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慎思量

第四章 慎思量

華庭縣到京都還有十來日的路程,因著多耽誤了一天,只好加速趕路。

我倚在姐姐肩上,聽著杏兒報告後續的經過,那華庭縣令自盡的事第二日天還沒亮時便傳了出去,百姓自是人人叫好,紛紛稱讚沈大人兩袖清風為民做主,又經齊志高等人的宣揚,大家都一致認為我會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后。我很羞愧,畢竟這件事我存了私心,到底是有一方面是因為害怕此事同宮裡牽扯過多才把這黃金散出去的。

姐姐微微嘆息「所以事情算結束了嗎?」

我搖搖頭「怕是才剛剛開始,京都遠比咱們想的複雜」

果不其然,下午突然傳來沈大人查出華庭縣令重金行賄京都重臣,雖然並沒提到皇上太后,但其中一位是太後身邊的貼身太監曹公公,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收到了姑祖母的加急密信,上邊只寫著攝政王陰謀,丁縣令曾是攝政王門下,沈煜乃是攝政王的暗棋,目的是拉太后一黨下水,使太后喪失民心。同時誇讚我做的很好,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真真是和我母妃出自同一個世家……

我現在也說不好這華庭縣令究竟是姑祖母斂財的工具,還是所謂的攝政王的陰謀,不過就算是攝政王一手策劃,姑祖母一黨收取下面的好處也多半是真的,攝政王利用這一弱點算計太后,讓她折了忠心的大臣,又沒了民心,而攝政王付出的不過是一個卑劣的貪官罷了,若是這樣一位棋手,皇室怎會有一點勝算,倒也怪不得皇室一定要得到北郡的支持。

我覺得很是疲憊,原來一縣之大,數萬的百姓,在這些上位者眼中不過是圖謀權利金錢的棋子罷了,他們的苦難生死不過一文不值。

車子晃晃悠悠的,轉眼間就到了遼封,這裡是北方第一重鎮,駐紮在這裡的總兵韓忠是阿爹的舊識,我小時候他們常常互相登門拜訪的,後來阿爹接管北郡,韓叔掌管疾行軍,大約是為了避嫌,漸漸的就沒了往來。

韓叔明面上只是客客氣氣,按著正常的禮儀招待我們一行人,實際上卻安排的處處妥帖,感覺像回到北郡了一樣,我們休整一陣后,我拜託阿姐去街上幫我買些小時候的糕點,阿姐懂我的心思,知我是想支開林彥怕他多想疾行軍與北郡的關係,於是便以獨自上街不安全為名拖著林彥走了。

傍晚,杏兒幫我望風,我穿著杏兒的衣服,悄悄地去見了韓叔。

韓叔比阿爹略小几歲,是個粗中有細的漢子,一雙虎眼堅定有神,左臉留了道疤,不知是哪場戰役留下的,不過並不有損容貌,反倒是平添了幾分霸氣。韓夫人也同他一起,我來府上的大小瑣事想必都是我秀外慧中的嬸嬸親自安排的。韓夫人是獵女出身,兩人的愛情頗具傳奇令人羨慕。

當年韓叔年歲不大,隨先帝一道春獵,少年人年輕氣盛,追著一頭鹿便追到了獵場外圍,剛入春正是餓狼猛虎肆虐的時候,韓叔當時還是京都的一個世家紈絝子弟,雖然家學淵源自幼喜歡舞刀弄棒,但畢竟沒上過真正的戰場,遠不及現在的從容鎮定,當他看到一匹餓狼撲過來后,頓時魂都嚇掉半截,直直地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正在這時嬸嬸彷彿從天而降,一把匕首狠狠地插進了餓狼的心臟,利落瀟洒,然後草草地擦了一把頰邊濺到的熱血,笑著扶起了那個被狼嚇壞的公子,韓叔自此一見傾心。

這事是阿爹講給我聽的,韓叔是武將世家,娶一位獵女雖是不太門當戶對,但一來武將講究沒那麼多,再來這畢竟是救命恩人,不失為一段佳話,於是在老將軍和夫人的默認下,韓叔死纏爛打了一年後成功抱得美人歸,兩人琴瑟和鳴志趣相投羨煞旁人。美中不足的是兩人至今無子,嬸嬸曾經倒是懷過,不過當時戰事吃緊,兩人都未曾發覺,等發覺出不對時,孩子已經保不住了,嬸嬸為此難過許久,她很愛小孩子,小時候對我們幾個特別好。韓叔倒是不怎麼在意,只是寬慰嬸嬸到時過繼一個便是,可惜到現在也沒一個看得上眼的,也就耽擱到了現在。

