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仁賦歌
「你們來了。」
「見過城主大人。」
啟少陽學著一左一右二人的模樣,也彆扭地行了個禮。
「啟少陽?」抬眼是孤城城主那張蒼白得不似活人的臉龐,一對重漆似黑的眸子更襯著深邃。
「見過城主大人,啟少陽正是在下。」
孤城城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感慨道:「真是出乎我想象的年輕啊。」
啟少陽禁不住搓了搓自己的雙頰,莫不成自己真箇看起來顯小,怎得人人都拿著自己的年齡說事。
「當然,我沒有任何貶義的意思。」孤城城主見著啟少陽的模樣,笑著解釋道,「年輕好啊,越是年輕,就越是有著無限的可能。」
「坐吧,天知道那老兒在星月未落的時候將我叫起,跟我說了你的事,這倒是讓我,對你好奇得很。」他轉身入座。
啟少陽跟著入座,李瑞楠和路三黑二人自覺退出了亭子,一左一右候著廊柱似是門神的模樣。
「我聽人說起,」孤城城主率先開了口,「你是從不遠的村子來孤城的,來這兒是為著出人頭地,好掙些銀兩回去建設村子是吧?」
啟少陽有些詫異,不過轉眼想到,這可是孤城城主,也就釋然地點了點頭。
「那麼,恭喜你,在入城的第二日就完成了心愿。」孤城城主傾了一杯茶水,推至啟少陽面前,還正溫熱,裊裊散著白煙。
「城主大人,不打算收回這個東西嘛?」啟少陽將那塊正面「十五」背面「孤」字的令牌放了桌上,推向對側。
「哦,為什麼我要收回?」
「我總覺著,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兒太過離奇,而且——」啟少陽訕訕說道,「十五軍團副軍主什麼的,小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事兒,不太適合我。」
「你是要拒絕這個位置么?」
啟少陽心頭沉浮了好多想法,但最終還是一咬牙,狠下心來。
「是。」
對頭坐著的那人長長沒有發話,他只是端起杯盞,輕輕吹氣,而後嘬了一口,裊裊白煙攏去他的神色,令得啟少陽根本無從得知他的想法。
「啟少陽,你知道這塊令牌意味著什麼嘛?」孤城城主終是放下了茶盞。
「十五軍團的副軍主?」
「是,也不盡然是。」孤城城主雙手交叉放了石桌之上,「不過,我確是沒想到,你見得我的第一面,竟是提出這般想法。」
他將那塊令牌彈回了啟少陽跟前。
「不過,我拒絕你的拒絕,這十五軍團的副軍主,你便繼續當著吧,俸祿照撥,宅邸我會為你尋一處,至於你的村子,我已經遣了人前去探查,不日就將組織人手前去修繕。」
「這——」
「你不必覺著這是什麼天上掉餡餅的事,我給你的,你便心安理得的拿著,但是我需要你做的事,你得給我好生做好。」
啟少陽端著彈回的令牌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來:「為什麼是我?」
「天知道的眼神一直很好,他現在還能一箭精準射中十里開外的飛鵠。」
「眼神好和這不相干吧……」
「眼神好,所以他從來沒有看錯過人。」孤城城主補了一句,「我相信他。」
啟少陽沒想到來自聲明遠揚的孤城城主的任命,其原因竟是那麼隨意。
「當然了,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
「嗯?」
「在這孤城私軍之中,我統轄第三軍團、第九軍團,天知道老兒統轄十五軍團。所以,有關十五軍團的調動任命,我其實是無權干涉的,你要是真不想當這副軍主,最好是逮著天知道老兒讓他同意。」
看著孤城城主戲謔的笑意,啟少陽突然感覺這倆人是合起伙來整自己。
「我得到哪兒去逮著那個神出鬼沒的死老頭啊,逮著他同意?怕不是他逮著我上崗。」啟少陽想著那老頭健朗得不似人的腿腳。
孤城城主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這可是一個軍團的軍主位置,這麼隨意真的好嗎?」
「隨意嘛?我並不覺得啊。」
「就是那路邊酒樓招人都要看過簡歷資質,好生考量水平技術,興許還要做一場考驗,來幾輪競爭,才能上崗就職,怎得到了這兒,全聽那死老頭兒的一錘定音!」
「哈哈!所以我們這兒不是那路邊酒樓啊。」孤城城主一笑,「當然,你所說的考驗、競爭,其實已經通過了不是嘛?」
「啊?」
啟少陽見著孤城城主從袖口摸索出一顆珠子,鵝蛋大小,晶瑩剔透,內里絮狀沉積物或聚或散,折著日光或紅或紫。
「這是!」
「能從那快成蛟的白蛇口中脫身的人,我覺得,完全當得上十五軍團副軍主一職。」
「那一回該怎得說,大半運氣,大半也是絕境中的莫名爆發吧——」啟少陽突然意識到什麼,「等下,那是個,考驗?!」
「那可就得問天知道那老兒了,興許他是真的要那倒懸花也說不定。」聳肩、攤手,啟少陽越發覺得孤城城主的白爛精神快趕上自己了。
「嘛,別這麼擔心來擔心去的,我好歹也是一城之主,是有官方授予的權章的,這兒也不是那深山中的礦場,整天謀划些黑心合同。」
「好吧,」啟少陽心裡嘀咕這手段不是也沒差得多少,不過倒也是認命了,「那具體來說,我得做些什麼事呢?操軍演練?可我聽得死老頭說這十五軍團可只有我和他倆人了,莫非我的事兒就是每天鍛煉自己嘛?」
「你確是得好好鍛煉才行,瞧著小胳膊小腿的。」孤城城主好生打量了一下啟少陽的身子。
啟少陽一臉黑線。
「十五軍團的大小事,我不過問,也不插手,所以你該做的具體的事兒,還是讓天知道那老兒跟你詳說吧。」話鋒一轉,「不過,你覺得這座城的名字如何?」
「還挺,不錯的吧。」啟少陽的腦子倒是轉不過來,只能含糊的應答一聲。
「孤,九五之稱,而這城稱說孤城,你覺得,遠在中土京城的那人,會對這兒怎得想?」孤城城主站起身來,「而我,都將我喚作孤城城主,你覺得,遠在中土京城的那人,會對我怎得想?」
啟少陽不知如何作答。
「呵,無論他怎得想,他也只能想想了。」孤城城主走向亭子邊上,啟少陽這才發覺那兒還橫陳著一根長桿,「唯有我在這孤城之中,他的天下才能歌舞昇平。」
「我可是,不仁賦歌!」
欻!
他狠狠拽起長桿,一條長過近一人的赤紅鯉魚撲騰著倏地躍出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