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從我們一同吃過飯後，我們仨越來越熟絡，經常一起玩，一起吃飯，只是一晃眼，已經是民國五年了。

周景曦事情好像挺多的，一有點小事，就找兄長，找完就賴在這裡，後來，連父親都和他來了個忘年交。

「兄長，周景曦怎麼這麼多事啊，一點小事，都要找你幫忙。」

兄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還嘆了口氣。

「你什麼意思嘛。」

就在這時，阿梅跑來，身後還跟著周景曦，是了，周景曦和阿梅也熟了，兄長也跟下人說過的，以後，周景曦來，不用通報，直接進來便是。

然而這次和先前不一樣，阿梅不僅把周景曦帶了過來，還帶了父親的口信，叫兄長去書房一趟。

兄長很快便去了，留下我和周景曦。

我坐著喝茶，周景曦倒是不用招呼，毫不客氣地坐下，還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崔沅，咱們也一起玩挺久的了，我們，我們是朋友了嗎？」

我點點頭。

「那，那我叫你阿沅可好？」

「以前沒發現你還是個小結巴。」

「別轉移話題，你就說好不好。」

「這又不需要問，你愛叫我什麼就叫什麼。」

「那你呢？」

「我？我什麼？」

「你叫我景曦好不好，總是周景曦，聽著感覺我們好生疏，阿景也行。」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嗆得我一陣咳嗽，周景曦有些緊張地拍著我的背。

待我緩了緩，平息了咳嗽，才緩緩開口：「不行不行，叫你阿景，我叫不出口，我總感覺是在叫崔景。」

「也是哦，那你叫我景景吧。」

「景景？」

他頓時滿臉通紅，耳朵更是紅得像在滴血，然後又開始笑，還是傻笑，笑得像家門口那天搖尾巴的大黃狗。

……

兄長回來了，滿臉凝重，他坐下，開口說道:「阿沅，你也虛歲16了，而且此事與你有關，也該聽一聽了。」

「袁世凱復辟失敗一事，你可知道？」

「外邊的報童賣過有關這個的報紙，我雖待字閨中，倒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個袁世凱，聽說聲望挺高，倒也做了幾十天皇帝，只是受革命熱潮影響，終究還是敗了。」

「可是兄長，此事與我有何關係？」

「袁世凱失敗后，各地軍閥陷入混亂，父親失勢，而仇家得勢，在他們的算計之下，崔府，崔府恐怕離垮台不遠了。」

「崔府如若倒台，必定牽扯到萬千族人，而你，崔府嫡出大小姐，恐怕……」

怎麼會這樣，崔氏一門很是龐大，官家、富家交錯，對，還有外祖父。

「還有外祖父啊，外祖父一定還有辦法的，對嗎？」

「阿沅，外祖父如今恐怕也自身難保，他們給他安了罪名，貪污，勾結倭人，每一個都是死罪啊。」

「那父親打算如何？」

「父親，父親打算要你嫁給軍閥段瑞堯。」

「不可。」

「這個段瑞堯，家中妻妾成群，且已有正妻，阿沅若是嫁入，只能成為五房姨太太。」

周景曦看起來有些急，手都在微抖，聲音也有些發顫。

「若是嫁給段瑞堯，一來可以借他勢力，挽救崔府，二來可以保我平安，這是父親的預想，對嗎？」

我沒有想到，事到如今，我竟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冷靜許多。

看著兄長沉重地點了下頭，我笑了笑，開口道:「那我嫁便是了，你們別這麼沉重，我如此嫁了，這好處還不夠嘛。」

周景曦猛地站起來，拉住我，看著我，眼睛通紅，似乎還有點淚光。

「你不能嫁，那可是你自己一生的幸福，我可以帶你走，我會保你平安的，我會寫信告訴父親，周家可以幫你們的。」

我慢慢把手抽出來，看著他的眼睛說:「景曦，周家只是江浙富商，你們抗衡不了軍閥的，別為難你父親了。」

「你也護不住我的。」

我起身，避開周景曦的目光，說:「你先走吧，崔府不比以前了，以後也別來了，阿梅，送客。」

我聽著腳步聲越來越小，直到消失，我跌坐地上，才發現，我已滿臉的淚水。

對不起，周景曦，你本就該有燦爛的人生，不該因為崔府，沾上一身的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