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藍鎮（六）
畢竟年紀大了，趙天霸不禁感慨，歲月不饒人。這一路小跑過來，便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陶老漢，將兇手交出來。」
雙手叉腰的趙天霸，對著籬笆院內大聲喝到。
陶老漢家院子里幾隻雞，面對遠外的人聲鼎沸，早已逃竄。只剩下光巴巴樹丫子下的老山羊低著頭吃草。
「里長，什…什麼兇手啊？」陶老漢心中發虛，這閨女被人霸佔，是見不得光的事，趙天霸如何這麼快就知曉。
陶老漢不禁擔憂起來，自己閨女與趙秀才的婚事要黃。
「當然是殺捕快的兇手。」趙天霸虎目一瞪，鬍子一翹，似要吃人一般。
聽到外面的陣仗，鮮於通和羊肅也走了出來。
這時賴頭阿四在人群大聲說道：「就是這兩個人，殺了安追和米根兩位捕爺。」
鮮於通聞聲望去，果然是先前在老梧桐樹下見過的一個賴子，頭上有禿斑。
聽到賊子殺了捕快，陶老漢嚇得趕緊閃一邊。就是一直陰晴不定的九娘，也悄悄將陶信拉進了屋內，將門給栓上了。
「大膽蟊賊，居然敢殺害衙門官差，還不束手就擒。」趙家老三提著燒火棍大聲呵斥。
鮮於通與羊肅相視一笑，對外面眾人說道：「來者何人？此間定有誤會。」
趙天霸順了氣，提著寶劍踏出一步。
「豎子猖狂，人證物證具在，休要聒噪。我白藍鎮老少爺們兒已將這麼團團圍住，你二人快些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鮮於通不緊不慢地從腰中掏出一塊銅牌，高高舉起。
「我乃郗大將軍帳下都尉鮮於通，今到此執行公務，你等快些散去，不然本將定斬不饒。」
看到這夥計還掏出了腰牌，趙天霸心中泛起了嘀咕。莫非這二人是哪裡來的上官？
至於什麼郗大將軍，他跟趙良辰一樣，並沒有聽說過。畢竟白藍鎮鄉野山村，鎮子上九成人一輩子都沒有出去過。
吳國滅了宋國，他們都是聽來收繳賦稅的安追說的。
「你拿出一個腰牌，我等怎知真假？不如你與我們同去縣裡。」
鮮於通見這老兒不識貨，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擼起袖子就往趙天霸衝過去，嚇得趙家幾個兒子趕緊攔在前面。
「唉，都尉休要發怒，都尉休要發怒。」羊肅趕緊拉住暴走的鮮於通。
「嘿嘿嘿，各位莫要見笑，我家都尉就這暴脾氣。」
老好人羊肅發話了。
「你等鄉野村夫，不識軍中令牌，不怪你們。這樣吧，你們去把此地縣令叫來，他自然認得我們。」
「你他娘的是誰啊？居然讓縣令大人來見你。」
人群中不滿聲音響起。在白藍鎮村民的眼中，他們見過最大的官是章探花，聽過最大的官便是縣令了。
羊肅：「嗨，話不能這麼說。我二人雖是武官，卻跟縣令平級，何況有郗大將軍的交代，來此地辦理公務，讓他一個縣令來見我們，並不為過。」
見羊肅說的有鼻子有眼，眾人一時拿不定主意，紛紛等著趙天霸說話。
趙天霸沉吟一會兒，對三兒子說道：「你且去縣城通報，將這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楊縣丞，請他拿主意。」
「嗯，那孩兒去也。」
送走兒子后，趙天霸說道：「先將此處圍起來，等縣裡來人。」
這時鮮於通說道：「你是地保？」
聽到地保，
趙天霸皺起了眉頭。
「本地民風淳樸，沒有什麼地保。老夫乃是本鎮里長，你有何話要說？」
鮮於通背著手上前，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
「郗大將軍命令，在白藍鎮施行均田制，希望諸位鄉親務必配合。」
「什麼是均田制啊？」
「是啊，從沒聽說過。」
在場的大多數都是土生土長的庄稼人，哪裡懂什麼均田制。倒是趙天霸聞言，雙目瞪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鄉野閉塞，不通時事，像白藍鎮這種三面環水，一面背山的鎮子更甚。
但均田制這東西是寫在書里的，趙天霸家境富裕，小時候也是被長輩鞭策考科舉的，哪裡會不知道均田制。
這白藍鎮的田地，有八成都是趙天霸的。鎮子上的人家有一半都是租種趙家的地，如今來搞均田制，分明是給趙天霸上眼藥。
見眾人疑惑，鮮於通解釋道：「這均田制就是…」
但趙天霸哪會讓這黑廝說下去，老子才不管什麼郗大將軍，什麼均田制。敢動我趙家的地，找死。
哐當一聲，趙天霸突然拔出寶劍，嚇得眾人一跳。
「殺賊，誰殺了他獎勵一頭羊。」
聽到里長說要殺人，鄉親們哪裡敢上。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種地種了半輩子。突然叫殺人，卻把大家都搞迷糊了。
大家舉著手中的傢伙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連趙家大兒子和二兒子，也手足無措。
「害，一群沒用的東西。」
見眾人沒反應，趙天霸自己提著劍便沖了上去。趙天霸一帶頭，後面的有了膽色，紛紛跟上去。
鮮於通沒想到這老傢伙這麼穩不住，哪裡有一絲鄉賢的氣度。
一群人魚貫而入，陶老漢嚇得躲到了牆角。屋子裡的九娘和陶信，偷偷將門開了個縫。
「嘿，居然敢對本將揮劍？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鮮於通也不怕，迎面而上，右手探出，就將趙天霸的手肘給捏住。左手伸出，噼里啪啦地，便把趙天霸的老臉打的通紅。
「爹！」
趙家兩個兒子見狀，又驚又怒，就往鮮於通身上撲了過去。
只是這兩兄弟實在拉胯，一個鮮於通給踢飛，一個被羊肅給扇暈過去了。
場間突然而來的變故，嚇到眾人，一時沒人再敢往前沖了。
「你這老傢伙，均田制這般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你居然聽不下去，還要殺我？」
鮮於通看著要死不活的趙天霸，痛心疾首。
「來人，把他綁起來。」
只是場中又沒他的手下，誰給他綁。
鮮於通有些尷尬，轉頭看向陶老漢：「爹，快去拿繩子來。」
爹？大伙兒一時暈頭轉向。這蟊賊是陶木匠的兒子？
「不對啊，陶有鐵不是在縣裡給人當長工嗎？」
「是啊，沒聽說他有其他兒子啊？」
陶老漢又羞又怒，還沒動彈，那黑廝又大聲吼來：「去啊！」