甫一見面,嬸嬸就迎了上來,攥著我的手,紅了眼眶。「霽兒都長成大姑娘了,如今咱們兩家也不敢明面過於交好,你的及笄禮嬸嬸都沒去上。」

「霽兒曉得的,知道叔叔嬸嬸心裡一直記掛著我」

「霽兒多好的孩子,王妃怎麼狠心…」

「夫人!」韓叔可能是怕我難過連忙出言制止。

「嬸嬸一時失言,霽兒快過來坐下。」

她拉著我的手坐在了椅子上。

雖然雙方都不太想往那些讓人難過的事上提,但不可避免地還是說到了。

「王爺剛出事的時候,你韓叔就派了軍中最好的大夫過去,雖然知道齊神醫在那,但還是不放心,可惜軍醫回來也是說王爺昏迷,他也無能為力。」

「齊神醫也治不好阿爹,他說只能請宮裡的大御醫來試試。」想起阿爹的病,我心裡就像刀割一般的疼,說著說著我就泣不成聲,在嬸嬸懷裡哭了一場。

嬸嬸也是陪著我哭,韓叔雖然面無表情,卻也是眉頭緊鎖。

時光匆匆,一轉眼天就黑了下來,我聽見外邊聲音漸起,便只是姐姐和林統領回來了,我連忙拜別叔叔嬸嬸,臨出門,韓叔叫住我,囑咐道:「霽兒,京都局勢錯雜,凡事多思多想。這是我疾行軍的玉牌,京都里有我們的兄弟,緊急關頭霽兒憑此令牌聯繫。」

韓叔將令牌塞進我手裡,最後道:「北郡和疾行軍是你永遠的後盾。」

我抹了抹眼角的淚,攥緊玉牌,拜別叔叔嬸嬸。

回到屋中,連忙換回了平日里的衣服,又細心收好玉牌,不多時,阿姐和林統領便拎著小食回來。

只是這兩人似乎有些不對勁,兩個人目光閃躲,有點羞赧又有些尷尬。這林彥欣賞姐姐我倒是看得出來,一路上他不自覺地就會瞄一眼姐姐,會聽姐姐彈琴,認真地誇讚在華庭縣時更是仗義解圍,不過到底是姐姐已經與他的弟弟定下了婚約,他一直保持著很好的君子距離。

寒暄了幾句,林彥便逃也似的離開了,纖歌姐姐坐下有些慌亂地倒了杯茶,眼中似乎有些驚魂未定。

「姐姐,街上是發生什麼了嗎?」

「路上遇到了個喝醉的登徒子,言語莽撞,然後…」

「然後林統領英雄救美!」

聽我如此搶話,姐姐倒是笑了起來,「緣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受了些驚嚇。」

「我看那林統領似是對你…」

「霽兒!」姐姐打斷了我。

我收起八卦的表情認真的對姐姐說:「姐姐,若你真的有意,到京都便奏請姑祖母更換人選,反正都是嫁給永安伯府,不如選一個自己喜歡的。」

纖歌卻是搖搖頭:「不必了,霽兒,其實…沒那麼喜歡。」

我沒明白姐姐的意思,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什麼叫沒那麼喜歡?

她幽幽地望著我,道:「林統領前程似錦他有野心有凌雲之志,而我…我自幼便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承蒙大伯收留,你我如同親姐妹,我是感激的,但你沒經歷過,你不懂,我心裡一直是空的,我受不了一絲的不安,畢生所求都是安穩,我想要的是安安穩穩的普通日子,永安伯的大公子絕對不行」

我似乎是聽懂了,但是我不太理解,思來想去我也只能尊重姐姐的想法,希望那小公子是姐姐想要的良配。

第二日,姐姐親手挑選了禮物讓她身邊的梨兒送去答謝林統領的恩情,卻被退了回來,得了一句:職責所在,不必言謝。

姐姐漠然道:「你看,我們兩個都是不夠喜歡。」

此後兩人似乎形同陌路,再不多說一句話。

在遼封歇了一整日,終是又要啟程了,臨行時,韓府管家帶來一個人,請求我讓他隨車隊一同到京都,管家解釋說,這人本是京都人士,外出遊歷時遇到了劫匪,僕從走散,錢財盡失。我想著帶一個人一起走也沒什麼,於是便同意了。

只是我看向那個人時確沒忍住說出了聲:「你不是那個…!」他是搶包子牛肉又留下玉佩的那個人。雖然那天天色很晚,又髒兮兮的,但我記得那雙明亮的眼。亮亮的,直逼人心。我猛地又住了嘴,想必他應該也不想讓人知道這些事情。於是我笑著道:「是本郡主一時眼拙,公子與我一位故友長得相似,這才認錯了」,林統領似乎也認出來了,但他沒有多言,只有姐姐一臉驚訝,:「霽兒何時認識這般人物了?」

不怪姐姐驚訝,他洗乾淨穿上錦衣確實大不一樣,身姿挺拔如柏松,劍眉高挑,鼻子英挺,通身貴氣。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那雙眼,古詩云: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古人誠不欺我。

那人話不多,聲調冷漠:「在下謝長洲,謝過郡主」。

姓謝?我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京都哪家貴人姓謝。我讓林統領為他牽來一匹馬,就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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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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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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