
丁涵涵那時的腰圍和現在就已經差不多了,人胖,久坐,氣喘,渾身不舒服……便想蹲起來,換個姿勢……哪料到,左腳下的瓦片經久失修,加上雨淋水泡,經不動一人的重量(況且還是重量級的),只聽啪嘰一聲,瓦片從中間一段兩半,突然向下一陷,丁涵涵來不及反應,左腿一滑、一歪,整個人瞬間向左側急滾落下。
小寐中的丁中華,饒是反應過人,也難解這突發情況,本能地起身抓向女兒……不料,丁涵涵滾落時,將周圍的瓦片都帶動而鬆散了,整體滑落,丁中華一個起身負重,腳下不穩,身子一歪,也隨著丁涵涵,雙雙墜入洪水之中,轉眼間便被淹沒了頭頂。
其他被困的人,紛紛反應過來,可水勢兇猛,水流湍急,無人敢下水去營救,只能一邊無助地高聲呼喊著「來人啊!救命啊……」,一邊眼睜睜地看著父女二人向下流漂去……
正當大家近乎絕望地高喊著救命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達聲……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五輛衝鋒舟如利箭一般急馳而來,每輛衝鋒舟上都飄揚著兩面旗幟,一面是五星紅旗,一面是八一軍旗!眾人止不住地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是最可愛的人——解放軍來救援了!
「快、快,解放軍同志,剛剛有兩人落水,向那邊流過去了,落水的是……」,屋脊上被困的人,急忙向著衝鋒舟上的解放軍比劃著!
只見三艘衝鋒舟,齊刷刷地一個原地漂移,成品字隊形向眾人指點的方向駛去,另外兩艘則穩穩地停靠在眾人被困的樓房旁……
丁中華因為水性好,趁著水流轉向時,勉強抓住一段樹枝,被及時趕到的解放軍救下。而旱鴨子一個的丁涵涵,則被沖入到一個農場里,被一輛卡住了的大型收割機給截住,衣服死死地纏繞在收割機滾筒外圈的齒輪上,跟隨著水流翻滾著,慶幸的是,滾筒每轉一圈,丁涵涵的頭都能浮出水面一次,解放軍趕到,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一名軍人不顧激流洶湧上前營救,因為浪大水急,特別是,轉動的滾筒上,布滿了用來打碎莊稼秸稈的長齒,猶如餓狼的利齒,讓人接近不得。經過三次的失敗,第四次時,那位解放軍戰士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但是他毅然地再一次鑽入水中,用軍刀割斷被纏繞起來的衣服,將丁涵涵拽了出來,而自己的大腿也被收割機的齒輪所貫穿,鮮血咕咕地向外涌著……在其他戰友的幫助下,兩人終於登上了衝鋒舟,便雙雙昏厥過去……
第三天的時候,丁中華費了很大周轉,終於找到了營救時受傷住院的戰士,好在他只是貫穿了肌肉,沒有傷及筋骨……二人的聊天中,竟然聊出了的家鄉話……這人便是馬洪凱——馬海濤的哥哥!
98年年底馬洪凱回來探親時,丁中華特意帶著丁涵涵來家中,答謝救命恩人。馬海濤便那時見過丁涵涵一面,因為她身材異於常人,所以印象比較深,加上看見幾個人的衣服上都印有玄坤武校字樣,故而一眼認定丁涵涵!
「你是馬洪凱哥哥的弟弟,馬海濤哥哥吧」。丁涵涵聽到洪水……營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馬洪凱,面前站著的正是他的弟弟,馬海濤!
「既然你還記得我,那請你把人都散去,今天發生的事,不管誰對誰錯,一切由我來負責」,馬海濤不容置否的對著丁涵涵說道。
面對救命恩人的弟弟,丁涵涵倒也沒有辯解,直接將人打發了,一幫人四下散去。
人群散去,現場僅剩下3男2女了。馬海濤詢問了下前因後果,心中知道了個大概,既然自己的兄弟依風已經教訓了丁涵涵,雙方雖都受傷但也均無大礙,便向丁涵涵安撫道:「涵涵,你也不小了,整天不能無所事事,到處閑逛了。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不時要有一個階段性目標,並為實現這個目標而努力拚搏……你先回去吧,以後別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
丁涵涵乖巧地允諾,向眾人告辭,先行離開了。
殊不知,丁中華因早年喪妻,留有一女,打小就很溺愛。洪水事件后,丁中華總是覺得,是自己的疏忽,才導致女兒落水,差點命隕湘江,因而對女兒更是百般遷就,造成了丁涵涵的現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