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從兄長笨手笨腳，將墨碰撒了后，我和兄長連著好多天奮筆抄書，直到涼風更涼，地上落葉更多，才終於抄好。

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伸了個懶腰，搖了搖兄長的袖子。

兄長嘆了口氣，說:「阿沅，兄長只能幫你到這了，你必須自己去找父親。」

「那兄長可以陪阿沅一起去嗎？」

「兄長陪你一同走過去，到了父親門前，兄長會在門口等你，你自己進屋，可好？」

「那如果父親要打我，你可要趕緊進來幫我。」

「好，而且只要你不惹事，父親是不會打你的。」

我一路心中坎坷，走到父親屋前時，掌心已冒出一層薄汗。

「快進去吧，不用害怕的。」

我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下門。

「父親，是我，阿沅。」

「進來吧。」裡面響起了蒼老雄渾的聲音。

我推開門，進了屋。

「父親，我抄好了。」

我將厚厚一沓宣紙遞給父親，父親放下手中的茶杯，接過宣紙，隨手翻了翻。

「阿沅，又是阿景和你一起抄的吧。」

我低著頭，捏緊了衣角，不知如何開口。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隨意責罰你。」

你是不會隨意責罰我，你只會要我反省反省，順便抄個百了遍。

「從小到大，你的罰抄至少有一半是阿景幫你抄的，父親也一直都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父親竟然一直都知道，居然還可以這麼心平氣和，不揍我。

我抬頭看向父親，突然發現他也不是那麼嚴肅古板。

「阿沅，你可知道父親為什麼生氣，還罰你抄書。」

「因為阿沅是您的女兒，是崔府小姐，走出府門，代表的便是您還有崔府，此次魯莽行事，考慮不周，給您還有崔府蒙灰了。」

「而且哪日在醫院，女兒不孝，衝撞了父親。」

「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你還是不明白啊，你出生在崔府，有崔府的庇佑，從小錦衣玉食，而如今你涉世尚淺，不知外面的兇險，你可曾想過，若有一日，你無崔府護佑，你又該如何？」

「你母親一心向佛，你幼時極易哭鬧，是你兄長費盡心思來哄你，陪你長大，你也很是依賴他，你要自己成長起來，而不是依靠崔府，依靠父親，依靠兄長，」

「往後行事不得魯莽，無論做什麼，都不能傷害自己，知道了嗎？」

「那父親，我現在可以出門了嗎？」

「可是可以，但一定記住我剛剛講的話，出門在外，多加小心，等會上街，帶幾個家丁。」

……

我推開屋門，看見兄長正抱臂靠在柱子邊，一臉緊張，我覺得有點好笑卻又有些想哭。

「兄長，我們出去玩會吧，這麼多天沒出門了，太悶了。」

「出去？父親准啊。」

「嗯，走啦！今天可是聖誕節，去過過洋人的節日。」

「你才被洋人揍了，還去過他們的節日，真閑。」

「我要買雪花膏，玫瑰膏，香水，還買點首飾之類的吧，兄長陪我一起去。」

「那你要不要卷個頭髮，那個什麼歐式，對，歐式宮廷卷挺好看的。」

「卷頭髮就算了，我怕我卷完進不了家門。」

「也是，當時我去剪髮辮，剪完就被打了一頓，打完還要罰抄，你這小沒良心的還跑了。」

「我那是給你求情去了，要不然你更慘，給你求完情，我也被罰了，罰的禁足。」

「哦，那這麼多年，我還錯怪你了。」

「那你等會你付錢。」

「這話說的，好像每次都是你付錢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